“这可终于是到了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家嫡女进殿呢……”
有人在底下毫不掩饰语言里的不屑之意。
白怜然嘴角的笑僵了僵，她看到跪在地上请罪的太子殿下，脸色跟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这个落一尘，昨日说好要来接她，今个儿不仅没来，现在还跟个孬种似的跪在地上，真是丢脸！
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转向东南席的那一对人身上。
“臣女白怜然，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就算迟到了，好歹还是要把礼数做全。
“免礼吧。”
百山帝没什么好脸色，随手挥了挥，让她自己坐过去，他又将目光转向了落一尘：
“太子。”
“儿臣在。”
“今晚的事便罢了，只是往后在做事的时候得先想想。”
先想想用人，合不合适，够不够资格。
百山帝话里的意思，落一尘明白。他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是看都不想再看一眼白怜然，匆忙回到了席位上。
姜后是瞧出来了落一尘的不满，她没说什么，反正她也瞧不起白怜然来做她儿媳妇，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落一尘，那眼睛好像在说话似的。
落一尘对上她的目光，只是避开了。
“吉时到，开席——”
精致的漆盘承着数不清的佳肴，自帝溪流入大殿内，酒肉香味充斥人的鼻尖，宫女们扭动身躯，俯下身去从溪中端起一盘盘的珍馐，然后放置于来宾的席前。
众人都抛去了方才那点儿不愉快，把酒言欢，赋词论道，好不快活。
但是落潇潇和陌上易凉并没有什么雅兴。那盘子里的菜，是百山帝国的御膳，可是出身上界落潇潇什么佳肴没有吃过？更遑论这些菜肴具是用凡间的食材所做。
浅尝一口，味同嚼蜡。
陌上易凉连尝都懒得尝。
他们在等一道硬菜，现在的这些小小前菜，远不足够填饱他们的肚子。
一盏茶的时间后，开席时的喧闹渐渐退了下去。
“舅舅，”落潇潇是一点儿也没把那些所谓的尊卑放在眼里，她唤了一声百山帝。
“潇潇，可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若是不好，朕便……”
“非也，今日是个好日子，侄女儿并没有那等挑三拣四的意思，”落潇潇说着，然后顿了顿，看向对面坐着的女眷们，“今个儿是想给舅舅介绍一位妹妹。”
饶是姜后再怎么端得住，摇着团扇的细手也微微一顿——
她是真没瞧出来，这落潇潇今日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来，悠然，出来给大家瞧瞧。”
落潇潇话音一落，女眷们最后面的位置上，缓缓站起来一个女子。
穿着浅绿色的大袖衫，梳着一头朝云近香髻，都没什么装饰，说好听点儿是“素”，说直白一点儿，那就是“庶”。
只不过她这个“庶”，可比不得白怜然的“庶”。
“臣女白悠然，拜见陛下。”
白悠然跪下，匍匐在地。
百山帝淡淡地划过白悠然，没应她。似乎是不解，他将目光转向了落潇潇：
“潇潇，这是何意？”
“需得问问，太子殿下了。”
落一尘心头一抖，陡然料到有什么不妙之处。
昨个儿紫衣道上发生了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这里面的事情，他花了不少人脉，求了姜后好几个时辰，才堪堪压下来。
也就是说，百山帝至今还不知道这里头的流言蜚语。
百山帝眉头紧缩，盯着躁动不安的太子殿下，眉头更深。他已经隐隐约约料到了什么，但是这几日姜后的举动他又使这件事变得有些——
让他不明白。
“皇后。”
“臣妾在。”
“这几日太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姜后一愣，全然没有料到百山帝居然会这么问，她心里暗叫不妙，是把落潇潇抓上来活剥了的心都有。可是她在后宫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白摸爬滚打的：
“哪儿有什么大事儿，这白家里头乱得很，指不定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庶女，来凑皇家的热闹，就巴望着能分点儿肉糜出来尝尝。”
这个“又”字，用得堪堪好。
白怜然白袖下的手狠狠地握住，精致温柔到面庞几乎要崩掉，指甲嵌进自己肉里也没觉得疼。
只是气，又恨。
“娘娘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太子殿下做了什么，紫衣道的青石板路干不干净，这帝溪里的水干不干净，那可有谁说？”
该死的落潇潇，跟她那个犟骨头的娘一样，就是不知道放手！抓着个什么就要乘着陛下，飞上天去了！
姜后嘴角端庄的笑容依旧，可眼里的怒火是切切实实地要烧了落潇潇。
果然，百山帝一听她这话，味儿不对了。再纵观百官，这脸上犹犹豫豫的神色，显然是有什么大事还瞒着他：
“听这话，众爱卿，可知道什么？”
他哪里不晓得，这朝堂中半数都是太子一派。
瞒着他，对于他们而言是常事了。
如他所料，无人应答。
“连卿，你平日里最是刚正不阿，直言不讳，来，跟朕聊聊。”
“陛下，臣……臣无知，无话可说。”
礼部尚书连大人，以正直端方闻名帝都，只是不知道出门有没有看过黄道吉日，自家这脸是丢大发了。
“好，无话可说！”百山帝罢手，再一点，“白相，你是潇潇的父亲，太安公主府里头做主的人，你来给朕说说！”
“这这这……陛下！臣的家事，如今都是潇潇在打点，臣这实在……实在朝上府里是忙不太过来啊！”
百山帝听这话，又一挥手：
“顾卿……”
“李卿……”
陆陆续续地，一众大臣纷纷被点出列，原本喜庆的宴会，此时帝溪的两侧却黑压压跪满了人——
说好听点儿，他们是立嫡长的保守派，说难听一点儿，那就是太子党羽，妄图逃脱当今陛下管制的一群乱臣贼子。
“陛下，与其听这些老家伙絮絮叨叨，不如，还是让白悠然来说说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落潇潇骤然开口道，百山帝眉头一皱。
他其实本来是想给太子留几分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