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会神，才发现刚刚这个被我视为同病相怜的陌生人八成和司命一样是个神仙。
神仙。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笃定，直觉上就觉得如他不可能为魔为妖。
清冷出尘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薄薄的云岚缠绕，却无比冷漠薄凉。
我看不透这个人的眼睛，却认得他的表情。
在一次除妖中，宁师兄等待好久，却只等到了芷师姐的孪生妹妹萸师姐。
师兄那时的目光，和刚刚的他简直一模一样。
当时我趴在萸师姐的背上，看着宁师兄的眼睛一点点暗淡下去，然后惨笑一下接过我。
那时的我还是小小一只，童言无忌地趴在宁师兄背上，小声地说：“师兄师兄，芷师姐说希望你能忘记她呢……她让我一定要亲自告诉师兄哦……”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说话，最后到了山门口才抬头看看那龙飞凤舞的题字，挤出一个字：“好。”
直到现在，我所见到的都是一个淡漠的宁师兄，幼时记忆里那个常常哄我笑的宁哥哥仿佛是小时候的臆想。
我路过那棵高大的玉兰花，似乎还能闻到淡淡花香，却没有任何停顿抬步下山。
神使庙在半山腰。
我围绕着神使庙转了一圈，依旧是荒草丛生，虽然因为那些天除妖的师兄师姐们在这里休整而收拾了一下，但还是抵不过这里雨水湿润，青苔渐渐蔓延，只有几个散乱的脚印。
才几天不见，又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破落样子。
我顺着大殿往里走，直至师兄住过的小院，模模糊糊想要推门而入。
“原来这就是丫头常念叨得大师兄啊，百闻不如一见，果真霁月清风，玉山松竹。”
“这位姑娘亦如是，明月入怀，银辉清照，端得月光下澈之姿。”
“咦，那小子要成亲啦？我就知道，那天就看那两个娃娃一脸夫妻相，哈哈哈哈……”
司命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让我有些恍惚。我推开门进去，才发现里面站着两个人。
“咦，小师妹，你怎么来这里了？”婉转清灵的嗓音本是洒脱，此刻带着几分娇羞，却丝毫没有让人感到任何别扭。
我看了看眼前的两人，确定不是我的幻觉之后执礼：“拜见师兄师姐。”
大师兄轻咳一声，一向温和的脸上带着两分不自在道：“此番出行并不是师门之命，不必如此正式。”
我会意，微微一勾唇，问候道：“小妹拜见兄嫂。”
月师姐，不，小嫂子的脸红了红，大师兄歪头看着她笑了笑。
我低头瞟着墙角：“不知兄嫂缘何来此？”
大师兄听到这句“兄嫂”到底还是撑不住了：“还是称师兄吧……今天是月儿的回门之日，我与她相识于此，故来一游。”
我看着大师兄稍微有些羞怯的眼神，突然发现他好像哪里和我认识的那个师兄有些不一样了。
他看月师姐的眼神总是温和的，笑意弥漫眼底，还带着点点纵容。
那是我所熟悉的眼神，现在那双眸子里却是别人的倒影。
不知不觉就三日了吗？算算时间，司命度化子末哥哥的时候看起来很短，其实经历了很长时间，一路跋涉到现在却正好三天。
我突然泛起一阵强烈的无力感，看到大师兄新婚后甜甜蜜蜜的模样，很想真心地祝福他们，又觉得很累。
不曾追寻，却也等待了多年，此刻匆匆画上了句号。
“嗯。”我仰起脸像以前那样笑着：“那就祝大师兄和小嫂嫂恩恩爱爱，携手同心！”
大师兄摸摸我的头，就像一个兄长一样。
我忍不住要逃离，努力抑制着颤抖的嗓音道：“我出去看看。”说完便不等回答，跑了出去。
“慢点，你啊……”
大师兄有些无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紧接着便是月师姐低低的笑声，带着点对大师兄的揶揄以及对我的宠溺。
就像真正的兄嫂一样。
这不正是我希望看到的吗？我手一松，一小块石头从袖中滑落。
紧接着便是一只葱白细长的手将其捡起：“终于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