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离开之后,桑秋尊者静静坐在椅子上思考。
如果交换作案的目的是减小嫌疑、不引人注意的话,那为什么要将目标定为这些大世家?这么特别的目标,不可能不引起净林门的注意。而这样一来,顾良说的交换作案的目的便不成立了。
陆明温……
……
一天之后,青霄门责问净林门,控告净林门一伙金丹期在青霄门的地盘上为非作歹,净林门同样将大世家的案件告诉青霄门。两边一碰头,就发现这两伙人居然都参与了不久前抵御万兽凶林兽潮的队伍。
案件进度飞快,事实上正如顾良所猜测的,确实是交换作案。大世家的名单也并非由高层透露,而是这群人将他们知道的世家名单整合而出,动机则幼稚得可笑,世家富而本家穷、又或者是接待时觉得受到了冷遇,不表也罢。案件最后,唯一未解决的疑问便是第一个领头的人是谁。对此问题双方纷纷指责对方,争执不下。外人则难以分辨,也无需分辨——所有参与犯事的人、手上沾着凡人鲜血的人,全部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同时,十二州纷乱仍在继续。有志之士前往北方意图蚕食清欢宗的空位,妖族与修士的关系愈发恶化,大宗门弟子莫名其妙地在外失踪、下落不明。当来自大世家的弟子知道惨案之后,一方面高呼严惩,另一方面则产生了对隐瞒的怀疑。两大宗门最终决定联合处决,时间定在两个月之后,而地点则定在原合修盟总部的地方——毕竟这地方最方便。
不过,世家事件的影响仍在持续发酵。最先出现问题的是外门,世家子弟与寒门子弟公然斗了起来,人数在三十左右,掌门费了大功夫才解决这事情,而处罚仅是为期一年的苦役。但这并未缓解世家子弟与寒门子弟的冲突(‘借记’实在不敢写),两方的关系的僵硬与日益增。
陆明温指出,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树立一个共同的外敌用以转移视线。这办法掌门也知道,但掌门没有选择。和净林门同等势力的只有同属三大宗门的青霄门或是剑心阁,或者是某一州所有的修士联合。掌门没有说原因,只是拒绝了这个选择,陆明温不置可否,只是一笑,便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处决前一个月,又出了一件事:张继幼时的师父招虹尊者,殒命于极北的北夜教之手。张继作为青霄门青霄剑尊,虽然他开始时极力想要不引人注目,但他早已成为青霄门年轻几辈眼中的盖世英豪——不论是张继教授的精湛剑术,还是张继侠义恩仇、因为爱情而叛出青霄门最后回归被誉为德艺双馨的一代剑尊的曲折身世,这些都为张继赢得了极高的声望。招虹尊者殒命的消息传来时,在青霄门又引起一阵浪潮。
而北夜教教主正是净林门弟子落云的消息这时从北方某个聚集地突然传出,不胫而走。青霄门掌门迫于无奈,转而将矛头指向净林门,要一个说法。
这样的调转矛头本不应该有什么问题,理性者谁都知道这是净林门与青霄门互相默契地扯淡、熬过浪头的做法。毕竟落云叛门的消息早就天下皆知,更何况招虹尊者死于北夜教,是门派斗争,而并非个人恩怨,净林门也不可能有包庇的行为。
本来这是应该持续几个月、持续一年、然后被众人抛在脑后的事情,但这事情却又节外生枝,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青霄门一名不见经传的金丹期说出落锋如今正在净林门,再次引起轩然大波。“父债子还”的说法立刻占据了一定市场。净林门立刻强硬出面,青霄门手脚大乱,一方面要手段光明、令人信服地查出真正的消息来源,一方面要“保护”公布这一消息的金丹弟子,另一方面还要在明面与私底下都接住净林门那边的责问,更别提维护底线之类本就要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张继出面,说明招虹尊者的死因由北夜教负责,与落云有关,但具体关系还待商榷,不应盲目指责净林门。同时,张继还说,为师父报仇是他的事情,而他完全不希望这事去伤害一个晚辈。
张继的做法可以说是给了青霄门一个极大的喘气口,至少减轻了青霄门弟子的一些骚乱。但张继说完这番话,便只身前往极北,正如他的说法一样,这是他的私人恩怨,他要亲自去讨要一个说法。而片刻的缓解之后,张继的离开却成为悬于沸水上的一碗油,随时都有可能让青霄门直接炸开。
因此,青霄门与净林门的关系极速恶化,就连本来备受关注、双方应该同仇敌忾的处决,青霄门弟子与净林门弟子都冷眼相对,就差一根导火索让双方瞬间爆炸。
道家三巨头的联合由于三分之二的关系冰冷导致直接破碎,置身事外的剑心阁不知道该支持哪一方,更不知道该如何调解,三大宗门的联合几乎瓦解。而真正置身事外的云隐寺倒真像是毫不参与这些,甚至还传出青悟继位大禅师的消息。
正因三大宗门关系的破裂,西方修士再次冒头兴风作浪,借着战后恢复的名头再次出手干扰凡间。而这一次,没有三大宗门联合出兵了,即使双方掌门有心,净林门与青霄门也无法联合,强行联合只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而剑心阁则难以出手:独自出手它鞭长莫及,三门联合完全不可能,即使是两门联合……剑心阁要选择谁?
更何况,南方的万兽凶林,不容忽视。
时间在持续恶化的局势与关系之间不断溜走。
天下,大乱。
……
就在这么乱的时候,顾良溜出了净林门。顾良没有跟掌门商量,反正掌门绝对不可能同意。当然,顾良不说,掌门也绝不主动阻拦。
我就当做不知道,但你不能故意让我知道,不然我必须阻止。这是掌门的态度。
北山雪林旁,偏镇。
顾良从空中落下,急匆匆赶到二十年前他们住的小旅馆里,张继正在这里喝着茶等着。顾良笑嘻嘻招手:“回信让我走开,你还是在这里等着我的嘛。”
张继张口,顿了顿,喝茶,然后问:“你来干嘛?”
“你这没良心了,还明知故问。”顾良嗤笑,“你不是去北夜教找说法吗?我来帮你啊。”
张继:“我这是私人恩怨。”
“我们又不是宗门弟兄。”顾良翻个白眼,“朋友就是私人关系,我是你朋友,你报仇我帮你,合情合理。”
张继长出一口气,似乎放心了些。顾良继续道:“你是青霄门的青霄剑尊,默默无闻的小长老;我是被净林门强行推上的净林门英雄,天下大婚;还有只秃驴是云隐寺的边缘和尚,屁用没有。”
“你才是秃驴,你全家都是秃驴。”单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单心恢复了原来的样貌,不是那个徒步后的黑和尚了,反而还挺白,大冷天还敞着僧袍,也不知道他那加厚加绒的棉衣有什么意义。
“我们都有跟宗门有关的身份,但那有什么关系?公是公,私是私,才不和那些公私不分直接混为一谈的家伙一般见识。”顾良嘿嘿一笑,“这次我们仨,去处理一下私人恩怨。”
单心在旁边点头。
张继:“你废话真多。”
“我现在就跟你翻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