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已经入夜,热闹一天的码头逐渐熄去,然而就在此刻,一艘小舢板悄无声息的驶出港口,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小舢板上,何笑笑和陈少凡并排而坐,对面则是一四十多岁的船夫。该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船夫皮肤黝黑,个头不高偏瘦,不过脸上总挂着乐呵呵的笑意,而且咧嘴笑起来时候露出两颗大黄牙,看去颇有喜感。
等船驶离码头,何笑笑看似没话找话的问道:“阮三哥,下午听老马叔说,对岸的麻河镇,比咱们这边还繁华?”
阮老三,也就是这船夫,看似是个闲不住嘴的人,听到何笑笑的话便接口说道:“可不是嘛,咱们这边进出都要查路引,对面可不管这些,只要给银子就行,能不繁华吗?”
何笑笑轻哦了声,满脸有趣的问道:“怎么回事?阮三哥你给我讲讲。”
该是喜欢何笑笑的态度,阮老三嘿嘿笑了声,张口说道:“那就是个三不管的地儿,唐国说是他的,秦国说是他的,反正争来争去就没消停过,十几年前还发生过一场大战,死了好多人,不过拿地方实在太小了,两山夹一谷,屁大一点地方,要是河里涨大水,都要往山上跑,争着争着也就没人争了。若非这些年行商的人多了起来,还是穷村子,远比不了我们瓜口渡。”话到这里稍顿,阮老三咧嘴一笑,接着说道:“说起来啊,还是因为咱大宋的丝绸和瓷器太有名,只要运到唐国和秦国都能卖个大价钱,到了麻河镇,往西穿过麻山就是唐国,往北穿过九道沟就是秦国,很多行商的都走这条线,就是山路不太好走,要不然才繁华呢!”
何笑笑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接口说道:“我说呢,码头上怎么那么多大船。阮三哥,还有多久能到麻河镇?”
阮老三抬头看了看前方,可并没有回答反而放下船桨,然后盯着何笑笑,嘿嘿笑道:“这可说不准,快的话也就两袋烟工夫,慢的话可能就过不去了。”
何笑笑似乎没有听懂阮老三的意思,故作吃惊的问道:“阮三哥,什么意思?”
看到何笑笑那震惊的样子,阮老三似乎很兴奋,咧嘴一笑大黄牙都快掉了出来,笑道:“就是说,把银子留下,我立即送你们过去,不然老三只能带你们回去见官喽!”
这刻望着阮老三那大黄牙,何笑笑再没了喜感反而有些哭笑不得,好半天过去苦笑道:“三哥,我们不是给过银子了,莫非你开的是黑店?不对,黑船。”
阮老三似乎很满意何笑笑恐惧的样子,重重点点头,一脸得意的笑道:“你小子说对了,快拿银子。”
望着阮老三那副吃定你的样子,何笑笑童心大起,故意颤抖着身体装出害怕模样,可偏偏脸上强作镇定,叫道:“三哥,你不能不讲理啊,再说做人得讲诚信,我们已经付过银子了,而且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银子并不多。”话到最后,何笑笑更是握紧了钱袋子,生恐被人抢走。
阮老三顿被何笑笑逗乐了,笑道:“老子是打劫的,又不是读书的,跟老子讲道理?你小子读书读傻了吧!”话到这里稍顿,阮老三收起笑容,故作冷酷的说道:“甭废话,快把银子拿出来,再废话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话到最后,船夫躬身想要拿刀子,然而不等他抬起头,一柄长刀已经落在他脖子上。
出手的是陈少凡,冰冷的长刀紧紧贴着他的脖子,再往前进一分就要见血。
这刻阮老三似乎蒙了,明明是两条大肥羊,怎么就变成狼了?凝固的表情,呆滞的双眼,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陈少凡。
看到阮老三的表情,何笑笑则笑了起来,叫道:“三哥,现在还要银子吗?”
感受着长刀的冰冷,阮老三似乎回过神来,咧咧嘴却化成苦笑,最终一脸尴尬的赔笑道:“两位公子,小的眼拙自讨苦吃,你们就行行好放过小的,这就送你过河。”说话间,阮老三抬手似想推开陈少凡的长刀,奈何长刀丝纹不动,只能拿起船桨说道:“公子,我这就送你们过去,你老就把刀子拿开吧,这样可没法划船。”
看到阮老三的样子,何笑笑也是哭笑不得,摇头说道:“三哥,这是何必呢?送我们过去,我再给你一碇银子,但是不能耍花招。”
阮老三重重点点头,不曾想用力过猛碰到刀口上,直接划出一道血丝,吓的阮老三再不敢动弹丝毫,唯独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何笑笑,满脸哀求的说道:“公子爷,你就别提银子了,小的真不要。”
何笑笑还要靠阮老三送他们过河,最终点头说道:“陈哥儿,别吓唬他了。三哥,安心开你的船,快点把我们送上岸,你也安心不是?”
看陈少凡收起长刀,阮老三总算松了口气,却不敢让何笑笑久等,赶忙应道:“公子放心,我这就送你过去。”说话间,阮老三两臂挥动,本在顺水而下的小舢板,立即蹿了出去。
或是想赶紧送他们两个恶魔离开,阮老三把船划的飞快,看的何笑笑露出一抹笑意,只是很快就笑不出来,小舢板突然抖动起来,且越来越激烈看似进了激流,而就在此刻,船夫阮老三突然咧嘴一笑,丢掉船桨一个后跃向水里跳去。
陈少凡一直盯着阮老三,看他丢掉船桨便意识到不妙,挥手就是一刀斩了过去。
何笑笑虽吃惊这番变故,不过反应却不慢,脱口叫道:“快抢船桨。”大叫声中,何笑笑挥手如电,抓起一支被阮老三丢在水里的船桨。
陈少凡听明白了何笑笑的意思,放阮老三一条生路,只是恼怒阮老三的所作所为,手腕转动长刀改劈为拍,用厚厚的刀背抽打在阮老三的胸膛上,顿时发出一声惨叫,然而叫声刚刚响起已淹没在水里,生死不知。一手抽打阮老三,陈少凡另只手探出舢板,在间不容发时刻抢回船桨,只是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的为难,似乎谁都不会划船。
很快何笑笑便做了决定,张口说道:“给我,我来。”接过船桨,何笑笑尽力稳住船身,然而小舢板摇摆的越来越激烈,最后更是不受控制的顺着水流极速而下。
速度越来越快,再加上小舢板左右摇摆的厉害,数次都差点翻过去,亏得陈少凡眼疾手快硬生生用千斤坠把船压了下去,不过按照这势头走下去,早晚免不了翻船。尽力掌控着小舢板,何笑笑突然张口问道:“会不会水?”
陈少凡两手紧紧抓着船梆,刚要张口回答,不曾想一个大浪打来,呛的他满嘴水,又苦又凉再说不出话来,然而并不曾结束,小舢板似乎撞到了暗礁,连人带船都飞了起来。心底叫糟,何笑笑赶忙叫道:“毁船,抱紧木板。”
陈少凡根本不会水,听到何笑笑的话没有任何迟疑,挥刀斩在小舢板上,凌厉的刀势,直接将小舢板一分为二,不曾想用力过猛,两脚又没有支撑,整个人从半空跌落。眼看陈少凡就要落入水中,何笑笑突然挥手抓住他的手臂,硬生生将他拽了过来,同时叫道:“抱紧了。”大叫声中,何笑笑自己紧紧抓住一截木板,生恐被急流冲走。
无需何笑笑提点,陈少凡两手紧紧抓在木板上,五指甚至扣在木头里,一副死也不放手的样子。
嘭一声巨响,是木板砸在水面上的声音,同时也把两人摔的七荤八素,也亏得两人抱的紧才没被甩开,不过此时此刻没了船桨小舢板又被劈成两半,一切似乎所有都脱离两人的掌控,只能随激流飞奔而下,且一波接一波的浪头拍打在两人脑袋上,很快便将两人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