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口渡，过江往西走是唐国，往北则是秦国，因此小小的渡口热闹异常，酒楼茶馆青楼客栈是应有尽有，当然最多是船舶，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满整个码头，大的数丈长两层楼高，而最小的舢板只能坐两三个人。
坐在海家酒馆眺望码头，何笑笑满是风霜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意。这几天扮做信使，一路顺畅的不可思议，根本无人敢盘查，就是四五个昼夜不停的狂奔，让何笑笑感觉骨头架子都快要散掉，不过眼看就可以离开宋国，这几日的辛苦倒也值了。想到这几日的辛苦，何笑笑似乎更饿了，张口叫道：“小二，饭好没？”
出现在渡口，两人自然不能再穿禁军盔甲，早就把盔甲和马匹扔在半路，换了身普通的粗布麻衣，再加上脸色蜡黄看去跟逃难似的，连小二都不怎么待见他，板着脸看似欠了他钱。听到何笑笑的叫喊声，小二没好气的撇了两人一眼，大叫道：“快了。”
何笑笑不由得挑起眉头，可终究没有发火，不过有人倒是不乐意了，叫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客人说话呢？”
开口的是老掌柜看去五十多岁，消瘦的脸颊上堆满笑意，可非但没有和善之感，随着他眼珠的转动，反而给人市侩的感觉。大叫声中，老掌柜亲自把面端到两人面前，笑道：“小儿不懂事，两位公子勿怪。”
店小二本就一脸不满，再听老掌柜编排自己，顿时怒了，大喝道：“他们两个叫花子，在你眼里就是公子哥儿，我是你儿子，天天给你做牛做马，可在你眼睛还是不懂事，不干了，你自个儿守着铺子养老吧！”大叫声中，店小二扔下抹布，大步蹿了出去。
似不知道店小二跑了出去，老掌柜连头都没抬一下，冲何笑笑两人笑道：“让两位公子见笑了，趁热吃。”
望着老掌柜，何笑笑眼中露出一丝好奇，张口问道：“掌柜，他这是怎么了？”
该是半下午店里没几个客人，听到何笑笑的话老掌柜顺势坐了下去，撇嘴说道：“还能是什么事，吃饱了撑的。”稍稍顿了下，掌柜解释道：“我们江边的人，打小就在水里讨生活，不过这些年日子好了，再加上水里凶险，老夫就上了岸开了这间小饭馆，可他小子呢？非要加入漕帮吃水上饭，老夫就这么一跟独苗，当然不能答应，正怄气呢！”
何笑笑好几天没吃上热食，猛然喝了口热汤感觉特舒服，不由赞道：“掌柜好手艺，这面是用鱼汤煮出来的吧？”
听到称赞老掌柜都笑出了褶子，却是不以为意的挥挥手，道：“我们这儿最不缺的就是鱼，晚上去河里下个笼子，够好几天吃的。”
何笑笑边吃边嘟囔道：“还是掌柜您实在，我们就随便要了两碗面，竟然还有不少鱼块。”稍稍顿了下，何笑笑抬起头来望着老掌柜问道：“对了，掌柜你为何不答应他呢？漕帮可是水道霸主，说不定哪天就出人头地了，掌柜你脸上不也有光？”
老掌柜脸上的笑容立即散去，甚至发出一声冷哼，没好气的说道：“就他？好吃懒做，还出人头地，不给老夫惹事就烧高香了。”
何笑笑刚才仔细打量过店小二，充其量也就是混混，知道这老掌柜说的是实情，可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万万不会说出来，反而故作疑惑的问道：“掌柜，你不让他出去闯闯，怎知道不行？再说了，谁年少不冲动？”
老掌柜意味深长的望了何笑笑一眼，接口说道：“江湖饭岂是那么好吃的？老夫当年……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省的你们这些小辈说老夫唠叨。”
看老掌柜欲言又止的样子，何笑笑很是配合的问道：“掌柜，你年轻时候也在江湖上闯荡过？”
老掌柜就是在等这句话，立即坐直了身躯，傲然说道：“当然，老夫当年可是有名的浪里白条，只是……”低沉的叹息声中，老掌柜这次倒没有吊两人胃口，幽幽说道：“老夫打小就是水里长大，精通水性，长大后就加入了青龙堂，在帮里也算一号人物，只是后来漕帮兴起，一山不容二虎一江不纳二龙，自然就起了冲突，经过一场场火拼，我青龙堂最终落败，老夫侥幸保了条命，这就上了岸。”
何笑笑看得出来这老头有不尽实处，却也懒得去挑破，反而故作惊讶的说道：“没想到掌柜还有这番经历，怪不得不让他加入漕帮呢？老丈忠义，让人佩服。”
老掌柜不以为意的挥挥手，道：“都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老夫不想他加入漕帮，这只是其一。自古善于水者溺于水，当年青龙堂的势力丝毫不比漕帮弱，不一样说没就没了。老夫当年加入帮派是生活所迫，现在世道好了，不愁吃不愁穿，当然不想他刀头上添生活。”话到这里稍顿，老掌柜望了何笑笑片刻语气一转，道：“老夫这番话，小哥可能不喜欢听，不过老夫还是要劝公子一句，老人都是为了孩子好。”
何笑笑一时间表情凝滞，脱口问道：“掌柜，你怎么看出来的？”
老掌柜似乎很满意何笑笑这番表情，张口解释道：“公子虽然穿着朴素满脸风霜，然而眼睛灵动有神，想必自幼修炼武功，而且老夫看公子虽饿，却是细嚼慢咽，再加上公子谈吐不凡，如何猜不到公子出身富贵？”
何笑笑愣了片刻抱拳冲老掌柜行了一礼，道：“掌柜高人，失敬了。”话到这里稍顿，何笑笑脸上露出一丝苦闷，接着说道：“老爷子管的太严，我这才跑出来玩玩，不过我可不似私自跑出来的，留了书信，而且还带着陈哥，他可是老江湖。”
老掌柜自然不相信何笑笑的话，不说其他，就是陈少凡，怎么看都不像老江湖，不过也不点破，笑道：“既然公子考虑周全，老夫就不惹人厌了。”
何笑笑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笑道：“谢谢掌柜，我家老爷子要是像你这么开明，我也不能跑出来。对了老爷子，我听说坐船还要路引？”
或许是从掌柜升级成为老爷子，亦或其他，老掌柜细小的眼中露出一抹喜色，不过神情却颇为严肃，张口说道：“当然，过了江就是唐国和秦国，当然要引子了。怎么，莫非公子还想出国？”
看掌柜故作的吃惊表情，何笑笑心底好笑，却是点头应道：“当然，难得跑出来一趟，当然要多走些地方。”话到这里顿了下，何笑笑压低声音问道：“掌柜，我私自从家里跑出来，没带路引，怎么办？”
老掌柜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他之所以说这么多话，不就是看出他们两个是肥羊？心里虽然得意，老掌柜却是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的说道：“没有路引，那就没法了，码头上都是衙役，有路引还要盘查，更别说没路引了，直接关大牢。”话到这里望着何笑笑，老掌柜一脸好意的劝道：“公子，或许这就是天意，老夫劝你还是回家吧！公子若真想玩，我大宋也有好玩的地方，何必非要跑出国？”
看他吃定了自己的样子，何笑笑犹豫片刻张口说道：“掌柜，我就想出去看看，拜托你想想办法，我给银子。”说话间，何笑笑望向陈少凡，而陈少凡看似有些不情愿，好半天才取出一锭五两重的元宝。
看到银子，老掌柜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不过脸上却露出一丝不解，张口说道：“公子这是干什么？”
何笑笑接口说道：“老掌柜在半辈子都在水里讨生活，肯定有办法送我们过江，要是不够，我还有。”看掌柜一脸犹豫，何笑笑赶忙冲陈少凡说道：“陈哥儿，还愣着干什么，再拿一锭出来。”
随着何笑笑的话，陈少凡看去一脸不满，可终究把银子拿了出来，然后说道：“没了。要是再不成，公子咱们就回吧！”
听到这里，老掌柜再不犹豫，立马说道：“既然公子真想过江，老夫可以给你介绍个人，不过他答应不答应，老夫就不知道了。”
何笑笑脸上露出一丝激动，却颇有疑惑的问道：“掌柜，你不是浪里好汉，不能亲自送我们过去？”
老掌柜自顾笑了声，道：“公子，老夫早就不在水上讨生活了，不过公子放心，老夫给你介绍的可是几十年的老把式，天天都去打鱼，过江就跟玩似的。”
望着老掌柜，何笑笑最终点点头，应道：“那就麻烦掌柜了。”
老掌柜赶忙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公子稍等。”说话间，老掌柜更是从陈少凡手中抢过两碇元宝，笑着离去，而望着老掌柜的背影，何笑笑脸上也有笑容浮现，他俩来这海家酒馆吃饭，就是专门找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