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郭怀远所说,出镇子没多久,便有下人把他的担子接了过去,不过就是这一刻钟工夫,郭怀远脑门上已渗出汗珠,站在路边休息起来。看着众挑夫从眼前走远,郭怀远也就不再强撑,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的何笑笑一阵好笑。
拿起水囊大大喝了口,郭怀远看似好了些,摇头叹道:“这才走了两三里地,竟然累成这样,不服老不行啊!”叹息声中,郭怀远却是扭过头望向小山村,望向自家老宅。此刻,宅子里的那位老者,正站在门口眺望他们离去的方向,满脸的伤感。
郭采茗本就走在最后,虽不能说是一步三回头可也是走走停停,而看到大哥郭怀远的目光,也随之望了过去,眼中更是写满不舍。
看到两人的神情,何笑笑如何不知他们心中所想,虽好奇老者为何不随他们离开,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郭怀远不讲他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很快,郭怀远便收回目光,对郭采茗说道:“走了,等大哥为你找到良缘,说什么也要请爹爹出山为你主持婚礼,走吧!”
郭采茗自幼跟在爹爹身侧,岂能不明白他的心意,怕是再不会出山了。摇摇头,郭采茗强忍着收回目光,迈开了脚步。
这片刻工夫,郭怀远看似已缓过劲来,冲何笑笑笑道:“让公子见笑了,并非郭某做样子,这算是我郭家不成文的规矩吧!”稍稍顿了下,郭怀远又张口解释道:“先祖颇好茶道,据说这也是先祖选中这里的缘由,最初采茶炒茶算是自娱自乐,只是山里土地贫瘠,辛苦劳作一年并不足以果腹,只能用茶叶换些米面衣物,后来乡邻看种茶有利可图,也跟着先祖采茶炒茶,跟着先祖往外挑,逐渐就形成了这不成文的规矩。”
何笑笑轻点点头,接口说道:“这是大家伙敬重你们。”
郭怀远摇头笑了声,道:“都是先祖的功劳。这方圆数十里,在先祖的带领下,都种上了茶树。茶叶是越种越多,我郭家就在义阳城开了间茶铺,几十年过去也算有些薄名,只是后辈子弟都不愿再回山,这规矩怕是快要没了。”
何笑笑一时间不知如何接口,总不能说他们这是变资本家了吧?不过何笑笑眼珠转动便有了主意,岔开话题说道:“郭兄怕是自谦了,几十年下来肯定是块金字招牌,再说了能把茶叶卖到洛都,想必深受众人追捧才对。”
提起自家的茶叶,郭怀远脸上露出一抹自得的笑意,张口便道:“这方圆几十里的茶山,种出来的茶叶,细、圆、光、直、多白毫,泡出来的茶汤香高、味浓、色绿,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尤其难得是可以大量种植,不像大红袍,虽是茶中极品,可量太少了。”讲起茶叶,郭怀仁在这行当半辈子,各种茶叶的优劣是信口拈来,倒让这难走的山路看去轻松不少。
这条道郭家已走了百年熟悉至极,到什么地方歇脚到什么地方打尖,根本无需众人言语,到地方就自动停下来喝水吃干粮歇息。就这般走走停停,一天下来也不过几十里路,何笑笑不免有些无聊,也亏得郭怀远善于言谈且行商多年见识广博,两人边走边聊,打发了不少时间。
看夕阳西下,郭怀远语气一转,笑道:“下了这座山有条小河,先辈为了行走方便,特意在山脚避风处盖了两间茅舍,可供大家伙歇脚,也能吃顿热食,明天沿着河走,脚程会快些。”
何笑笑明白郭怀远的用意,摇头笑道:“我并不赶时间,何况今日听郭兄讲了一天天下趣事,有趣的很,倒是小子什么都没能做,让人惭愧。这样吧,大家伙跑了一天,我去给大家打点野味,改善伙食。”说完后不待郭怀远同意,何笑笑一个飞跃便蹿入山林,很快消失不见。
望着何笑笑离去的背影,郭怀远眼中亮起一道光芒,随即便化作笑意,见此郭采茗竟张口问道:“大哥,你笑什么呢?”
郭怀远摇摇头,道:“陈公子见识不凡,可终究少年心性,还是贪玩了些。”话到这里,郭怀远似想到什么,竟忍不住撇了郭采茗一眼。
郭采茗虽不喜言语然而心思剔透,瞬间便猜透他的意图,淡淡说道:“大哥,你们谈这一路,族谱都快让你背出来了,可他呢,你又问出多少?”
不必想,郭怀远也知道答案,今日曾有两次询问他的家世,却被他轻易岔开话题,而且都是自己得意的事情,竟有不吐不快之感,莫非被他一个小孩给套路了?愣了片刻,郭怀远摇头苦笑了声,叹道:“这小子,还真够狡猾的。”
等众人赶到山脚天色已黯了下来,两间茅舍虽简陋却能遮风避雨,自然让人觉得亲切,纷纷放下担子休息起来,同时有人生火做饭。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能吃饱就成,半袋子炒麦加上两大块腊肉,很快便熬出香味,而就在此刻,何笑笑扛着猎物走下山林,将众人吓了一跳。
只见何笑笑肩头扛着一只斑白花豹,足足有一米多长,这可是成年花豹最是凶猛,尤其让众人心惊的是,花豹浑身上下看不到血迹。要知道众挑夫农闲时节也会入山打猎,算得上好手,可两三人面对一只花豹也颇为吃力,可他竟赤手空拳打死花豹,顿时众人望向何笑笑的目光都变了,再没人敢把他当小孩子。
看到猎豹,郭怀远也有些吃惊,只是很快回过神来,笑道:“公子好功夫,这猎豹最狡猾不过,比老虎都难缠,竟被公子赤手空拳打死。”稍稍顿了下,郭怀远大喝道:“郭全,还不快接着,扒了皮烤了吃。扒皮时候小心些,千万别弄坏,这张豹子皮也能值十两银子。”
在郭怀远的大喝声中,一精瘦汉子立即跑了出来,望向何笑笑的目光有着毫不掩饰的钦佩,道:“公子,交给小的吧,保证处理干净。”
何笑笑看到了他眼中的钦佩,不由笑了声,抬手便将豹子递了过去。刚才他施展轻功连跑出两个山头才停下脚步,更是打了遍罗汉拳,如此似发泄掉身体里无处安放的烦闷,然后才寻找猎物,不曾想猎物没找到反倒差点成为花豹的晚饭,不过只三五拳便将猎豹搞定,着实吓了何笑笑一跳,盯着自己的拳头发呆,什么时候便的这么厉害了?思索片刻不得其法,何笑笑也懒得再想下去,再看看太阳已经隐去,便扛着花豹下了山。
望着郭怀远,何笑笑嘿嘿笑道:“没法,我不吃它,它就要吃我。”话到这里顿了下,何笑笑鼻子耸动,张口问道:“熬的什么,这么香?”
郭怀远笑着应道:“自家炒的麦子和腊肉,刚才在山上又捡了点野菜,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公子第一次吃,图个新鲜罢了。”
何笑笑如何能不清楚郭怀远的意图,拐着弯问他的家世,今日在路上他也问过两次,最后都被何笑笑岔开。并非何笑笑不愿回答,而是不知如何回答,再加上他现在用了是陈少凡的身份,又不愿骗他们两个,只能装作没听懂,打哈哈的说道:“哦,那我可要好好尝尝,闻着就觉得饿了。”
郭怀远不相信何笑笑没听懂他的话,只是看他不愿回答,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笑道:“快好了,不过大家伙还是对烤肉更感兴趣。”
就在两人说话工夫,众挑夫在河边生起两堆火,明显是为烤豹子做准备,而且还有数人跑去帮着精瘦汉子宰杀猎豹,络绎不绝的嬉笑声和吵闹声,倒让何笑笑想起自己和兄弟们一起入山的情景。
看何笑笑沉默不语,目光深沉甚至流露出一丝伤感,郭怀远也不出声打扰他,不过心底却是越发好奇,不是何笑笑的出身来历,而是他小小年纪,不管神态还是处事,怎么看去比自己都江湖?这刻郭采茗也将余光放在何笑笑身上,似乎想看透他一个小孩,神情怎么如此忧伤?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开口,不过那边倒越发热闹,尤其众人将收拾好的花豹扛回来架在火上,更是爆发出一阵欢笑声,让人忘却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