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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茶如人生

山中天黑的早,大家伙也都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酉时刚过小山村已安静下来,连油灯都很少有,从远处望去一片漆黑,唯有半山腰那点点火光,更引人注目。

借着幽暗的火光,可见三道身影,右侧男子正是郭怀远,脸上虽然含笑却没了市侩之气反而有些深沉,坐在他对面则是一白发老者。老者身子骨宽大却有些消瘦,满是皱纹的脸庞刻满岁月风霜,不过精神头似乎很好,在火光的照耀下,可见他两眼平静有神,似在欣赏翻飞的茶叶,又似一脸爱怜的望着爱女郭采茗。端坐茶台旁,郭采茗神色平静眼神专注,每个动作看去都赏心悦目,甚至让人沉醉其中。

不觉间有清香弥漫,沁人心脾,再加上这红泥小火炉,又是一家人闲坐,看去宁静祥和,然而不知为何,三人都没有言语一片沉寂,反倒给人一丝伤感。

看着茶叶翻飞最后一点点沉淀下去,郭怀远似觉得这气氛有些沉闷,先口说道:“泡茶六艺,精、简、顺、变、美、细,可终究是有迹可循落了下乘,唯有入微入境,让人心随茶动,此处无声胜有声,方算大成。数年不见,小妹茶道已经入微,今日大哥有福了。”说话间,郭怀远端起茶杯轻呡了口,品味片刻突然苦笑道:“喝了你这手艺,以后再喝怕是迥然无味,怪不得爹爹舍不得你离开。”话到这里稍顿,郭怀远语气一转,张口问道:“爹爹可还在怪老二?”

老者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端起茶杯细细品味片刻才张口说道:“都说茶如人生,沉与浮,拿起与放下,老夫年过六旬,半截身子入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郭怀远接口便道:“那爹爹为何不出山?不为其他,就为小妹,爹爹最宠小妹,怎么也应该看她穿上嫁衣?”

老者并没有开口,而是放下茶杯示意郭采茗再次倒茶,随着她玉手的挥动,倒茶声如玉珠落银盘甚是悦耳。老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看郭怀远还望着自己,依旧不曾张口只是示意他喝茶,第二杯,第三杯,而就在三泡过后郭采茗将要换新茶之际,老者终开了口,道:“接着泡。”

毛峰三泡最佳,再泡下去就失去了香味,普通茶客也知道这个,更别说郭采茗,虽有意外不过却没有开口,再次倒入开水浸泡起来。老者看到了两人的疑惑,尤其是长子郭怀远直直盯着自己,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喝下第四杯,第五杯,直到第六杯。放下茶杯,老者终开了口,张口问道:“什么味道?”

郭怀远似猜到了父亲的意思,张口说道:“又苦又涩。”

老者点点头,张口说道:“头道茶二道汤,三道是精华,毛峰三泡最佳,再泡就寡然失色,又苦又涩,而过了六道便是苦涩也没了,与饮水无疑。”说话间,老者挥手示意郭采茗接着倒茶,然而抬头望着祖屋发出一声叹息,道:“我郭家为避祸不得已隐居于此,传至老夫正好是第六代,再传下去,怕也与这茶叶无异。”

看郭怀远眼中露出思索神色,老者神情有些落寞,张口解释说道:“先祖当年为何要避世,时至今日已无法考证,只留下祖训不可入仕。山中清苦,前三代却是怡然自得,老夫至今还记得当年祖父卖茶回来,除了米面衣物,再就是书了,这间书房,都是先辈们用一包包茶叶换回来的,可如今呢?”

挥手阻止郭怀远开口,老者接着说道:“其实也怪不得你们,从先父开始,我郭家逐渐走出山林,虽然谨遵祖训不入仕,可老夫耗时二十年打造一大片家业,早已违背了祖先的初衷,只是老夫不自知罢了。一啄一饮皆为因果,既然老夫沉迷铜臭味,老二为何不能致仕?爹爹早就不怪他了,祖训时间久了,一样会涩会苦,会不合时宜。”话到这里稍顿,老者语气一转,张口问道:“你可还记得,你们兄弟三个,在这书房读书的情景吗?”

也不知是因为爹爹看开了,亦或想起往事,郭怀远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笑意,张口答道:“孩儿怎能忘记?从四岁开始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再后来四书五经,孩儿生性愚钝,又是老大,没少挨板子。二弟怀仁生性聪慧,四书五经一读便通,难得的是勤奋有加,年少时还随着我们一起玩闹,年岁渐长就整日泡在书房,这上千余册书籍,没有他没读的,最得祖父和爹爹喜爱,至于老三,一心想着练武行侠仗义最是调皮,当年也没少挨板子。”稍稍顿了下,郭怀远望着老父亲说道:“爹爹,老二读完四书五经,便开始读史书兵法诸子百家且多有见地,让祖父大为惊讶,曾夸老二绝非池中之物,孩儿至今记得祖父的一句话,老大老二怕是叫错名字了,老二该叫怀远,孩儿叫怀仁才对。”

老者似响起当时的情景,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笑意,接口说道:“是啊,老二素有大志,少年苦读圣贤书,后来又曾游历天下,爹爹本该高兴,只是看他入仕,老夫还是……”低沉的叹息声中,老者语气一转,道:“当时一时气愤,就把他赶出家门,老夫也回山思过,不过这几年闲来无事,突然就想明白了,祖训如茶,人也如茶,时间久了就没味了,就该倒掉换新茶,不然一道不如一道。你出去后告诉老二一声,爹爹不怪他。”

郭怀远眼中露出一丝喜色,接口说道:“那爹爹为何不出山呢?也该为小妹寻个良家。”

老者摇摇头,道:“爹爹年纪大了,出去就未必能再走着回来,再者老二坏了祖规,终究要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此事就到爹爹这一辈为止。至于采茗,长兄若父,你好好为她寻个夫家,采茗生性恬淡,老夫不求她大富大贵,但千万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不容郭怀远开口,老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果真淡如水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声中,老者起身离去。

见此,郭怀远张口却没有任何声音,最后只能端起茶杯,品着没有任何滋味的茶汤。

这日清晨,何笑笑没有修炼幻魔诀早早起了床,然而看到院中的情景还是有些吃惊。只见院中整齐的摆放这一摞摞茶包,每摞都有一米多高,看去蔚为壮观,而且何笑笑心中好奇,特意走上前拎起一摞试了下,怕有六七十斤重,每人挑两摞就是一百多斤,这年代真是……摇头发出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

看何笑笑随手便拎起一摞来,郭怀远眼中亮起一道光芒,笑道:“公子好功夫。”

摇摇头,何笑笑张口说道:“郭兄别打趣我了,要我挑这担子走上一天,多半就撂挑子了。”

郭怀远甚是赞同的点头,笑道:“公子所言甚是,当年郭某第一次挑担子,走半道就恨不能把挑子给扔了。”

这次何笑笑眼中露出一丝好奇,张口问道:“怎么,郭兄也挑过?”

郭怀远哈哈笑了声,张口说道:“年少时候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非缠着爹爹带我出山,爹爹虽答应下来却要我挑担子。那时候我还是半大孩子,两百斤的担子,一上午就把我累趴下,若非爹爹分走一半,我多半不能走出山,即便如此,也是咬着牙走完,两肩磨的血肉模糊。”

何笑笑见过郭怀远的父亲,一看就是睿智、看淡事实的老者,也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点头应道:“怪不得能有今日的家业,老先生睿智,郭兄勤恳,想不兴旺都难。”

郭怀远又是一声笑,接口说道:“讨份生活而已。走,咱们吃饭去,路上清苦大都是干粮就水,凑合着吃饱。”

何笑笑点点头跟他走向客堂,而当两人吃过早饭出来,院子里已多了二十几个挑夫,一个个整理好担子就等郭怀远发话,何笑笑知趣的站到一旁,倒是看郭采茗也背了个大行囊,便张口笑道:“郭小姐,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看到她眼中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你个女孩子还背着个行囊,我大男人空着双手,让人情以何堪?如果方便,小姐就把行囊让给我好了。”

郭采茗摇摇头,轻声吐道:“公子若有心,就替大哥分担一些好了。”

何笑笑眼中露出一丝异色,脱口问道:“怎么,郭兄还要挑担子?”

郭采茗接口便道:“我郭家先辈素来如此,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就在两人说话工夫郭怀远已拿起扁担,见此何笑笑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道:“郭兄,你们都挑着担子,我两手空空,不好看吧?”

郭怀远摇头笑了声,压低声音说道:“陈公子,你看郭某这肚子,还能挑着出山吗?”说完后也不待何笑笑回答,挑起担子当先走了出去,而众多挑夫纷纷跟了上去。

望着众人,何笑笑沉默片刻苦笑一声,还是太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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