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城门刚刚打开,十余辆马车使出义阳城,每辆马车上都插着蓝色三角镖旗,前面绣着个红色镖字,后面绣了个义,正是义阳城赫赫有名的诚义镖局,而大镖头张昌林骑一匹黑色骏马走在当头,看去好不威风。
张昌林又高又瘦,然而笔挺的腰板给人硬朗的感觉,皮肤黝黑看似长期曝晒而来,相貌普通然而轮廓分明,配上一对鹰隼似的锐目,倒也有种慑人气概。在张昌林的注视下,路人纷纷低下脑袋不敢与他对视,尤其此刻寒着脸更显严肃,便是跟随他多年的趟子手也不敢去打扰他,只能暗自猜测发生了什么事,让老大心生闷气。
驶出义阳城,车队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何笑笑跟在车队尾部,端坐马上微微低着脑看袋似在假寐,脑海里实则在想郭思旭郭思荣这俩小家伙。俩小鬼知道何笑笑今天离开,竟然送了他一袋干粮和两双布鞋,东西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何笑笑却清楚记得两个小家伙稚声稚气的话语。
望着何笑笑,郭思旭满脸不舍的说道:“陈哥儿,这袋子干粮,你拿着路上吃,听说路上吃不好睡不好,你饿了就吃两块。”
郭思荣则拿了两双布鞋,冲何笑笑说道:“师父,爹爹出门总会备两双鞋,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就给你拿了两双。”
“唉!”心底一声叹息,何笑笑轻摇摇头似想将那两个小家伙抛掷脑后,然而背上的行囊似乎总提醒着他,有两个小家伙在他离开后嚎啕大哭。
看到何笑笑的表情,郭怀远似猜到他心中所想,张口笑道:“公子,可是因为那两个小家伙?”不待何笑笑回答,郭怀远发出一声叹息,道:“昨天那两个小鬼非缠着我去洛都,说是想老二了,要郭某看分明是想跟着你。”话到最后,郭怀远却是撇了老三郭怀义一眼。
昨晚他被郭思旭那小家伙缠的没法,差点就答应他了,最后却被郭怀义阻止,而且特意跟他们一道前往洛都,其目的不言而喻。
何笑笑未能察觉到这两兄弟的心思,沉默片刻苦笑了声,道:“真没想到这俩小家伙竟会给我送行,还送了这么些东西,倒让陈某有种负罪感,罪过罪过!”不无打趣的声音中,何笑笑强行祛除众多情绪,转口问道:“郭兄,请镖局护送,莫非这一路不太平?”
强盗这个职业,对何笑笑来说已经成了传闻,因此好奇的很。看到何笑笑眼中的好奇,郭怀远笑着答道:“这些年天下逐渐太平,不过还是有人落草为寇,尤其老界岭和大鸿沟,这两地最不太平偏偏又不好走,还有五老山,前两年安生不少,可这两年又闹腾起来。”发出一声轻叹,郭怀远接着又道:“我们出门在外只求个平安,张大镖头祖上就走镖,这条道走了好几十年门清儿,道上好汉大都会卖他张家个面子,我郭家每次运货都交给大镖头,从来没出过意外,公子放心好了。”
何笑笑这个好奇可是想见识见识,不过这想法自然不会说出来,倒是猛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道:“郭兄,我看那位大镖头,不怎么待见我啊?”
按理来说两人是第一次见面,然而张大镖头却是瞪了何笑笑好长时间,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怒和厌恶,看的何笑笑一阵好奇。
郭怀远不由怔了下,正不知如何回答呢,郭怀义倒是闷声说道:“张大镖头不喜欢魔道中人,当年张老镖头就是遭了魔门弟子的暗算。”
听到这个回答,发愣的就变成了何笑笑,回过神来却是哭笑不得,不仅因为这个缘由,也因为他只跟郭怀义比划了两招,看来这位爷也不怎么待见自己啊!正思索着如何回答,郭怀远倒开口说道:“陈公子,你放心好了,郭某跟张大镖头几十年的交情,他就是人直了些。”
看到郭怀远眼中的歉意,何笑笑不以为意的笑了声,张口问道:“三公子,若你年少时候有江湖异人收你为徒,会问他出身吗?”
郭怀义嘴巴大张却是说不出话来,如果年少时候能碰到江湖异人,多半也要像郭思荣那俩小鬼一样,倒头就拜。
不见郭怀义反驳,何笑笑接着说道:“传我武功那位前辈确实出自魔道七门,身为弟子本不应评论长辈,不过家师为人高傲,就是国师李真人也佩服不已,呵呵……”嬉笑声中,郭怀远两兄弟自然听得出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张昌林这个大镖头还入不了人家的法眼。看到两人眼中的震惊,何笑笑接着又道:“他日两位去了长安,可到玄元观找陈某,家师早不问世事,现在暂居玄元观。”
郭怀远震惊之余猛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惊呼道:“可是黄冠子李真人?”
郭怀义武功虽一般却是老江湖,如何不知名震天下的黄冠子李淳风?而何笑笑的师父竟然与李淳风交好,那多半也是绝顶高手,心底羡慕同时也有些害怕,自己竟然想把他赶走。
看到两人的表情,何笑笑心底好笑,却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应道:“正是他老人家。”何笑笑之所以借李淳风的名头,一是魅影无法见光,再就是这年代注重家世,有了好的出身往往能给人很多方便,何笑笑并非迂腐之辈,再者与郭怀远同行多日,连个地址都不留就不近人情了。
好半天过去,郭怀远长长吐了口气,道:“早猜到公子出身不凡,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李真人的后辈,失敬失敬。”
何笑笑自顾笑了声,随口应道:“借师父他老人家的名声罢了,不值一提,倒是郭兄才让陈某佩服。”
看何笑笑一脸真诚没有任何造作,尤其知道他的身份后,郭怀远心底竟有些得意,却是一脸谦虚的说道:“公子过奖了,郭某愧不敢当。”话到这里稍顿,郭怀远岔开话题说道:“江湖传闻,李真人学究天人通晓古今,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真想跟随陈公子前往长安,恳请真人出手算上一卦。”话到最后,郭怀远似想到什么发出一声叹息。
两人同行多日,何笑笑能够察觉到郭怀远别有心事,恐怕还是难事,只是这种事情除非人家主动提及,不然不方便询问,听他如此说来心思一动便有了主意,笑着接道:“这怕是要让郭兄失望了,真人这些年甚少推衍天机,说是有损修行。我记得真人上次给人算命,是晋阳公主和高阳公主,起初真人并没有答应,后来也不知晋阳公主如何说服了真人,不过肯定费了一番心思。想晋阳公主天之骄女最受我皇喜爱,尚且耗费不小的心思,小子多半要让郭兄失望了。”
何笑笑这番看似在找借口推脱,然而一而再再而三提起晋阳公主和高阳公主,就是想告诉郭怀远他与两位公主相熟,如果真有什么难事,他或许可以帮上一二。
郭怀远看似听懂了何笑笑的意思,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来后意味深长的望了何笑笑一眼,张口说道:“郭某行商二十余年也算阅人无数,本以为眼力不差,没想到还是差远了,让人汗颜,公子隐藏的可真够深的。”
何笑笑哈哈笑了声,张口说道:“自家人知自家事,小子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如果郭兄当真千里迢迢去了长安,那岂不是打脸吗?”
郭怀远顿被何笑笑逗乐了,笑道:“常人都是往大了夸,即便打落牙齿也是往肚子里咽,公子真性情,让人佩服,也让人羡慕。”
在郭怀远的注视下,何笑笑自顾一笑,叫道:“这叫傻人有傻福。”
何笑笑岂是傻人?郭怀远亦是精明过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大笑起来,非但没有一丝傻气,怎么看都像老狐狸,而就在两人大笑时候,车队突然停了下来,让两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发生了什么事?
郭怀义还未能想明白两人笑什么,不过看车队停下来眼中露出一道寒光,叫道:“我看看怎么回事。”大喝声里猛夹马腹蹿了出去。
车队出城时间不长,何况还是在官道上被人逼停,何笑笑心思一动张口说道:“我也看看去。”说话同时打马跟了上去,不过看到眼前景象却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