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森笑着,“你这反应和你的先祖一模一样。那时,他差点儿跪在地上给我磕头。”
“先祖知道您是……”
“知道。不然怎么会有你家族谱开头第一页的那些话。”
“您知道!”
桦地冈震惊地瞪着木村森看,木村森回头看着满园的春意,眼里的惆怅多了几分,“知道……啊。”
不知为何桦地冈听出了木村森平静的话语里的惆怅,很奇怪,但他明显地感觉出来了。
他站在木村森的身后,他比她高了快两个头,明明比她还高的他每次站在木村森身后瞧着她的时候,他总觉得眼前的少女比自己高大许多。
那种站在高山前的渺小的感觉,那种站在平静无波的汪洋前的窒息感,每一次他都能从这位少女的身上感觉到,从前他一直很疑惑,如今,他明白了,灵魂越过时间的沉淀,那种比大自然还要强大的力量是他们这些人无法对抗的。
木村森看着花园里的景许久,直到风吹过时带了丝冷意,她才开口道:“他是个很奇妙的人。他活的非常通透。也活的非常马虎。也很随心。”
木村森的嘴角带着丝笑,“我与他的相遇是意外。我本是想去看场好戏,却与同样去看好戏的他碰上了。俩人没看成好戏,倒品了一下午的好茶。与他相遇不过三趟,第三趟时他看破我的虚假身份,第一次严肃起来,当我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后,他先是差点跪地给我磕头,随后当真跪地耍赖想讨红包。他待我是真心。他为了给我庇护的地方,居然向我提亲。”
桦地冈先是疑惑了会儿这个“他”是谁,后来明白是他的先祖,当听到先祖的行为后觉得自己和先祖一点也不像,自己可没先祖那般大的胆子。
“我拒绝了他。他倒也释怀,只是与我说,哪一日需要他了,说一声便好。后来,他娶妻生子,立下族规。他啊,事事先替我着想,宁可把自己的子孙后辈全搭进来也要护我安危。正因为太通透,才深知我若有些许的意外,这个世界怕也不会有一丝的好过。”
木村森回头看着桦地冈,“你听过人不可貌相吗?说的就是你先祖这般的人。他活到了百来岁,在那时是个奇异的现象,临去前,让人找来了我,第一次抓住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的过。他若是有来生,定还是会来护我安危。他的家人以为我是他的私生女,那时我已经换了一个身份。他离世后没多久,我又换了一个身份。”
“先祖他……还在您身旁护着您吗?”
木村森回过头,看了眼花园里的景,“我最后一次与他见面时,就像此时你我一样,我站着看花,他在我的身后看着我,那时,我与他做了个约定,千年后,在名为日本的地方会上演一场好戏,那时我会以木村的姓氏在那里,在这千年多的时间里,他不可再插手他的家族的事,倘若到时他的家族不再履行族规,那么我便不会再与他的家族有任何关系,自然,他的家族也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先祖一直都是以家族里的人出现吗?”
“不是。只有最后一次的时候才是,也正是那个时候,你的家族正在经历一些事情,所以,我才提出这个约定。毕竟,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强加给后代。”
木村森抬脚往房子的前院走去。
“先祖他答应了?”
“答应了。这是无法避免的。没有谁愿意为了一个无法理解的事情而遵守家族的严格规矩,这是人的本忄生。他看见了他的子孙后辈即将迈入的死地,在那之前他做了他能做的唯一的事,那就是撒手,在那之前他把家族移了地,改了姓氏,之后他便消声灭迹了。”
花香阵阵传来,蜜蜂与蝴蝶忙着采蜜,即将迈入夏季了。
“我与他已有千年多的时间未曾见过面了。或许,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是我从未察觉吧。他啊,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渡过的漫长时间里唯一一个让我钦佩的人。”
木村森慢了几步与桦地冈平行走着,“至于你,算是我对于他的补偿。”
桦地冈低头与抬起头的木村森对视上,“补偿?”
“嗯。”
木村森未再多说,只是低下头看向前方。
你与他很像。
本该保护你,让你从那个家族里彻底的脱离,让你能真正的得到幸福,却还是让你踏了进来。对不起。冈。
前院停着一辆车,车前站着云能。
木村森在快进入到前院的时候停下脚步,她背过身,见状桦地冈也跟着背过身。
“冈,车前站着的是云能。他会送你去一个地方,到了地方以后你按照前日给你看过的纸上写的做,如果有什么事直接与我联系,记住,你将要去做的事情,无论何时都不可以与任何人说,从今天起,你将会是独自一人。”木村森抬起头无比慎重的再次问道:“你有可能会一辈子独自一人的渡过,甚至是我也无法给予你任何的帮助,你确定了吗?这条路很难走。”
桦地冈点头,“我想好了。”
“那你去吧。保重。”
“您也要多多保重。”
桦地冈对着木村森深深地鞠了个躬后转身朝车子的方向走去,木村森转身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上了车,车子开走了。
他并没有放下车窗与她打声最后的招呼,木村森注视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她的心头突然泛起一阵怜悯,这是她已有上万年也不曾有过的情感。
平凡安稳需要太多人的忍辱负重与背道而行,有时,这种牺牲却被认为是理所应当。
木村森朝天空看去,透过梦境看见现实世界里的那扇大门,只差一点点了。
冈,这是与你最像的后辈。即便此刻的他还不是如你一般的通透,但看清事物的本质的能力是与你一样的。你把他送到我的身边,让他进入到我这段生命里,是不是你已经看到了?
自你我相遇起,你护着我不曾改变,又是为什么呢?
木村森上了另一辆车,看着车窗外快速驶过的景物,眼前看见了那人多世的样貌,最后落在第一世时的样貌上,那个样貌与桦地冈不差分毫。
她知道,他们并非是同一个人,那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心疼。
对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人心疼,木村森想起曾经与他吐槽过的话,心头尖上似是有了疼痛,她连忙压抑住,平静了心情。
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