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孟泽辗转到章满府上。今年新成的核桃已经风干,章满正在亲自砸核桃,取了瓤放置进密封的罐子。
“你倒还有闲情逸致干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顾孟泽有点生气道。
“灵卿不是爱吃吗?便亲自剥一些给她。”章满实话实说。
“什么时候了,你还一门心思在灵卿身上!火烧眉毛了知道不知道?”顾孟泽夺过章满手里的小锤子,狠狠地砸在一个核桃上,只见锤下坍塌的核桃在他拿开的时候顿时成渣。
章满赶紧命令周围帮着剥核桃的下人退下,“出什么事了?”
“陛下和相丘在查我们!”
章满吓了一跳,“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我一直严谨行事,事事小心谨慎。”
“兵部匡大人贪污军饷的事漏出了破绽,若被人深究,必会查到户部转交刑部的军饷数目本来就不对。钟怀远那老贼亲自掌管户部重要的账册,若他知道,保不齐就能知道是你做了手脚。”顾孟泽道。
“公子多虑了!要查,钟怀远也会是我们的替死鬼。所有经手的账册都有他亲自盖章签字,里边有了问题,也该由他一力承担。”章满好似早有后手。
“陛下偷偷让彭辰去恒丰找钟怀远的家人虽然我们早有打算,但我还是怕夜长梦多。”顾孟泽摆弄着眼前的核桃,“若从匡大人那查出了不利的事情,让魑魅的人……”顾孟泽抬手切过脖子,“不过,得把脏水引到钟怀远身上”。
“可这样一来,我们与两边建立的利益关系就不复存在,到时候又得重来。鸷江和惠河的水路已经开建,此时钱财和人力不能断,这些都离不开这些人的帮忙。”章满不甘地说。
“想当初,我不是就是从一无所有开始的吗?没关系,就算没了这两个人,我也有更合适的人选!”顾孟泽胸有成竹。
“公子什么意思?”章满问道。
“你说,将来太后如果不当权,谁是这齐国的最高执政者?”
“当然是齐王!不过齐王自皇后一事,已经无心朝政,御驾亲征至今,受伤无数次,又整日饮酒不知保养,恐怕……恐怕以后……蓟淑妃肚中的孩子会是齐国的新王?”
“那她肚子里若是个女孩呢?又或者她生不出呢?”顾孟泽阴冷一笑。
章满已然明白顾孟泽在盘算什么。
“所以,这些权势得都放在公主手里。到时谁又能拦我?姐姐也会重新回到齐都与我团聚。”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顾孟泽虽然自信满满,可章满却一脸担心,“可公主一直一来只求自保,并没有争心!”
“那我就推一推公主,让她有这个争心!”顾孟泽道。
“那我该怎么做?”章满问道。
“公主既然谋反,驸马和他的家人怎么能脱得了干系?”顾孟泽道。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谢灵卿一直在偷听,到此时才出来阻止。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赌,怎么知道会不会赢。”顾孟泽道。
章满已经嗅到了一股势在必行的味,他已不再说什么来劝阻,接下来,就是顾孟泽怎么说,自己怎么做。一定要仔细小心,做到万无一失。
章满拿着一件酒铺的房契去找了钟怀远,接着钟怀远将房契拿到了太后面前,“启禀太后,静诚公主莫逆之事,似乎早有预谋。”他呈上房契,“这件酒铺,是驸马的产业,当日静诚公主拉上山的一车酒就是在这买的。重要的是,在驸马的这间酒铺的坛子里,发现了火药。”
相荣还在思量,而一旁的蓟泰勇显然也是刚知道此事,不过对他来说,这不就是锦上添花的事吗?
“太后,驸马和公主这是蓄意谋害。当日事发,是冥渡将军带人救下陛下,也是他勘察的现场,的确有火药的痕迹。如今证据已经坐实,静诚公主其罪当诛!”
相荣信任蓟泰勇,也相信钟怀远拿来的房契,更希望因此收拾齐瑶,可她却多了一个疑问,若齐瑶不会干伤害齐阳的事,那么是谁害的齐阳昏迷不醒?这件事,好似没那么简单!
在深宫里活了二十多年,能到太后这个位置,就是因为她不单相信眼前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更愿意考虑这其中有诈又该如何?
“蓟将军,将驸马一同打入死牢!其余的人……关在府里,不准任何人出入。”太后吩咐道。
“太后!”蓟泰勇明显不满意。
“什么都别说了,等陛下醒来再说。”太后道。
蓟泰勇问道:“是驸马府和公主府的人都关在府里吗?”
相荣点点头。在蓟泰勇和钟怀远退下的时候,她又吩咐道:“让冥渡将军进宫。”
一直一来,齐瑶能相安无事,平静安全地在齐都,就连她插手吏部,修改每年青蓝院选拔制度的事,相荣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不是她不管,而是自己的弟弟和儿子,一心相护。纵然他们在沙场征战,也常常变换语气措辞为齐瑶说情。若不是为了让他们在沙场上没有后顾之忧,她也不会对齐瑶百般容忍。
她想恢复鄙国,可是,在她装病几次传旨让齐阳回城都无果之后,她既然发现,自己除了有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后之位之外,自己既然一无所有。复国,为的就是亲人重聚,为的是曾经的美好能再找回来,若这些没有了,就算复国,除了失去儿子,增加弟弟的痛苦外得不偿失。那复国的意义何在?
人有时候,可能因为亲人的远去,明白亲情的珍贵;也会因为见过太多的世态炎凉,明白再多的追求,也抵不过自己在乎的人在自己看的见的地方,好好活着。
每当面临一桌饭菜,相荣都会想起以前。那时她还是那个不得宠的德妃,相丘和齐阳虽然好久才能见上一面,可是,每当坐在一起吃饭时,她总觉得那样的饭菜最合口味。现在,自己冷冷清清,一点劲都没有。
相丘在晚饭的时候进了宫。相荣已经备好了饭菜,只热情道:“快坐,还没吃饭吧?我亲自做了你爱喝的人参乌鸡汤。”
相丘坐下,将相荣为他盛的汤一口喝下,“喝完了,谢太后。太后若没事,臣先行告退。”
“你站住!”相荣喝止住相丘,“你如果不想齐瑶有事的话。”
相丘转身,“这是栽赃陷害,你早就看出来了。可我都怀疑,那些炸药和点燃炸药的人,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相荣的手一抖,将自己的那碗鸡汤撒了一身,“陛下是我亲生儿子!”
“亲儿子又如何?太后在意的不过是陛下帝王的身份。陛下若出事,你不就可以再立新王,找个更容易控制,更听话的傀儡吗?”相丘牙缝挤出的话,字字如刀。
“你在怪我立蓟淑妃的孩子为太子?”相荣放下汤碗,站起来道:“陛下不听劝阻,决意要攻打魏国,我一听他受伤不轻,为了不让人趁势搞事,才想着尽快立太子。我也是为了保住他的江山。”
“你觉得陛下最重要的东西是这江山吗?”相丘自问自答,“不是!陛下最看中的是感情。”
“你们为何就不理解我?若我们齐心协力复国,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相荣高声道。
“姐姐!最后一次叫你姐姐。有一句话我想对姐姐说,我们活着,面对所有的事,不仅是自己想怎么样就应该怎么样,还有担当和责任。姐姐,你已经是齐国太后,心中想的不应该只有自己个人的好恶,还应该有受苦受难的百姓。”
相丘和相荣为了复国之事,已经多次争吵,可这次,两个人都尽显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