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定下了婚期,就在七月七日,距离那天不过十来日的距离。消息来的突然也毫无预兆!
先帝之女成婚,是大事,决策之人不是太后,就是齐王。
相丘气冲冲一路带风地冲进凤祥宫,口气僵硬,“姐姐,为何这么快让礼部定了公主的婚期!”
相荣本来和蓟淑妃在下棋聊天,被他这么一问也就没了兴致,只用眼神吩咐众人下去。
“当事人齐瑶都不着急,都没来质问我,你倒是先来了!再说,这是礼部占卜问天,核对生辰八字选的日子,并非我有意为之!”
“姐姐如今做事说话,我都分不清真假!”
“婚期已宣,齐瑶若不想嫁,早都来找本宫了!可是她这么多日也不见动静。昨日她还召见了织室宫女量身定做嫁衣。你还以为齐瑶心中只有你一人,非你不嫁吗?她和顾孟泽,走的可不是一般的近!”
相丘陷入沉思。齐瑶和顾孟泽之间的流言蜚语太多,可是真的到了心里没有自己的地步了吗?
自己与齐瑶儿时的交情应该比不上她与顾孟泽一起患难的交情。
“你是鄙国人,她父亲亲手灭了我们所有的亲人,臣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如今我有意恢复鄙国旗号,重用鄙国人,她齐瑶又何尝不当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姐姐,你别再说了!我从未想过复仇,从未想过让齐国改姓,那都是你一人之愿!”
“啪!“相荣一巴掌打过来,“你太让我失望,枉你读书三千,连家国荣辱都不记得了!”
相丘跪下,“姐姐,臣弟就是记得,所以才不恨。当年鄙国尸骨如山,血流成河,这些都历历在目,臣弟不会忘也不敢忘。但是姐姐,你有想过那些死去的亡灵,她们怎么想的吗?她们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平安健康的活着,活在快乐中。当年那些存活的鄙国人,现在的生活平静安稳,姐姐何必又因为仇恨而鼓动他们灭齐,这样做,和当年的齐王又有什么分别!”
“我自进宫之日起,就忍辱负重,对着齐王卖笑陪乖,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却输在自己的弟弟和儿子手中!你为了齐瑶,不惜与我公然作对;阳儿更甚,他说他恨我!我相荣一生都在为鄙国,却换来自己亲人的不解和恨意,那是我的悲哀,但我从不后悔,我一定要重建鄙国!”
“姐姐!……”
“你什么都别说了!你若拦我,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
报仇雪恨对相荣来说,已经根深蒂固。相丘带着齐阳从冥渡回来,就已经在局中局里,一世聪明,一世愚蠢。
当相丘走出凤祥宫,却没想到齐阳站在宫外,他们的对话,已经尽数听道。
两人相对无言,一路顺着宫巷而走,直到拐弯处,齐阳才开口道:“朝中六部,除了礼部和吏部还在掌控之中,其他都是母后的人,想举兵与魏国开战,已经越来越不可能了。后勤拿不上军械钱粮,连我们手中的兵马权都所剩无几,谈何夺回失地!”
“陛下,现如今,能做到就是拔出在齐都扎根的魏人,他们不除,就算我们有能力与魏相抗,也会后背受损!“相丘道。
“这事已经交给彭辰和应川,只是魏人藏的深,就等他们漏出蛛丝马迹!“齐阳道。
讲完之后,两人竟然又心有灵犀地沉默起来。转过拐角,又并肩行走在深长的宫巷。可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都是在想那位出乎意料的相荣。
她似乎不明白,什么是国家?国家就是百姓;国家就是百姓能安居乐业;国家就是子民不受外辱,不受欺负。她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不应该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亡灵而忘记这些还活着的百姓,现在,这个国家已在自己脚下,她该想着励精图治,怎么抵御外地,保境安民。可是她却想着如何腥风血雨,杀伐泄恨。
她似乎也不明白,坐在这个位置上,不管是鄙人,还是齐人,都是她的百姓子民。
齐瑶大婚如期而至,可是婚礼却极其简朴。来祝福的人,她都倍感陌生。在此刻她突然回忆起齐雪出嫁的场面,有一点她非常羡慕,就是那时候,是齐王皇后亲眼看着她出嫁的,而她!什么都没有!
齐瑶坐在婚房,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对他道:“你出生后,不管是男是女,都取名为安。母亲不望你为人中龙凤,也不盼你为盖世英雄,就希望你有一庇护屋舍,有一心爱女子或者男子,守着对方安其一生。”
“这可是你自己的心愿?“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齐瑶掀开盖头,原来是彭辰。
“公主今日真漂亮!谁娶了公主就是谁的福分,不过我应该是今日第一个见到公主这般模样的人,彭辰也算是幸运之人!”
“你来干什么?“齐瑶问道。
“你今日成婚,我怎么能不来,顺便给你送份礼物!“彭辰递给她一封纸书。
齐瑶打开,愣了一下,“这是相山和其周围五里的地契!“不过随即她开心的笑了起来,“真是一份大礼,谢过彭将军!”
“能博公主一笑,彭辰心满意足!“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有淡淡不甘的感觉,若能早些相识,她今日嫁的,会不会另有他人。
只是在这时,房间外传来脚步声,彭辰从侧边开着的窗户,一跃而出。等那人推门进来,却是相丘。
“走,我带你离开!“相丘过了抓住齐瑶,拉着她往外走,“离开齐都,海角天涯,哪都可以!只要你在我身边!”
齐瑶毫无防备,被拽着走了几步,等她反应过来后,挣脱相丘的手,“你放开我!”
可是相丘突然又按着齐瑶的肩膀,拉入怀中,紧紧地将她抱着,“我爱你!”
多么不符合时宜的一句话!再他们最可不能在一起的时候,齐瑶才听到这句话。
“跟我走吧!你不是想去外面看看吗?想游离四方,想知道世间的奇人异事,想看遍千奇百怪的万物生灵,今日,我就带你走!”
齐瑶目光呆滞,仿佛已经在相丘说的情景之中。不过当她眨动眼睛的时候,两行泪潸然而下。
“走吧!“相丘重新拉着她往外走,却随着齐瑶一掀臂,退了好远!
“相大人,相将军,冥渡将军,念你今日喝了点酒,本公主不怪你,你快快离去吧!”
“你……你不愿意和我走!”
“走!走哪去?这是我的家!”
有家的地方,就是心安的地方,也是感情存放处。相丘明白这份感情!何况,他去礼部询问过,所谓的礼部定下的日子,其实是齐瑶自己安排的,本来他还不相信,现在,他看到了真相,残酷的真相。
这时,也不知道断尘从哪而来,冲进房间,齐瑶闻着他身上的酒臭味不比相丘好到哪里去。他拔剑疯狂砍杀而来,将点亮的喜烛打灭,将桌上准备的桂圆花生红枣劈了一地,而后两人怒目而视,等再要出招的时候,院外以响起了混乱的脚步声,齐瑶喊道:“断尘,放他走!”
断尘努力的控制自己,但他如炬的眼光却未离开相丘半步,直到他消失在刚才彭辰消失的窗口。
顾孟泽带着人冲了进来,“公主你没事吧!“然后看到一旁开着的窗户,对着身后的重人喊道:“还不快追!”
齐瑶的新婚之夜,就在一片混乱之中!等一众下人重新布置好新房后,她和顾孟泽已经精疲力尽。顾孟泽接待了一天的客人,喝了很多酒,已经在床上沉沉入睡,而齐瑶好像在一天内步入了另一种人生。
她脱去顾孟泽的鞋,替他盖上被褥后,依偎在顾孟泽身旁,看看顾孟泽的侧脸,再看到闪烁的蜡烛,眨着眼睛,慢慢地恍惚起来,直到再也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