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一个冬天,都笼罩在一层阴霾中,在入九天后不久,开始下起了大雪。瑞雪丰年,来年定会五谷丰登。
齐国安原,恒丰,城乡危湖,东朗自那年雪灾之后,就否极泰来,民富粮足。今年各个粮仓充裕,连北疆上交的军马都比往年的矫健彪悍。现在,顶着冬日的寒冷,齐阳都在命兵部赶筑军械,甚至不息令顾孟泽参与其中。他有铁矿,更有最好的筑匠师傅,设计出的弓弩利剑即便捷又锋利。
只是常常忙到昏天暗地,忘了时间。齐瑶细心照顾顾孟泽的起居饮食,常亲自备餐送衣去看他。但闲暇时,她开始研习兵法,也不忘去保定军营走动,偶尔也会讨教彭辰一些军中运营模式与管制方法。
总之,她大着肚子,却一点也没闲着。她要为这个孩子铺出一条平坦大道来。
这一个冬天,所有人都觉得过的出奇的快。很快就到了次年开朝的日子,一众大臣也知道齐阳忙了一个冬日,就是为出征岭南做准备,但却没人敢先开口道破,直到等来齐阳的第一句话:“朕,要亲征!”
众人跪地,惶恐不安。一是齐阳自澹台夯月一事伤了身子,二是齐阳无子,更没有太子一说,最重要的还有太后是定不会让他冒这个险。
“朕登基也快一年,未体恤过百姓之苦,也未曾为百姓谋利,朕总得做点什么吧?岭南,本是我齐国沃土,已在别人囊中这么久了,再不取回来,就真的成了别人的了!”
“陛下!”新任户部尚书钟怀远劝道,“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国事不稳,国情不定,出征岭南恐怕还不是时候。望陛下三思!”
“你也知内政不稳?”齐阳厉声发问,“你可知道不稳在哪?朕又该怎么让它稳下来?”
齐国现在最不稳定的局面就是太后干政,齐阳与太后的意见相左。一个主张复国,一个主张兴国。
“钟大人,朕有你们这帮大臣,恐安不了内了!要不你替朕安内,朕去攘外?”齐阳玩笑道。
钟怀远已经在瑟瑟发抖,忙道:“臣不敢!”
“陛下!”蓟泰勇也进言道,“陛下要打仗,自有我们这些武将将军,不一定需要您亲自出征。”
“你想让朕做个一无是处的闲人?”齐阳依旧悠然发问,又补充,“这样的皇帝,换谁都可以做。再说朕就算在齐都,事事有太后操心,那么朕在不在这个位置对你来说重要吗?”
蓟泰勇一时语塞,心有不甘地垂首叹气。
“还有人有意见吗?”齐阳问道。
“末将相丘,愿跟随陛下出征。”
“末将彭辰,也愿前往。”
突然一片哗然,除了太后一档和中立之人外,其他人竟然都跪下,大呼:“臣等愿随陛下出征。”
齐阳已做出了决定,不容置否。但太后依旧不依不饶,“哀家是不会让你去的。魏人多戎马出生,生性狠辣,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朕已经在朝上做了决定,天下人都已经知道此事,母后难道想让朕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吗?”齐阳道。
“天下人怎么看哀家不管,也管不住,但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要你平安地待在齐都。”
“朕先是天下人的皇帝,其次才是母后的儿子。天下人的看法母后不在意,朕却在意。母后在意的若是朕,就该让朕在意天下人!”
相荣一生为复国而生,也为齐阳而生。若论她最怕的一件事,应该就是要她在复国和齐阳之中选其一而舍其一。
“陛下!你太让哀家失望!你究竟在意的是谁,也不过一女子罢了!何必用天下人当借口,又何必让整个齐国为你的那么一点私心做代价。”太后之话,有山雨欲来之势。
“母后想多了!”
“你是我儿,我怎么不了解你?”太后继续道,“难道你不是因为澹台夯月独孤台的身份而迫不及待的想出兵吗?母后太清楚,你心中的放不下此人,就算是你表现出来的恨都是因爱而生……”
“你别说了!”
“独孤台她不爱你,她只是利用你……”
“母后!”齐阳大声制止,“朝政之事母后处处插手,难道我爱谁恨谁也要母后同意吗?”
“陛下!”太后突然小心谨慎起来,“你很我?”
“我当然恨!”齐阳想也未想,“我母后贤良淑德,深明大义,却被你杀死了!间接害死江皇后,毒害父王,逼迫贵妃陪葬,害死我第一个孩子,桩桩件件叫我如何不恨你?”
一个女子,若感觉到夫不爱,子不肖,应该是她最大的悲哀吧!
冬春交替之间,齐阳带二十万大军出征。春季雨水充裕,利用惠河涨水,水攻岭南,两月之后夺回失地。战胜之后停留岭南,不见返回迹象。
断尘也随行军中,日日一封书信汇报战况,当他说明齐阳的目的是想灭魏时,齐瑶不禁吓了一跳。
灭魏一事齐瑶从未想过,她能想的就是左右逢源,保自己关心的人和齐国百姓康泰。统一天下,从来不在她的思考之中,可从这一刻,她突然开始想了!
两国之间打来打去,本就不太平,将来她的孩子也会在这局势当中。像丢了岭南这样的一池一城也就罢了,若遇到魏国大举进攻的灭国之灾呢?将来这孩子必定深陷囹圄。所以若灭了魏国,永除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呢?
顾孟泽显然也得到消息,匆忙回府,本想告知齐瑶,看她已经知晓,直言道:“陛下切实荒谬,就算想灭魏,也得从长计议。岭南一战,虽然大获全胜,但我军自损也达上万,耗费军械钱粮不计其数,现在又想继续攻打魏国,让我们哪去筹备军械?”
“驸马觉得陛下灭魏之举不妥?可我觉得可行。”齐瑶道,“天下归一,就是另一种太平。”
“这世间,哪有绝对的太平?就算灭了魏国,也保不齐天下就分为齐国和鄙国了。”顾孟泽道。
齐瑶正色看着顾孟泽,“若真有这一天,驸马站在那一边?”
顾孟泽身居刑部尚书,虽与太后有关,但他内心从来都不是为了搅入齐阳和太后之间的争斗。他想要的是功名利禄,是有一个像江景枫那般的高贵身份,是像相丘那般的绝顶聪明,他要的不过就是配得上齐瑶,要的是齐瑶看得上自己。
“我希望没有那一天!不知道驸马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齐瑶道。
顾孟泽靠近齐瑶,摸着她的肚子笑道:“公主产期将近,在那一日之前,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很清楚,公主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