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恭弥从骆姬儿的话中,记起了当年的细节,那本不是她的必然,却是从她生命中的偶然变成如今的命运。
骆姬儿的生命轨迹也是从此开始发生了变化,绑定在雀恭弥身上。
西涼山的夜更凉,那只狐狸也从当年的混沌迷茫长成了如今的潇洒偏偏。雀恭弥感慨之余,也很欣慰,正如当年还未开智的她一样。
“当年的事情忘了便是不紧要的事,你何必揪着答案不放,若清醒后不如不清醒来的潇洒,你可要后悔?”雀恭弥手中的茶水喝到第三杯,才觉得今晚在顾白家吃过的酒消散了许多。
浮云和树叶遮挡了今夜的月色,斑驳的光影落在骆姬儿的肩膀上,雀恭弥脑中闪过了当年的狐狸母亲说的一句话,“她有志死于今日,也不怕小狐狸清醒过来怨恨于她,母爱之伟大正如母爱之狭隘,生命本如此,我既给了他生命,同时也就给了他伤害于我的权利。我爱他,因此也便有权利恨他。他对我亦是如此,你今日护他,便要护你这一辈子罢,不然便不要害了他。”
雀恭弥身世浮荡,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幸运的是她很早就遇上了教授她此道理的人,因此她这辈子一直在重复失去自己所爱之人,也不得不放弃爱人的能力。
与骆姬儿的际遇,是雀恭弥选择下来,因此她对骆姬儿的喜爱,是从来不敢开口的,她看到的骆姬儿,正是当年的弱小而无能的自己。
“你的意思若是,我知道后便后悔?那我如今就不该知道么?可谁能替我决定,替我后悔去呢?”骆姬儿并没喝酒,可此时的怒气已经涨红了他的脸,“我母亲,只你一人见了最后一面。”说到这里,雀恭弥第一次从这狐狸的脸上看见了泪光。
“确实,因此我无话可说。你母亲是在你怀中离世的,这便是她对你的遗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雀恭弥说完,那只红尾鸽带着幼崽,攀上了骆姬儿的肩头,松软的毛发顺着泪水拂过,似在安慰这个心情低落的小狐狸。
“是这样啊。”狐狸的凤眼不再流泪。
雀恭弥的面前已经换了一壶茶,只是热气再不能温暖对坐的两人。“方才,我听到了顾白与你的对话,我,可与你同行?”哭过的狐狸眼似乎不再是平时的狡猾模样,雀恭弥瞧着更可爱的紧,撑开了笑颜,“唯此事,可允诺你。”
骆姬儿一扫刚才的萎靡不振,重新开始对雀恭弥讲了之前去衡水村的见闻。
原来徐若水的父亲是村长徐天一,在一次祭祀仪式中突然暴毙于祭祀台下,徐若水的叔叔徐天长继任了村长,而徐若水的未婚夫也在不久之后暴毙于一次的众人集会之下,从此就有了徐若水克夫的说传言,让她在衡水村里活的谨小慎微,就连她的亲叔叔徐天长也不好太亲近她,担心受了牵连一命呜呼。
而这徐若水与母亲姚秀珍两人相依为命,日日在衡水村也是做些劳苦的女红活计,林为民也是在衡水村外的凉城寺里祭拜,偶然得到了徐若水亲制的香包,发现她长得貌美娴静,因而起了亲近暧昧的心意。
徐若水的未婚夫暴毙不过十月,就连徐天一暴毙也不过一年半的光景。面对林为民的强烈求爱,众多村民都觉得两人肯定不会修成正果,但是抵不住疯狂的流言在姚秀珍面前羞辱她们家,而徐若水也是有点痴狂的不管不顾,对林为民爱的死去活来三百回。
就这样,两人也痴缠了小半年的时间,而姚秀珍甚至收到了徐天长要她们母女脱离徐家的休书一份,这在村里也是绝无仅有,羞耻至极的事情,可她面对失控的女儿更是无能为力的。
雀恭弥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那徐若水之前可与未婚夫有过感情?”
骆姬儿回忆了一下,“这个疑惑,我也是有的,徐母提到徐若水的未婚夫,也说到了徐若水与对方如何的海誓山盟,她也不理解自己女儿为何有如此迅速的转变,面对未婚夫的离世,徐若水也是难受的要死要活,可是转眼就陷入了林为民的爱情里面。”
雀恭弥还记得当时看到的徐若水,一脸坚毅宣誓,那孩子绝对是林家的错不了。可林为民的迷惑神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那么这其中的误会到底是什么原因,便要雀恭弥自己亲自验证一番,走一趟了。
骆姬儿手中躺着的两只红尾鸽已经睡熟了,整个脑袋都藏在了绒毛里面,月色也从满月变换成了小月牙。雀恭弥的怀里也蹲着一只不停瞌睡的白皮喜鹊,尖尖的嘴巴一下下的扎在雀恭弥的手上,有麻痒的感觉。
“夜深了,回屋罢。”雀恭弥把对面两只红尾鸽也收进了自己怀中,说着就往紫藤阁走去,几只鸟听到响动,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又入睡了。
也不等身后的骆姬儿,雀恭弥很快进了自己的屋内,关上门,一阵白光闪现,骆姬儿站在门外蹙着眉头沉默了一阵。
此时正好云层太厚挡住了剩下的月光,等了一刻钟左右,云层渐渐散去,骆姬儿突然惊醒般发现自己身上,挂着掉落的一支带着温血的绒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