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李季,李科长。
虽然他戴着口罩和防护眼镜,但那特有的肤色,以及再熟悉不过的背影让我一眼就认定了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在做什么?
“张可,慢点儿开!”我忽然挺直身子,对着张可说。
车子前进的速度放缓了,但又不至于要停下。
我使劲擦了下车窗,顺着李季俯身的角度看了过去。
李季车前横躺着一辆有些变形的自行车,一个男子在自行车倒下的前方蹲坐在地上,由于戴着防护装备猜不出年龄,但从身形来看,年岁应该不会很大。此时,李季正对着男子说着什么,男子不停地摇头,李季无奈地叉着腰,又比比划划地对男子说了起来,由于车窗的阻挡根本不知他们在谈论什么。
就在车子越来越远,李季的背影越来越小时,只见李季伸出手指,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住宅,然后扶起那个男子朝着路边走去。没走几步,我便再也看不到他们俩人了。
“那是谁啊,好像汽车和自行车撞在了一起。”
我坐回原位时,张可转头问向我。
“哦,不认识,认错人了。”
我没有过多地给张可解释,思绪却天马行空地胡乱想着。
回到家里,我仍在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情景,脑补着可能预见的结果,李季与那个男子会和解吗?由于一直想着李季的事,考评不及格这件事便在我脑中失去了占据一天的位置,愁绪也就没有过多地表现在脸上。
一切如常。
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渐渐想起了今天发生的全部事情,脑中不断地交替着复现焦虑和疑惑。
镜反机的蓝光亮了,是陈忠的信息:
进展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我看着短短的一行字,不禁苦笑了起来。
随手点开输入:
没有进展,快离职了……
发送出去两秒后,镜反机滴滴滴地又闪了起来。
什么???
看着三个突出的问号,我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反复试了几次,最终放弃了,将镜反机放在一旁,任其发亮。
已经连续两个月的考评是D了,如果下个月再是D,就是三连“冠”了,这当然是倒数第一的冠。
我这个月的努力可是有目共睹的,无论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而且我还违心地做了那么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可领导最终的考评依旧是销售一处最低的。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李季?王铜?还是王钱呢?我不能再这样盲目地干下去了,我需要找领导谈谈,至少让李季指出我的问题在哪!不然最后,只会糊里糊涂地被公司开除了,想要再进丹飞集团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脑中忽然又现出了下班路上的情景,李季扶着那个男子渐渐走向路边,消失了,那里应该是李季的家吧,要不然他怎么会扶人朝那个住宅而去呢。李季的家挺近啊,从单位即使走路也就半小时的时间吧,真近!
考评,开除,领导,李季的家,真近……
我像做梦似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些不太相关的词语。就在我快要闭上眼睡着的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嗖地钻入脑中,我立时瞪大双眼,坐了起来。回想着刚才突然冒出的点子,心里咚咚咚地激动起来。
第二天,张可仍然准时准点地出现在惯常的位置,待两人坐进汽车之后,新一天的启程开始了。
今天我格外关注起了路边的景色,在接近昨天那个十字路口时,我又开始数起了柱灯,虽然此时没有发光。车子在公司门口停住时,我默默记下数字,与张可分别后下了车,朝办公室走去。
进入圆桌岛时,其他几人都像看贼似的,偷偷地瞄着我,或许是想从我的表情中读到些什么。我目不斜视地穿过中央场地,来到自己办公区,稳稳地坐到玻璃椅上。没有意外的收获,那几个偷瞄的人丧气地转回头,敲起了键盘。
其实这一天里,我仍旧没有心思工作,一直为那个突然冒出的点子在心里打鼓。
好不容易混过了一上午,草草地吃过午饭,又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一点,两点,三点,三点十分!
我忽地站起,快步走到李季桌旁,李季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突然而至的我,眼神中像似受了惊吓。
“明,明达,有事吗?”
“李科长,我家里有点急事,能否,能否跟您请个假。”
“哦,哦,那你赶快回去吧,公司的事先不用惦记着。”
李季明白了我的目的之后,痛快地答应了,神情也变得轻松多了。
我点头表示感谢后,急匆匆回到座位,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了圆桌岛,经过李季时偷偷地看了一眼正低头工作的科长。
没到下班时间,走廊和电梯里都不拥挤,我顺利地下了楼,武装完毕,走出办公楼。不一会儿离开了公司园区,沿着张可开车的路线往回走。
待看到第一个柱灯时,我放慢了脚步,认真地数了起来。当数到五十二时,我站住了。
柱灯的右边便是住宅区,而第五十二个柱灯刚好正对着一家的大门,这应该就是李季的家。
我上了台阶,一步一步地接近那个房门关闭的院子。
几十米后,院墙的轮廓变得清晰了,灰白色的石头砖墙有两米高,其上横竖交替穿插着一排排铁丝之类的网络,院子的正中有一个不大的平房,距离太远,无法描绘出其具体样子。这个院落的左右均有住户,且无论院墙的规模和气势都明显比这家高出一大截,相比之下,这家倒显出几分落寞和贫酸之气。
为了不引起某个过路人的怀疑,我在离院落十几米开外的地方站住了。
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到下班时间了,放下手,我焦急地盯着路边的动静。
对,我想到的方式就是找李季当面质问,之所以没有选择在公司里处理这件事,一来公司里人多嘴杂,万一言语不和闹出些是非,以后在公司里就没法待下去了,二来,如果李季不回答我的问题,躲着我怎么办,我也不能一直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结果还是会无果而终。
于是,我选择在他必经的路上等他出现,然后出其不意地将他拦住,强逼他说出始末缘由,不达目的决不放手,哪怕跟他关系闹僵。反正现在也到了最后关头,再得一次D,就得拎包走人。这是我想了一夜,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
正当我想着怎样质问李季,以及他若矢口否认,或者将我拒之千里时,我得怎么办时,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
随着车辆的疏密变化,我不断地重复着抬手、放手的动作,镜反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五点二十。马路上仍不见有车辆停在“五十二”柱灯旁,或者拐进这片住宅区。若不是我猜错了!这里压根就不是李季的家?那昨天他为何会朝着这家走去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望眼欲穿地看着一辆辆驶过的汽车,哪怕是汽车减速我都关切地看半天,最终还是没看见应该出现的那个人。
此时,柱灯亮了!
呼吸越来越重,精神越来越紧张,紧张到我都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啪!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