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们扔出来的时候,我不小心把防护眼镜和口罩掉落到了院里,等他们把大门关上时,我却再也找不回了。
我又气又恼,又没了防护装备,几乎绝望到了极点。
开始我还坐在原地生闷气,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可渐渐地,生理反应盖过了一切,缠绕在身边的雾霾让我只能看到近在眼前的五指,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我如同垂死的病人一样,贪婪地寻求着氧气。可是每吸一口,嘴里就多了一份焦土味,填满了鼻腔和口腔。
我像上了绞刑的犯人一样,双手握住脖子,越握越紧,两眼看着天空,颜色由浅变深,一点点黑了下来。
“明哥!”
谁在喊我,我睁了一下眼,面前有人影晃动。
“明哥,你怎么了?”
是张可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啊,而且听声音比张可年轻一些。
我被一个人拖到了墙边,不一会儿两耳挂上了口罩,眼睛也戴上了防护镜。我靠在墙上,慢慢调整着呼吸。那个人影一直蹲守在我面前,没有离开。
吸入了足够的氧气后,我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视力也一点点恢复了。
“明哥,明哥,好点儿了吗?明哥。”
我努力睁开眼睛,辨认着晃动的人影。第一眼我还真以为是张可,此人消瘦的脸庞与张可几乎重影,我差点喊出口。但揉了揉眼镜后,又立即意识到此人绝不是张可,虽说脸庞消瘦,但皮肤却很光滑也充满着朝气,看样子与也就二十出头,透视防护镜下的粗眉大眼,很有人缘,顺着脸颊续着一头齐肩长发。不认识,回想一下,自己好像重来没见过此人。
“你是?”
“明哥,你不认识我了!再仔细看看。”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记起来。
“是我啊!”他把额角上的头发推了上去,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十字形疤痕。
我突然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有些眼熟的疤痕。
“你是……”
“我是田萧啊,明哥,你把我忘啦!”
“啊,对对对,田萧!”
两个人兴奋地相拥到一起,我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淌了出来,这应该是高兴和委屈的泪水。
说起这个田萧,似乎好久都没在脑中出现过了,在我刚苏醒的那段时间,偶然的机会撞见田萧夜游,从此便结实了这个活泼开朗的小伙子。出院时,走得匆忙,竟没来得及打声招呼,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可没想到又有了见面的机会,但却是在这样难堪的场景。
看着我这狼狈相,我俩也没心情叙旧了。
“刚才我路过,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身形扭曲,走进细看,原来是你。明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没戴口罩就出门了,多危险。”
“哎,别提了。我哪是没戴啊,我被人扔出来的,口罩也丢了。”我苦笑了一下。
“扔出来!?”说着,田萧转头看着那扇朱门。
“你刚去了陈伟家?”
我点点头。
“因为什么啊?为啥要把你扔出来?”
“哎,一言难尽啊。对了,田萧,你这是要去哪,你在这附近住吗?”
“我哪住得起这么高档的区域啊,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
“就是你刚出来那家!”
“陈伟?!你跟他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别看他现在当上什么董事长了,原来就是一小屁孩。我在冬眠之前跟他家一直是邻居,可等我回来,人家已经母鸡变凤凰,飞黄腾达了,这人啊上哪说理去。”
“还有这一段背景。那你今天来是?”
“哦,这不没说完嘛。我苏醒后呢,也没有工作,以前认得我的邻居就劝我找找陈伟,让他帮忙给安排个工作,那不是易如反掌嘛,我一想也对,就试了试,按着别人给的地址找到他们公司,你还别说,陈伟这小子还真讲义气,二话没说,就给我安排了个门面经理。我感激得不得了,这不,我是来登门谢谢人家的,吃水不忘挖井人嘛。”
看着田萧说得这样动情,我却没法从心里认同,甚至有些反感。
“明哥,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跟兄弟我说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是不说了吧,其实也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都把你扔出来了。”
看田萧的样子诚恳,我也不好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我这几天的所遭所遇,毫无保留地讲给田萧听了。
“真是太过分了!”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冲谁说的,用眼睛看着田萧,没说话。
“这陈伟真是的,明人不做暗事,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不就完了,拐弯抹角、东躲XC的,跟个女人似的。还把明哥你扔出来了,真是店大欺客啊!”田萧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哎,能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人家势力大,说话先占着三分理。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
我扶着墙,一点一点站起身,看看其他地方没有伤,便转身想离开。
“明哥,你这是要去哪?”
“回家啊,留在这还等着人家出来再扔我一次啊!”
“明哥,你先等等。”田萧拉住了我的手。
“还有事吗?”
“明哥,这事我帮你!”
“帮我,你怎么帮我?”
“我去找他理论,问明他究竟为啥不跟丹飞汽车合作了!”
“田萧,我看还是算了吧。他这种人,你能从他嘴里套出一句实话吗!别事情没办成,还把你也拖下水了,让他把你再扔出来,那我可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他敢,他要是想动粗,我就把他小时候偷尿人家茶壶的事说出去!嘿嘿!没事的,明哥,我就进去跟他讲讲理,我比你跟他能近那么一点,我试试,万一说通了呢,不是也帮了你了嘛。”
“如果是这样,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行,明哥,你就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田萧,等等。”
刚迈出两步的田萧,又转身回来。
“怎么了,明哥?”
“陈伟现在正在接待客人,刚才的事已经让他丢了脸面了,现在你若再去,怕是火上泼油啊。”
“那怎么办?”
“这样,你先进去,你不是要谢谢人家嘛,就你原来计划的办。然后,等什么时候客人走了,你再试着找他说说。”
“嗯,也好,那你?”
“我就先回去了,等有了消息,你再通知我。”
“也只能这样了。”
我和田萧再三思索也没想到别的更好的方式,因此我只能回去,盼着田萧的喜讯。
临走之前,我抬起手腕晃了晃,蓝色的镜片在田萧面前反着光,田萧立即明白了我的意图,随手从衣兜里拿出镜反机,还是滴滴的几声,我俩交换了彼此的联络方式。
想着再也没有可以交待的了,我便跟田萧道了别。看着田萧大踏步地走进了大门,我才沿着街道往回走。
心中最后燃起的火苗也越来越微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