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恕我冒昧,您的全名是叫陈胜吗?”
“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那您的公司是无缝集团吗?”
“对呀!明达,你可神了,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老者把送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下了。
“陈叔啊!”
我激动得伸出双手,一把攥住了老者那只没端茶杯的手,抖个不停。
老者有些不知所措,用另一只苍老的手覆在我双手上,四只手紧紧扣在一起。
“孩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看着老者,我突然升起了最后一点希望,我必须把事情说清楚,希望得到老者同情,力求挽回败局。然而能否成功,我也没有底,只能孤注一掷了。
“陈叔,无缝集团已经与丹飞汽车解除合同啦!”
“什么?”老者的眼中多了一丝恐惧。
从老者的神情我可以确认,无缝集团单方面取消与丹飞汽车合作这件事他确实一无所知。
我长叹一声,把我所了解的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我到陈伟家谈判的全过程毫无隐瞒地告诉了陈叔。当然从田萧那里获得的信息我只字未提,不仅因为那些都是陈伟的酒后之言,其真实性无法判断,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那些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若冒然说出口,不知陈叔会有怎样的反应。
“陈伟这小子,太不像话了,这么大的事竟瞒着我,我还健在呢!”老者气得浑身发颤,比我刚才还激动。
“陈叔,您消消气,身子骨重要。”
“不行,这事我必须搞清楚,我不能让公司走向错误的道路。你等等!”
说着,老者站起身,走向客厅一侧的房门,推开,进去。
我坐在那儿,等着老者回来,但却不知让自己等的是什么。
时间不长,老者又从里屋走了出来。
“我把陈伟叫来了,一会儿就到。”
真没想到,老者竟主动把陈伟叫来,是要当面和我对质吗?有了前几次的经历,想到要再见到陈伟那凶相,心里却不由畏惧起来,但陈叔在这,想他陈伟再盛气凌人,也不敢拿我怎样,于是,我沉稳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镜反机上变换着,老者也不说话,偶尔拿起茶壶给我续水,我赶忙双手举杯去接。朴素的客厅在沉闷的气氛中,倒像是一座临时的监牢。
汽车引擎声在院外响起时,我立时看向栅栏处。
不多时,陈伟穿着一套家居服急匆匆地推开栅栏门,快步如飞般走入院内。
在踏入客厅门之前的一刹那,陈伟抬头看见了陈叔端正地坐在木椅上,脚步便有所迟疑,侧过头又看见我陪坐在对面,满脸立刻挂满了怒容,但步已迈出,无法收回。
陈伟气冲冲地站到屋中,在陈叔和我之间来回地看。
“爸,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家里出事了吗?出啥事了?”
陈叔停顿了一下,指着旁边一把木椅。
“坐吧,陈董。”
“爸,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还叫上我陈董了,你这不是折我的阳寿吗!”
“你还知道有你这个爸啊!”
“哎呀,爸。我急三火四地跑来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到底出啥事了?”
陈伟又看看我,眼眉立了起来。
“是不是这小子捣的鬼,真是个丧门星,到哪都有你。是不是还得让我把你扔出去!”
“放肆,陈伟你越来越不像话,给我坐下,我有话问你。”
在陈叔面前,陈伟还是不敢太猖狂,握了两下拳,还是坐到椅子上。
“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跟我说说丹飞汽车的事吧。”
陈叔端起茶杯喝了起来,但看样子,并没打算给陈伟倒上一杯。
陈伟咬着牙,恨恨地看着我。
“爸,我就知道这小子来准是为这事,你别听他胡说。”
“哦,胡说?那你来给我讲讲事实是什么样的?”
“这?爸,公司的事您就别管了,我会处理好的,您看您在这儿过得多悠闲啊,外面的事就让给我们年轻人吧。”
“你放屁,陈伟,你爸还没老呢,你就把我撇到一边,公司都让你管成啥样了,我苦心经营了一辈子,是不是要毁在你手里啊!”
陈叔气得呼呼直喘,胸腔一起一伏的,我赶紧端过茶杯让陈叔喝下。
“爸,您消消气。这事很复杂,不是您当年的时代了,有些事、有些人已经变了,就不能再用原来的老路子了。”
“我走过那么多路,吃过那么多盐,见得世面会比你少?无缝集团之所以有今天的局面,全靠你爸一点一滴积攒着人脉,你这么做是要断了无缝集团的根啊,失去信誉,那将来谁还会跟咱们真心实意地合作,这不是自毁长城嘛!”
陈叔急得直拍桌子,陈伟吓得也不敢再说话了,估计是怕给老爷子气出病来。
“你小子是叫明达吧,你怎么找到的老爷子,跑这来挑唆我爸,你小子不想活了吧!”
“陈董,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只是把事实告诉陈叔。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吧?”
陈伟鼻孔重重地呼着气,在陈叔面前,他不能像在别墅时那样发作。
“你小子现在说话口气越来越大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陈伟用眼角斜了我一眼。
“不就是丹飞集团的一个普通员工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他是明华的儿子!”陈叔厉色道。
“啊?!”
陈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嘴巴不禁慢慢变大。
对于陈伟的反应我深感意外,难道他也知道我父亲,而且好像不是一般的知道。
“还记得你妈在的时候,经常跟你说的吗?人是要懂得感恩的,虽然你人在商场,但不能忘了做人的最基本道理。”
陈伟的表情渐渐变得和缓了,眼神暗淡下来。
“在咱家最困难的时候,甚至快要饿死的时候,你忘了是谁拉了咱一把吗!小时候的事,你一点印象都没了吗?陈伟!”
陈伟眼圈中突然变得模糊,似乎回想起了某些伤感的往事。
“现在明达有了困难,你却置之不理,这不是把人家往绝路上逼吗!你知道如果明天无缝集团还不与丹飞汽车消除嫌隙,明达就会永远离开丹飞集团了!”
陈伟不再说话了,低着头像是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屋内再次沉静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茶水在杯中慢慢变凉。
“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陈伟恢复了常态。
“哦?那我要听听你是相怎么办。”陈叔仍用眼神盯着陈伟。
陈伟扭头看着我,此时眼中倒是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
“明达,你放心回去上班吧,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的,我立刻让公司与丹飞汽车沟通,恢复以往的合作模式,不会再出差错了。”
“那,谢谢陈董了,太感谢了。”我慌忙站起身,只说出了几句感谢的话。
陈叔这时才满意地笑了,看着陈伟由衷地点点头。
“爸,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公司还一摊子事呢。回去后我第一个着手办这件事,办完一定给您一个交待。”
“好,你忙去吧。”
陈伟嗯了一声,转身走出屋,临跨出之前对我点了下头,我也条件反射式地回点了一下。
望着陈伟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对陈伟这个人倒产生了一点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