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经商
重点中学的很多地方，和普通中学确实不一样。普通中学的老师懒散，学生懒惰，老师讲课是完成任务；而重点中学的老师热情高涨，同学们积极性很高，课堂上发言踊跃，课堂活泼严谨。而普通中学的课堂上，没有生气，像一滩死水。明明是一堂生动有趣的课，常常被老师讲得味同嚼蜡，课堂上搞小动作的人大有人在，看小说、写情书、窃窃私语，有的老师要管，有的老师则视而不见。学习氛围就不一样，师资力量也不一样，当然，生源也不一样，我终于知道了重点中学成功的秘诀。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对于学过的知识有的人可以静心学习，有的人就不能做到，意兴阑珊。第二学期期末考试，我的成绩出现了下滑，想到大儿子回家来，说的那些慷慨激昂的话，还有抽屉里面大儿子写给他的那一封信:……死守荆州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哦……。父亲终于被现实妥协了。他想，如果明年两个都考不上怎么办？小双成绩上不去，还不如让他去城里跟着他哥哥去发展呢！让大双一个人继续读书，这样家里经济上也要宽裕得多。
于是，根据家里的实际情况，父亲当即决定:小双休学另谋生路，让大双一个人继续读书。他深有感触地对我和大双说:
“你大双如果明年考不上呢，就不如小双，如果你考上了呢，就强过小双。”
看得出父亲作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更多的则是透着一种无奈啊！
“男孩子读书，至少要读到二十二岁。”
看来，父亲曾经的豪言壮语在现实面前，不得不妥协了，我无奈地离开了学校步入社会。
望着在四合院里忙碌着的父亲，大凤的话在我耳边响起来:
“爹，大姐对我说，你去县城里了你大哥该不得亏你的吃嘛？”
父亲听了我的话，眉头微微一皱，接着，一字一句地说道:
“该就是去图他家的吃呢？说的多趣哦!”
我只好无奈地淡淡一笑。父亲习惯了给我们设计前程，规划未来。我们无从反驳只有服从，此时的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父亲对我们的零花钱一直都控制得非常严，尽管他平时要求我们要艰苦朴素，勤俭节约，但这次，当我第一次远离家门，准备去县城投奔哥哥家时，他还是卯足了劲，给了我差不多他一个月的工资。他的理由很简单：小双刚出生社会，虽然是去他哥哥家，但是还是需要花钱的，他哥哥虽然有工资，但他也有一家人，经济上也不是很宽裕。小双这次去不是去投靠他，占他的便宜。而是去锻炼哈，学点社会知识，最好学个一技之长，将来好安身立命。所以，钱一定要给他带充足一点。父亲的如此大方，让我始料不及，要知道平时我们上学，连几块钱他都是难得给的，这怎么不令我惊讶呢！一刹那，我感觉浑身被浓浓的父爱紧紧地包裹着，幸福的令我眩晕。怀着对城市的向往、好奇、忐忑、带着一颗青春飞扬的心出发了……
清晨，父亲和我一大早就开始赶路，他今天要亲自护送儿子离开家乡，他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儿子紧跟在他高大的身后，一脸茫然，父亲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这是小双第一次远离家乡，虽然心里十分不舍，家里也需要劳动力。但在农村能有什么大的发展呢！我退休了这么多年，要不是自己的工资撑着，恐怕早就扛不下去了。农村确实难啊，他哥哥说得也有道理，等他到城里去发展，送大双一个人念书，负担相对又要轻松一点。如果让他们俩继续念书，要是明年两个都考不上那怎么办呢！我看现在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是个权宜之计。
父亲在前面走，儿子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一阵阵花香扑鼻而来，微风轻轻地掀起老人头上凌乱的白发，我鼻子一酸：都说养儿防老，可刚长大成人的我，马上就要离开故乡了，离开年迈的父亲，去寻找那未知的世界……前面的道路平坦吗？自己究竟该走哪条路呢？没有人可以回答我，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但我坚信，不管我在哪里，父亲那笔挺的脊梁，将永远把我高高地托起……
初次来到县城，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那么神秘。街道上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屹立在街道的两旁，熙来攘往的人群，还有那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我应接不暇，眼花缭乱。在农村长大的我，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以前除了在学校学习，就是呆在田间地头劳动，连赶集的时间都很少。现在一下子就要来到城里生活，我很迷茫，困惑、惶惑、却又无可奈何。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仍然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我在县城的工作就是帮助大嫂看商店。原来，大嫂在县城里经营着一家商店，经营日常用品。也缺乏人手，现在小叔子到来，她自然放心多了。
一开始我还感到新鲜、好奇，可时间一久就觉得枯燥乏味了。单调的日子让我感到窒息，自由奔放的青春，被关进了囚笼如同炼狱。整天只有一个小收音机陪伴着我，有时收音机里传出美妙的歌声，在我听来，感觉到也像是发出的阵阵噪音。
离开了学校，我才知道，原来，学校是多么的美好：老师的呵斥，同学们的戏谑，还有那无话不谈的室友们，都已成为昨天。其实，这些我都能够承受，最令人揪心的还是____自己那并不明朗的未来，何去何从？哎！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这样逆来顺受，了无生趣地过着每一天。熙来攘往的人群，五彩缤纷的霓虹，也掩饰不住我内心的孤独、彷徨。
月月当时正好上初中，她弟弟上幼儿园大班，小家伙每天回家就只顾着看动画片，印象最深的如:《钟馗捉鬼》在当时，她们姐弟俩都非常喜欢，月月的一个好朋友，留着齐耳短发，每天都会准时到来，陪月月一块儿去上学，
“这是你幺爸呀！你还有这么小的幺爸？”
第一次见面时，她望着我好奇的问月月。
“嗯！这是我最小的幺爸。”
月月得意地回答道。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商店里经常充满了爽朗的笑声。
闲暇时，我常常想起大双，心情非常矛盾、复杂。既希望大双考个好点的学校，给家族争光，又怕他考上了，因为他要是考上了一所好点学校，我与他的差距也就拉得更大了，我又心有不甘。如果他没有考上，那也辜负了父亲的殷殷期盼，我也不愿看到父亲那失望的表情。人啊！有时候真是个矛盾的结合体。
其实，经商也是一套学问。套路深啊！记得我刚来不久的时候，一天中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来到商店，此人大约四十来岁左右。他一来到店门口，便快人快语地说道:
“给我拿两条红塔山。”
红塔山在当时在商店里算得上是最名贵的烟，两条烟就该好几百元呢！我热情地接待了他，并给他开了一张税务发票。
“给我看一下，看你开的是否正确，我们回去是要报账的。”
他一脸镇定地说道。我愉快的递给了他，他看了一眼我填写的发票，显得很满意。然后，他“嚓”的一声撕了下来揣在他的口袋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当时，缺少经验的我，并没有发现他这样做有何不妥。
后来，大嫂听说我一下子就卖了两条红塔山香烟很是高兴，她便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抽屉里面的发票本，不禁大吃一惊，花容失色。原来，大嫂发现发票被人撕了两页存根联。要知道，在当时发票管理得非常严，不要说是两页不见了，要是一页不见了，那罚款也是个不小的数目，甚至吊销营业执照。我听了六神无主，很显然，发票存根是买红塔山香烟的那个男人撕走了的，我当时并没有察觉到里面的异常来。怎么办？大嫂两手一摊，也很无奈，总得找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吧！
因为商店对面就是保险公司，大嫂猜想肯定是来保险公司办事的人买的烟，后来，经过打听确实如此，听说买烟的人还会回来办事的，大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最后，经过一番周折，发票终于失而复得。我也领略到了人性的复杂、多变。可畏给我上了深刻的一课哦！
日子就这样普普通通地过着，一天，又遇到一个中年人来商店买东西，此人相貌平平，还带着几分儒雅，我对他没有任何防范之心。一来他就彬彬有礼地对我说道:
“小伙子，给我拿一块香皂。”
我不加思索地递给他了一块，一共3.37元，我看见他手里捏着一张一百元的大钞，我便条件反射地拉开抽屉，看看我抽屉里面有没有那么多零钱给他找补，当我埋头找钱时，他又说话了:
“小伙子，我这里有0.37元，来拿给你！”
我接过0.37元，补了他97元后，他正准备离开时，我脑袋猛地一震:那一百元大钞他还没有给我呢！我瞬间反应过来了，惊讶道:
“你那一百还没有拿我呢！”
听到我在问他刚才手里的那一百元钱，只见他一脸尴尬，连忙慌乱地打开手心，原来，一百元的大钞好大一只角都没有了。我一脸惊讶，他尴尬地把钱退给了我，这人很明显是在吃我的反应啊！我惊得一身冷汗！还好，我马上反应过来了，否则，又要遭受一笔损失呢！看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和大嫂正在商店里看铺子，又来了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小伙子，
“给我拿两包烟。”
刚一走过来，其中一个就迫不及待地叫嚷着。我没有丝毫犹豫，顺手递给了他两包烟，转瞬间，两个家伙拿着烟拼命的撒腿就开跑，一溜烟，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等我们回过神来时，人影都看不见了。哎！我忍不住地叹了两口气。只能用舍蚀财免灾来安慰自己，这就是成长付出的代价啊！
在商店，赊账自不必说，单位赊账最放心，但个体、私人赊账有些就难缠了。
记得在我商店隔壁，就是一个刚开张不久的火锅店，因为我们卖的是副食品，他们的需求相应的比较多。由于火锅店生意不景气，赊账也就越欠越多，令人毫无办法。大家又是邻居，老板娘又很少照面。怎么办？不能这样拖下去呀！天天上门讨要又得罪邻居，我拉开抽屉陷入沉思，刹那间，商店那一枚鲜红的木制印章，跃入我的眼帘，我用手挠挠头，办法终于有了_____何不用这枚印章，给火锅店老板发张通知单呢？这样既避免了和老板直接见面的尴尬，又显得有礼有节。说干就干，我拿出一张供销社的信纸铺平，苍劲有力地写到，通知:
——火锅店：现由于本店货款结算，请务x年x月x日前付清所有欠款。小写……大写……。特此通知，x年x月x日。尤其是年月日上的那个鲜红的印章，特别醒目，也很夸张。正好火锅店里的女服务员小刘，经常来我店里拿货，通知写好了，等她一过来，我就把写好了的通知单递给她，叫她转交个她的老板娘，这样，每天，小刘一踏进我的商店，我都要迫不及待的送她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通知单，小刘也很听话，每次都欣慰地收下来。
这一招还真管用，最多不超过三天老板娘就招架不住了，便主动上门来付清了所有欠款，我暗自得意，是啊！对于一个有头有脸的老板来说，谁能招架得住这接二连三的催款通知单呢！后来，我就一直沿用这一妙招，火锅店再也没有欠过货款了。看来，要想干好这个小差事，还真要下番功夫哦。
来城里已经有好几个月了，父亲在家还过得好吗？大双现在一个人，学习情况怎么样了呢！二爹的身体还好吗？继母常来我家看望吗？豆豆还经常去四合院里撒欢吗……？我无从知晓，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心扉紧锁，愤懑的青春无处安放。思乡的幽幽情丝，在年轻的心底蔓延开来……
“小双，晚上关店门了，随便哪个敲门都不要开门噢。”
正当我陷入满满的思乡之中时，大哥走过来提醒我。我轻轻地“嗯”了一声，是的，城里人员复杂，半夜敲门买东西，谁能保证他真的是为了买东西？还是想打其它主意呀！
春节时，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乡，穿过朝门，回到那熟悉的四合院，四合院依旧古朴、典雅，青灰色的瓦房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果园里的橘子树依旧苍翠欲滴，父亲头上的白发有增无减，我知道，无论我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这里，最终，我都要回到这里，因为，这里才是我的家。七十几岁的父亲不顾年老体迈，仍然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他引以为豪的果园里。整天躲在密不透风的果树林里，双脚站在一根长板凳上，拿着桑剪“咔嚓咔嚓”修剪果树枝条，他那光秃秃的头上已被枝条划了好几道长长的血红口子，他已浑然不知。五百多株果树在他粗糙而又灵巧的双手下，被他修剪得非常漂亮、养眼，一颗也不能例外。这干劲有几个人能够超越呢？可能很多年轻人见到了，也感到汗颜吧！何况面对的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呢！
抹了城市春风的我变得衣冠楚楚，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洒脱，乌黑浓密的头发，被修剪得无比光鲜，小麦色的脸蛋上透着一股活力四射的魅力更加显得青春、阳光。豆豆长高了不少，黑茸茸的头发下面，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珠，显得格外有神。他围住我，很久才怯怯地叫了我一声:“幺爸！”是我变了嘛？还是社会在要求我呢！我不能回答自己。父亲慈爱的望着儿子，心有戚戚，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擦觉的忧怨。面对我时尚而又光洁的形象，他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哪知他却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看你吃的在肚子里，穿的在身上。”
我不置可否，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千真万确！这是我的真实写照，我高兴不起来，自然父亲也高兴不起来。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我别无选择。随后，父亲安慰我道:
“讨口讨得久，总要碰到一些酒，什么事情都贵在坚持，况且，有你哥哥在那里方便多了。”
确实，如果没有哥哥在城里，我连晚上找个住宿的地方都难的，还别说是工作呢！难道人生的追求就只能这样卑微嘛？回答我的，还是只有耳边那呼呼的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