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宇赶紧甩脱了孙月晨,远远躲开了。现在肚子里有能量块,脑子又开始活跃着想起木蓉来了,她到底是怎么消失的?丛宇想的脑仁疼,也没得出个结论,他之前还壮着胆子回到死人的那个房间,可是除了地上杂乱的脚印什么也没有发现,该不会跳了地缝了吧,还是跳进那条地下河了?
想起地缝,丛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想到孙月晨吃人的话题,心里面忽然打定了一个主意。不管孙月晨的话是不是玩笑,趁着现在还有点体力,他要把王学瑧的尸体扔掉,有些事儿真的不敢想象。
碰触尸体的时候,丛宇先是捧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干呕了好几分钟,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尸体,忍着心里强烈的恐惧和嫌恶,翻了翻尸体的口袋——什么都没有,他哪里知道,孙月晨早在王学瑧刚死,丛宇为木蓉出门取水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翻过,至于翻出了什么,只有孙月晨自己知道了。
丛宇夹着尸体的双腿,带着一路血痕,小心翼翼的从孙月晨旁边经过,他一直警戒着孙月晨,怕她起来阻拦,可直到他艰难的把尸体扔进地缝,孙月晨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丛宇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了。
之后又是无聊的等待和难得的和平,黑暗中的丛宇感觉一切都在变慢,自己的心跳、呼吸,是那么清晰,饥饿感不断侵蚀,来自身体深处的苦楚让他度日如年,偶尔睁开眼,包裹着一切的黑暗也在眼前透出星星点点的斑斓,丛宇忽然喃喃自语:“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丛宇迷迷糊糊之间,耳膜鸣响,似有石块崩落的声音自某个幽深处传出,又似有光线扫过他紧闭的眼皮,刺激着藏在后面的眼珠转了几转。终于他觉得自己睡够了,该起床去上课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睡过头,便动用了全身的毅力撑开眼皮。一瞬间,强烈的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泪水沿着眼角滑落,等他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看到的却是陌生的天花板。
医院!丛宇打量四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看到“骨科病房”的标识牌后,才感到自己的左脚僵直,下意识的看过去,发现那只负伤的左脚已经被打上石膏,变成个白胖子了。
丛宇知道自己得救了,想起被困的种种,眼泪就像瀑布一样滚滚而下。看的旁边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性惊奇的瞪大眼睛,他也瞅了瞅自己的那条同样被吊在半空的腿,来了一句:”有那么疼吗?”
中午,给丛宇检查的护士刚走,木蓉就哼着欢快的小曲来了;身上穿着一套从夜市买来的,曾经被她大为嫌弃的衣服——就是被绑走的前一天晚上,丛宇在地摊上划拉来的那五套中的一套,只是这小美人胚子衬着廉价俗气的衣服,反而凸显出她长得清丽脱俗。
不过,清丽脱俗单说她的眉目长相,却形容不了她现在的举动,只见她一只手里捏着个硕大的鸡腿,吃了一嘴的油乎乎,连鼻头都蹭的闪闪发亮;另一只手拎着个塑料袋,作势递给丛宇,里面只有3个塑料杯的稀粥,好歹是不同口味的。
丛宇刚醒过来,身体虚弱到不行,真的是前胸贴后背,但他也知道,久饿之后不能胡吃海塞,只能先亏待肠胃做做恢复性练习,便无奈的接过稀粥,用吸管小口嘬着。
丛宇忽然好奇起来:”哎,你饿的时间好像比我久啊?”
木蓉听了,笑着把个鸡腿在丛宇眼前晃了一圈,说:”我饿的时间才短呢,我在那里困了2天,你困了3天,然后又在医院睡了1天。”
丛宇有些愕然,原来自己以为的一个世纪的饥饿感,只有3天的时间吗,而那时候木蓉的消失是从石洞里逃出去了。一个更大的疑惑让他问道:”你是怎么出去的?”
木蓉忽然愤愤不平起来,说道:“你还有脸问,我发烧昏睡的时候,你喂我喝了什么?”
“水啊!”丛宇觉得,只有水啊。
“你用什么装的水?”木蓉语气越发不善。
“矿泉水瓶子,啊——”丛宇忽然想起,那个矿泉水瓶子原来是装璃水的,他去装水的时候匆匆忙忙,没有仔细刷过,难道...那里面残留的...
丛宇不禁有些心虚,眼睛瞟向木蓉,似乎她变矮了?
木蓉嘴里哼了一声,说:“我喝了水,很快清醒过来,发现身边除了王学瑧,一个人都没有,你和孙月晨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身上的伤也好了,烧也退了,我还在奇怪你是不是喂我药吃来,效果会这么好?等到我身上的闪电纹开始发光,身体开始退化,连手都缩得从手铐里松脱出来时,我立刻明白了,你泡了一瓶璃水给我喝!”
丛宇听到她提到王学瑧,明白说的是王学瑧的尸体,不过病房里人多眼杂,不可能明着说,便赔笑道:“我和孙月晨去拿背包了,还不是为你找药,再说你这不是没事吗?”眼睛却没闲着,还在上上下下打量她,心里想着似乎她真的有点矮了?原先让他感觉十三四岁的体型,现在可以确定是十三岁的了。
木蓉知道他在看什么,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说道:“我一直退化成小婴儿的模样才停下来,我估摸着,你要是再给我多喝一口,我整个人就没了。”说着捏起小拳头,一拳砸在丛宇的侧腹上。
丛宇一边捂着挨揍的地方,一边替自己辩解:”哎呦,当时可是你自己要喝的,要不是我怕你被冷水激着硬给抢下来,那一瓶子你都能灌进去。”
“你还说。”木蓉挥拳作势:“没喝你肚子里是吧。”
丛宇赶紧转移话题:“所以你就趁着身体缩小,从大石门后面的小洞爬出去了?那里真的通向外面?”
木蓉接过来道:“那就是个很小的山洞,里面到处是烟头杂物,估摸着是村民用来歇脚的地方。我拼着命爬出去,手脚都磨破了。出去的时候外面还是黑的,我又累又饿,却不敢睡,怕受了凉再发起烧来,一直熬到天亮才出来。”
“再然后呢?你就出去求援了?可是你这身体,怎么变回来的?”丛宇来了听故事的兴致。
“哼,那点璃水效果有限,我在山洞里天还没亮就变回来了,然后我就下山去找孙月晨的面包车。你也看到了他们车上有不少东西。”
“哦,对呀,我还以为你出了山洞就去叫救护车呢。”
“傻不傻,叫了人来,进山洞救你们,发现王学瑧的尸体,把咱们仨全送进去。”木蓉没好气的说道。
“那,那。。。”丛宇讪讪的挠挠头,“尸体已经被我扔洞里了。”
“流了那一地的血,你是准备骗瞎子的吗?”木蓉一边嘲讽,一边继续说道:“我砸开车窗,拿了吃的和另外两瓶璃水,吃饱喝足我才想起应该把那个能打洞的圆筒带出来。现在还得再进去一趟,我只好冒险又喝一次璃水,身体变小以后再次爬进去。然后我就躲在石门旁边的阴影里,等身体恢复。可我没想到,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口,却已经多了,身体竟没能完全恢复,比原来更加退化了一点。”
“怪不得,从你进来我就有这种感觉了。”丛宇确认了心中的猜想:“还得谢谢你回来救我们俩。”
“是为了救你,要不是我身体变成这样,没法独立生存,早一走了之了。”木蓉白了他一眼,有点恶狠狠的说:“我巴不得那个孙月晨困死在里面。”
“不至于吧,你俩到底多大的仇啊。对了,她出来了没有,现在怎么样了?”
“她死啦!”木蓉咬着牙挤出三个字。本来她费劲巴拉的把这呆子救出来,不感激涕零就算了,转头还上杆子关心起自己的对头,这就有些气了。
丛宇听了,不免神色黯然,心中遗憾,毕竟一起打过架,一起坐过牢,一起杀过人,虽然打架时他是被打的那个,坐牢时他是被逼的困在石洞,杀人时他用的是牙齿。
木蓉看他这个样子,更加火气上涌,小拳头又招呼过去,愤愤说道:“你这么关心她干嘛,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怎么样了。你到底哪边的?”
丛宇躺在床上吊着腿,勉强扭动了几下身体,想躲过这轮攻击,却徒劳无功,木蓉的火气一下不落,全落在他身上,疼的他声音也高了几分:“我,中间的!”
旁边病床上的那个男性早就看到俩人在嘀嘀咕咕的说话,根本听不清,也不以为意,但是这一句却实实在在进了耳朵,脸露惊奇的看过来。
丛宇这一句出来,脸上有些尴尬,好在中午时候有不少病人的家属在,病房里嗡嗡的交谈声不断,并没几个人注意到这边。
“你这不好好的站在我跟前吗?”丛宇重新压低声音为自己辩解,不过据他刚才观察木蓉表现出来的样子,估摸着孙月晨不会有什么事,起码远远不到“死啦”的境地,便随口又问:“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悄悄摸进去,本来是为了防着那个女人,结果找到你们的时候,看到你躺在地上人事不知,那个女人坐在边上啃巧克力。发现我进来了,她不但从容不迫的吃完,居然还有脸跟我要吃的。”木蓉说的义愤填膺,一脸的“来来来,跟我同仇敌忾”的表情。
丛宇现在安安稳稳的躺在病床上,对这告状的内情已经不当回事了,只是见木蓉气的小脸泛红,忍不住打趣她说:“你当时就没替我揍她几下?”
“没有。我是那么不冷静的人吗?还指着她出力,打通洞口,把你拖出去呢。”
“可你踹我的时候,也没见你多考虑考虑呀。”
木蓉立刻明白丛宇存了调侃她的心,伸手就掐在他吊在半空的腿上,悲剧的是丛宇的腿被固定住,一毫都躲不开,疼的龇牙咧嘴。
旁边床上的男性从刚才那句“中间的”就有点注意丛宇这边,虽然听不清他俩在说什么,可是挨揍、挨掐、人家吃鸡腿他喝稀饭全看在眼里,不免脸现可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