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妈妈将傅子墨带到了一边,低声说悄悄话。她的声音不大,奈何本将军习武多年,耳朵甚好,听了个清清楚楚。
“俊小子,今日就实话与你说了,在你与沈将军来烟波楼之前,沈将军曾派了一个小公子过来传话,说晚上她带一个男子来时,让我务必装作与她十分熟稔,好为她撑足面子,却没想这是她为了让你死心故意做出来的。”魏妈妈叹了一口气,慈爱地看着傅子墨。
“妈妈在这风尘里混了几十年,哪个男人可靠,哪个男人不可靠,用鼻子嗅都能嗅出来,”魏妈妈似想到了什么,云眸中带上了一丝亮色,“这天下,尽是男人的天下,沈将军一介女子能坐上将军这个位置,真真是为咱们女人争了一大口气,我自是不愿看到她被那些臭男人欺骗。这些年妈妈也见识过不少优秀的男人,可人老实,又与沈将军登对的,就独你一个。”
“妈妈可告诉你,沈将军回京这一年虽常在风月场所里玩耍,却顶多就叫了姑娘小倌说上几句俏皮话,在感情事上从未动过真格,那绮心假情假意的几句话都能将她骗得为他赎了身,你只要不惧淮海王的身份,敢再加把劲儿,定能水到渠成。”魏妈妈说着,往我这边瞄了一眼,“你可得好好把握。”
傅子墨温文一笑,冲魏妈妈点点头,道:“多谢妈妈提点。”
待他俩聊完,走回我身边时,我终于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魏妈妈的话傅子墨信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我却是一句也不信的,以魏妈妈的性格怎会与客人搭桥牵线,断自己财路?她大概是将傅子墨的身份猜出了几分。
“不知沈将军今夜想要让哪位姑娘作陪?”魏妈妈又换上了她惯用的口吻。
“谁有空就叫谁吧。”我已全然没有打探消息的兴致,打定了心思等影子查到了用现成的。
魏妈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狠宰我的机会,谄媚笑道:“那便让烟儿那闺女陪陪您吧,她已有月余未见您,想念得紧哩!”
洛烟儿乃是烟波楼的花魁,身价可不是一般姑娘所能比的,让她陪一顿酒,比之别人要贵上七八倍之多。
“小婉,赶紧来引两位贵客去缥缈阁。”
魏妈妈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走到了傅子墨身前,引他去后院。
待傅子墨跟着那名叫小婉的姑娘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魏妈妈才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笑道:“沈将军,奴家只能帮您到这儿了,您自求多福。”
我生无可恋地叹一口气,拖着双腿跟了上去。
怪只怪本将军上辈子太过懒散,竟让那不要脸的判官抓住错处扔回阳间重生,还恰巧遇上了傅子墨这个煞星。
缥缈阁是洛烟儿的住所,要自后院穿过两道回廊才能抵达,阁中设了数重罗烟幔帐,入则只觉处在一片缥缈仙境之中,更衬得洛烟儿如同九重天上的仙子。
还未入阁,我便听得阁中传来了洛烟儿与另一个姑娘争吵的声音。
“不是告诉过妈妈我今日不接客吗?”
“我的好姑娘,您就别闹脾气了,左右是沈渊,方琴师又不会吃她的醋。”
“我怎会怕他吃醋,姑奶奶怕只怕那只醋坛子被那冤家给吃了。”
“怎会,我的姑奶奶,沈渊素来是见着模样好的就喜欢,一会儿叫个楼里的小倌来转一圈儿,她保管立刻就将方琴师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在楼外听着,唇角不禁抽搐,难道本将军在她们眼里就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果真耳朵好就总会听到些不该听的。
待我与傅子墨进阁时,洛烟儿已姗姗走到门口迎接。
洛烟儿着着一身红裳,声音曼妙,激得人心神荡漾:“今日什么风,竟将你这个久久不来的冤家吹来了?”
我脱口便是一句:“自是这风被烟儿你的美貌迷了心窍,鬼使神差地便……”
说到这儿,我才忽的想起傅子墨还在身旁,尴尬地止住了嘴。
洛烟儿似也发现我身边多了一个男人,美目在他身上打量了好几番,终于妩媚地看了我一眼,问:“这位公子是?”
“小生傅青,冒昧来访,还望姑娘海涵。”傅子墨微笑着欠了欠身,当真像足了谦谦君子。
洛烟儿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见他这副柳下惠的模样,当即换上了一副略带娇蛮的官家小姐姿态,娇声道:“海涵可不行,像奴家这般小女子,气量都小得很。”
傅子墨直视着洛烟儿的美目,面不改色道:“阿渊的朋友皆是人中龙凤,姑娘又何必妄自菲薄?”
洛烟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凤目轻瞥了我一下:“冤家,你这朋友倒是有趣。”
“他说话向来这般,你不必在意。”我无奈一笑。幸好魏妈妈给我安排的是洛烟儿,换了别的姑娘,许还真应付不来。
“行了,莫干站着了,进屋坐,我这儿新得了几坛好酒,冤家,你要不要尝一尝?”洛烟儿大方地揽过我的肩,眉宇间竟也染上了几分侠女的豪气。
一人千面,在不同人的面前,洛烟儿总能绽放出不一样的美。
“有美酒怎能不尝?”我的眼睛亮了起来。美人儿、美酒、好兵器,这三样,素来是我的最爱,且像洛烟儿这样千杯不醉的人儿,她都说是好酒了,那酒定然是举世佳酿。
洛烟儿得的三坛子酒分别叫“情丝”、“白雪”、“离忧”。
那第一坛酒,入口清甜,入喉灼热,回味绵长却又带着丝丝苦涩。第二坛酒,入口清冽,吞下过后唇齿间竟不留丝毫酒味儿,如冰雪在不经意间消融,空留一摊清水,以及满腹的怅然若失。
第三坛酒被人温过,入口酒味儿便瞬间散开,一口喝下,只觉腹中升起一阵温暖,逐渐包裹全身,纵使有满腹的忧愁,都被这酒带起的暖意融了干净。
美酒一杯杯地下肚,我已全然忘了今日来此的目的,也忘了,傅子墨有多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