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两年前草民独子夭折,草民得高僧指点,才知是昔日为富不仁种下的恶果,于是听从高僧之言,金盆洗手、改邪归正,散出大半家财行善。如今草民做的都是正经营生,还请将军明鉴!”金大奎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是吗?”我摸了摸下巴,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当、当然,将军若是不信,在场的百姓您随便问谁都行,”他忙不迭地保证,“草民是真的改过自新了。”
我看着他一脸诚恳的模样,心里却是半点也不信。
金盆洗手,哪有这么容易?别以为本将军看不出来,这山洞中的几百人里,有四五十个都是练家子——包括之前守在洞口的那两人。
不过现在我并不想管这些,只要他们暂时安分守己就行。
“改没改过你自己清楚,”我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带着你的人去外面打猎,今晚让百姓们吃顿好的,养足精神,明日下山。”
“是,是。”他跪在地上,忙不迭地点头。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恶犬,那满脸的横肉,怎么看怎么滑稽。
我没有说话,扫视着山洞中的人群。
忽然,一道颀长的身影抓住了我的眼睛。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着黑暗中隐藏的那双冰冷怨毒的眼睛,有些心不在焉,摆摆手,示意地上跪着的这个人离去:“去吧,天黑之前回来。”
金大奎如获大赦,从地上爬起来,领着十几个手下出了山洞。洞内还有二十几个个有武学功底的男人。
我最开始确实有问题想问,可是如今这个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荀明一天前就进了山,绝对找到过这里,山洞里的普通百姓却并不知道朝廷的将领曾经来过。还有那个阳奉阴违的金大奎,以及——
混在百姓之中的,唐绮心。
“你去休息吧,影子跟着我就行。”我痞笑着吩咐小狼。
小狼郑重地点头,然后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影子,转身离去。
我无奈地笑笑,随即收敛心神,勾着唇走向了那个站在阴影里,眼神怨毒的男人。
“好久不见啊,唐公子。”我道。
唐绮心似乎并不想和我说话,淡淡扫了我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本将作为一个大度的将军,自然不会在意美人儿的无视。虽然他现在戴着人皮面具,但那双冰冷的眼睛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不过月余不见,绮心公子的容貌,是越发的出色了。”我叹息着,视线不自主地被他那双罪恶的眼睛吸引。
绮心冷笑一声,嘶哑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我制毒的技术也精进了不少,你要不要试试?”
“咳咳,不用了。”我被呛了一下,总算理智回笼,想起了正事。
“嗯……不知唐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问。
绮心美人儿看向本将军的目光虽然有些轻蔑,终归还是回答了。他淡漠地开口,吐出来两个极为简洁的字:“找人。”
他去漠北找人的事儿我是早有耳闻的,他如今出现在塞北,还混在难民堆里,想来也是没找到,本将自然会提那些扫兴的事儿,只挑眉问:
“不知唐公子您如今有什么打算?”
绮心勾唇一笑,一双桃花眼邪魅而幽深:“这些人害我白跑一趟,自然要把命留下。”
“放心,那个头头儿我会留给你,毕竟——”他深深盯了我一眼,笑容宛如一株罂粟,“打开城门,放敌军进城的主谋,该由沈将军亲自招待。”
我呼吸一滞,几乎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绮心笑得更妖冶了,他轻轻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褪去灰扑扑的外套,露出里面单薄的红衣:“为北戎蛮兵打开晖城城门,导致塞北三城失守,重伤两名无意中得知真相的斥候,”他一边用嘶哑的声音陈述着事实,一边毫不留恋地向洞口走去,“这些小喽啰我就替你解决了,至于主犯——我相信沈将军不会让我失望。”
几乎就在他走到光亮处的一瞬间,金大奎留在洞中的几十个手下全部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山林之中,刚刚捕获了一只梅花鹿的金大奎忽然瘫软倒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那些手下在他面前七窍流血,绝了气息。
直至他被影子从雪地里捡回来,绑成一个粽子的时候,他也依旧不知道自己是到底是栽在了谁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