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动,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俯身落下一吻,触感温软。不过我并没有留恋,一触即分,然后欣赏他的微微愣怔。
他回过神来,无奈地笑看着我:“不是要打通经脉么?”
看着他温柔,却又有些无可奈何的眼神,我心中忽然升起来一丝类似小孩儿偷到糖吃的快感。真切,却又不可言于他人。
“哈?”我干笑了一声,掩饰道,“是啊,等会儿打通经脉会有点痛,本将先转移下你的注意力。”
“原来如此。”腹黑笑得温柔而诚恳,似乎已经将我说的当了真。
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个借口蹩脚到我自己都没办法相信,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当真?不过他有意装傻,给本将台阶下,本将哪有不接着的道理?
“咳咳,你准备一下,转过身去吧,我要开始了。”我道。
“好。”他从善如流,点头,乖乖转过身。
我看着他,欲找他背上的灵台、神堂二穴,却在看清他的背之后,狠狠地皱起眉来。
眼前,本该白皙的背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疤痕。这些伤疤同我在战场上留下的不同,更像是,严刑拷打所致。可能是用除疤的药处理过,大多数疤痕颜色都已经很淡了,但从形状和大小上看,当初的伤口一定很惨烈。以他的身份,怎会被人严刑拷打至此?!
“这些,是怎么弄的?”我问。
腹黑的脊背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只维持了一瞬,就放松了下来。
“早年我偷着与小岚一同经商,被二哥发现了,将我抓到水牢里关了几日,落了些疤,早已无碍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事情过去了,就能当做从未发生。
“他怎么敢!”我气急出声,说到一半,才忽然想起来——他们确实敢。
腹黑现在是淮海王,可他四个哥哥尚在人世的时候他只是淮海王府一个舞伎生的庶子,而他大哥与二哥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在天朝,家中若是有嫡子,庶出子女就是没有奴籍的奴隶,过得好与不好,全凭当家主母高兴,只要不死了就行。
“事情已过去多年,二哥也已不在,你莫气了。”
他微微笑着,语气似是在安慰我。可我有什么好安慰的?受伤的明明是他!
我听他这语气,也知他不愿再提起当年的事,深吸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道:“你注意些,我等下要将内力注入你体内,你不要抵抗,以免我没掌握好力度,伤及你的经脉。”
“好,你开始吧。”他道。
他这样说了,我也没再磨叽,双手抵在他背上,找准穴位,小心地分出两股内力注入他体内。
早在京城时我便问过苏大夫,心里对于腹黑体内经脉滞涩一事早有准备。饶是如此,当我的内力探入他经脉之中的时候,我还是被他经脉的状况惊到了。
十条经脉里七条都有问题,剩下的那几条还脆弱得险些承受不住我的内力。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身边有一那样的高手,依旧没有让人将他阻塞的经脉尽数打通了。
一内力虽然深厚,足矣将腹黑体内阻塞的经脉全部打通,但他的武功霸道刚猛,若让他替腹黑打通经脉,还未等阻塞的经脉被打通,腹黑体内那些脆弱的经脉就要尽数被冲破了。
经脉阻塞倒是没什么,毕竟这世上大多数人活了一辈子也没有几条经脉是完全通畅的。阻塞的经脉除了让人精力差些、容易乏累且不能修习内力以外,还真没什么大问题。而经脉破裂,轻则瘫痪,重,则当场暴毙。利弊权衡之下,他们自然不敢冒险。
要打通腹黑的经脉对我来说虽然也有些难度,但问题并不大。本将暮年是窝囊了点儿,可现在正年轻,放眼整个天朝,单挑能在本将手底下走过三十招的人不超过十个。单看对内力的掌控,像一那种只练杀招的武者,就算再练十年也及不上本将。
在摸索清楚腹黑体内经脉阻塞的情况之后,我开始试着凝实自己注入他经脉中的内力。
“会有点儿痛,你别抵抗。”
“嗯。”
……
一个时辰后,已经将腹黑全身经脉打通的我收回了内力。
“你记住刚才我内力走过的那些穴位,以后每天早晚运内力行四五个周天,过半个月,我留在你身体里的内力散尽的时候,你自己应该也练出些内力了。”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长呼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看向眼前这个咬着牙,双眸紧闭的男人。
他脸上挂着不少汗珠,眉头紧锁,应当是还未从打通经脉的疼痛中缓过来。
说实话,我还蛮佩服他的。打通经脉时的疼痛类似于将骨头打断了再接回去,虽然每次只疼片刻,但他体内经脉滞涩严重,在短短一个时辰里足足疼了三十一次。他不仅一声不吭,还没作丝毫抵抗,心智之坚,非常人所能比拟。难怪,他能以庶子之身,成为淮海王府夺权的最终赢家。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下炕穿好了鞋袜:“我去打水,很快回来,你缓过来了就先躺下歇歇。”
我打好热水回屋的时候,腹黑已经自己穿好了衣裳,坐在炕边上。
本来还想待会儿帮他穿衣裳顺便吃点儿豆腐的我:……
“洗把脸吧。”我拧干帕子送到他手里。
“阿渊,”他接过帕子,微笑着看着我,“辛苦你了。”
“哈?”我抓了抓头发,表情大约不太不自然,“没什么,比起你不远千里为塞北的将士送粮,本将做的这些不算什么。”
他笑着摇了摇头。
“若只是为了送粮,方才我就跟着船队离开了,”他道,“我来塞北,是为一己之私。”
他说:“阿渊,我只是想见见你。”
他这话说得是很煽情了,奈何本将这脑袋只在打仗的时候转得快。他这话一出口,我脑子里就只剩了一遍空白,不知怎么脑抽地来了一句:“你先擦擦脸吧,等下帕子该凉了。”
好在腹黑与我相处得久,知道我这脑子会时不时犯抽,倒也没有计较我的不解风情。他点头一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傍晚时分,晓杖行派人叫我去他那儿议事,说是王司徒畏罪自杀的事儿有了新进展。
“他也去?”我挑眉看着门口的传令兵。
“是的,晓先生亲自嘱咐,让您与王爷一起去。”士兵回答得十分恭敬。
“行吧,我们一会儿过去。”
腹黑的经脉虽然打通了,也受了我的内力,但内力本身只能御寒,对风湿不起作用,他的腿现在依旧站不起来。而且,未能熟练运用的内力连御寒的能力都没有,他现在依然不能被冻着。
我将他抱到轮椅上,为他披好狐裘:“这里离晓杖行的屋有些远,等我去给你找个手炉。”
他点头,顺从地坐在轮椅上,没有丝毫逞强。
他这般乖顺的模样让我不禁想起了子衿养的流霰,分明是只狼崽子,看起来却乖得不像话。可谁要是真欺负它,它又能一口能把人指头咬断。
我忍住自己想要调戏他的冲动,快步出门,为他找手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