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这曾经一直陪伴着我的土地是如此的亲切,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它的胸膛上,抚摸它冰冷粗糙的身躯,用手指轻轻捻搓细细的沙土。我觉得大地似乎在向四周无限伸展,扩展出无限的空间让我舒展身躯,泪无声的涌出来,从我眼角一直淌入泥土之中。
大地、天空、以及它们构成的空间,这些以往司空见惯,甚至被我忽略的一切,竟是那么美好。能够抚摸一下尘土,或是在空中挥一挥手臂都让我感到无限的幸福和满足。原来世界给予我们的那些最自然原始的一切,才是真正美好的东西。可是,能真切地感知到时,或许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试着移动着四肢,手臂僵直无力,勉强地动一动,也是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全身关节像被焊死一般,腰、腿、脚都丝毫动惮不得。我不想再费什么力气,因为能够躺在如此宽大的地面上对我来说已是极其舒爽。我认出自己是在钢厂里,厂房的屋顶、外墙都已被拆除,许多机器设备也不见了踪影。几根钢柱笔直地矗立着,从地面仰望它们,看夜色勾勒出的线条是那么坚实洒脱,利箭般直指墨染般的天空。天上星光晶莹闪烁,宛若一幅坠满钻石的墨锦,无边的天际仿佛就被眼前这几根钢柱支撑着,形成了一幅奇美的画卷,我被眼前的一切迷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也凝滞了。
这时,我猛地听到有人在呼唤我,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奋力转动着脖子,向那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人,我从体型上分辨出来了,就是那个穿钢而来的人。我还是不能看清他的相貌,只能向他露出微笑。他清晰的剪影,显得健壮挺拔,正在一点点向我移来。
我终于在星光里看到了他的脸,那真是一个英俊的欧洲青年,面庞简直就是大卫的翻版。他捋一捋卷曲的头发,露出大理石般光洁的额头,双眸像水一样清澈。只听他轻声说着:“你先躺一下,不要用力,一会就会感觉到了。”
我心中诧异,不知自己会感觉到什么。
我想问他,可眼睛突然睁不开了,就像极度疲惫眼皮打架一样的感觉,我只能暂时闭上双眼。这时,我觉得胸前一阵温润,起初这感觉只是胸前的一个点,而且似有似无,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感觉慢慢扩散开来,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粒小石子激起的涟漪,温润的感觉滋润着我的全身,所有的筋骨都被这感觉唤醒,渐渐的恢复知觉和力量。我试着抬手,抬腿,转转脚腕,没有任何阻碍,翻身双手撑地,让自己坐了起来。
这时,我猛然想起黏胸前的水滴和那奇妙的水线,睁眼看时,它们早已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