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陌尘收好琴,就像往日擦完一个杯子将它放回托盘里面一样。
“陌尘,琴先放我这吧,我能想办法给你修好”南衣看着逍遥陌尘收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逍遥陌尘还是把琴放到了储物袋里面,轻轻地摇了摇头:“坏了的东西,就是它本应该就坏了,比我预想的时间,它陪伴我已经够长了。”
逍遥陌尘直起身,对南衣道:“师父,我想与楼上的那名女子谈一谈”
南衣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交给你了”
方清渊倒是没有走的意思,楼上还有钟鼎的碎片,刚才在南衣掐死老头的一瞬间钟鼎就碎了,但钟鼎不是普通的钟鼎,那老人的实力也是深不可测的,尸体和碎片都应该好好勘察一番。
方清渊刚要上前一步,却后领子被南衣一抓,转眼间两人就消失在了这条街上。
逍遥陌尘跳上风华楼楼顶,看到了那位坐在琴前一言不发的姑娘,姑娘也看着他。逍遥陌尘面对着这位泪眼汪汪的姑娘,轻轻地摘下了她的面纱,可以看到她的脸上有一块巨大的可怕的疤痕,看起来像是烫伤,这块疤痕从嘴角一直到耳根,好端端的一张脸,没有这块疤痕应该也会是个惊世骇俗的姑娘。逍遥陌尘手比较脏,只好拿着丝帕替她轻轻地擦去眼泪。
“别哭了”
逍遥陌尘做到姑娘的面前,安慰了她一句。这句话效果不大,这个人哭的更厉害了,泪水不断地往下流,从脸庞划过。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啊……你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啊……”
重阳姑娘说着说着便成了哭腔,哭的泪泪水再也忍不住开始不断从眼里流出,这话像是埋怨,也像是绝望。
逍遥陌尘不知道说什么,待姑娘哭的小了一些,逍遥陌尘才开口:“不晚”
“你能把六篇中的最后一篇弹给我吗?”
“不能,琴碎了”
重阳姑娘听到这句话转身站起,就要从高楼跳下,逍遥陌尘一把拦住,将她拽回。
“你叫什么?”
“你明知故问……”重阳姑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一推,顺势身子后倾。逍遥陌尘只觉得一股内里击中自己的心口,原本刚才就透了体力,现在挨这一下,逍遥陌尘也连连后退,毫无力气,眼睁睁就看着重阳姑娘从这高处掉了下去。
逍遥陌尘下个瞬间就收发懵,慢慢摊开手心,这是重阳姑娘刚才那一掌顺势推给自己的东西,是一个手链,黑色的绳子,上面有个木雕的兔子。
逍遥陌尘甚至忘记自己的伤势,急忙从重阳掉下去的地方顺势跳了下去,结果不言而喻,摔得极为狼狈,要不是冰魇魔狼及时出现,楼下已经是两局具尸体了。逍遥陌尘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没有气息的重阳姑娘,眼前一个人影慢慢与她重合。
“啊喂,教我弹琴吗?我很聪明的!”
“我告诉你我再也不理你了!哼!”
“我母亲给我做了饺子,酸菜馅的,我给你偷拿了几个”
“你居然不嫌弃我脸上的疤唉,很多人都嫌弃我的……”
“记住了,我们永远都是朋友!以后一定要认出我啊!”
逍遥陌尘将重阳姑娘放到冰魇魔狼的背上,重新走到了风华楼的楼上。
此时街道上的人们已经转醒,恍惚间听到曲声,顺着声音寻去,正是风华楼上,昨日与重阳姑娘对弹的那个少年。
与昨日和前日不同的是,这首曲子并没有那些天的惊世骇俗,而是一首平淡的,学琴的都会的初级曲子——《小燕子》
逍遥陌尘将重阳姑娘依靠到珠子上,冰魇魔狼静坐在一旁,逍遥陌尘轻抚琴身,这也是一把木琴……
“你再教我一遍我指定能会!”
“哎呀你笨死了,都教你六遍了,这么简单的《小燕子》你都学了一周了都不会,不教不教!”
这首曲子就是逍遥陌尘当初教给她的第一首曲子。
“你个女生怎么这么大大咧咧啊?叫什么名字?”
“重兰,叫我阿兰就好啦”
想当初那个时候,自己也是笑过的,那是自己最开心的一段岁月,早上和母亲去街市挑扁担卖菜,中午去河边与重兰摸鱼摸虾,下午的时候就帮帮母亲干些杂活,晚上就坐在院子里教重兰弹木琴。偶尔去隔壁街坊阿爷那块糕点铺买糕,阿爷还会多给两块。自己曾经也爱笑,阿爷给糕的时候会笑,摸到鱼回家让母亲炖鱼汤时候也会笑,自己教重兰弹琴时候也会被她逗笑。
后来自己怎么变了?是自己变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忘了?
冬天,很冷的冬天,阿兰要回本家了,那天下着大雪,我可以看车轮压在雪上深深的痕迹,阿兰自己曾经送给自己一个木雕兔子手链,自己还了回去,说以后见到的话能认出她。也是这个冬天,隔壁街坊的阿爷死了,他的孙子变卖了他的铺子。又是这个冬天,自己和母亲上街卖菜,却被一个富家子弟冲撞了,母亲被人绑走,自己跪在这个大门前,敲了一整晚的门,哭喊了一整晚,第二天母亲被扔出来时,自己带母亲回家,母亲回到家后当晚就上吊自杀了……后来官兵收了自家的房子,自己被赶了出来,当时自己就跪在街道边,看着白雪盖在母亲的身上……那个冬天,唯一留下记忆的小河,也被一户人家买走了,圈在院子里面当池塘……
后来啊,就在那个最冷最冷的冬天,吃到了那个最后冬天里面的一根酸酸的糖葫芦……
冰魇魔狼静静地看着这个少年,他平淡如水,正如他的内心一样,心里虽有水,却是一湖死水。心里心外,都是那种波澜不惊。
曲罢,逍遥陌尘收起那把木琴,抬头再看重阳姑娘,她的嘴角已经流出了黑血,嘴唇也变的惨败,看来她无论如何也是活不过今晚了,即便是没从这里跳下去,她也是活不成的。逍遥陌尘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白布,盖在了她的身上,转身骑在冰魇魔狼身上,一下子趴了下去,声音低沉沙哑:“走…
冰魇魔狼走了一半的路,便是感觉到后背上抓着自己的那双手在不停地抖着。这可能是他所有的回忆中,剩下的唯一美好,亲眼消失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