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谢小无像往常一样打开了门。
“早啊。”
侯白打了声招呼,便进到了客栈里面,来到后屋。
不久便出来了。
点火,烧水,到水开后,备茶,擦桌。
“不是说今天休息不用来了吗?”
“老柳把我赶出来的,他说不养闲人,我寻思也没什么事就来店里了。”
侯白认真的擦着桌子,两人的谈话到此便结束了。
很快。
“呼~”
侯白看了眼已经藏掉的抹布,拿到后院去洗了洗。
还是搭在那个老地方,搬来凳子看着初阳发呆。
一个长长的哈切声自楼上传来,老何醒了。
“小侯白来了,早啊。”
“早,要吃早饭吗?”
开门见山。
“吃啊,肯定吃,给。”
说着,老何向侯白抛出了一个铜板,侯白接住。
“等下,我也要。”
小王这时也出现在了楼上,见此情景,立刻会意,走下楼去,也递给侯白一个铜板。
“好嘞。”
侯白拿过。
“要几个?”
“掌中数目。”
老何睡眼惺忪,说着也是走到了楼下。
侯白看向小王。
“跟他一样。”
侯白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哟~某人昨天不是说自己一顿能吃下五个人的食粮吗?咋今天就不行了?”
“你别叫了好吧,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多歇歇。”
两人一早又开始了互怼环节,不知是何原因能让互不相识的两人在一天的时间里这样熟悉。
“话说,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小王听此,屏气认真听了听四周。
他听到了店外的风声,听到了集市上的吆喝声,又听向了更远。
“没啥啊,四周挺正常的啊。”
小王有点疑惑,他已经听了很远,并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老何扶额。
“我让你听个烧水就这么麻烦?”
“啥?烧水?”
说完,小王反应过来。
这时,侯白回来了,手中拎着三个油纸包。
“呐,你俩的。”
侯白走到了柜台,将最后一个给了谢小无。
“谢谢。”
谢小无道谢。
侯白微微一笑,到烧水的火炉旁,蹲下,听了听水声,已经沸腾。
取来装茶的茶壶,将茶叶放入其中,盖上盖子,热水淋了淋壶身,而后又是一套动作,老何两人全程都看着了,但是没用,记不住的,甚至下意识直接就忘记了自己想要偷学的想法,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察觉到。
看着已经摆在眼前的茶水,水呈橙黄色,晶莹剔透,犹如琥珀。
侯白微微一笑,便拿起另一杯递给了谢小无,自己又坐会门口,发起呆。
小王一口饮下。
老何看着茶碗若有所思。
小无则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
“好茶啊!”
小王感叹,看着老何等待他的评说。
“有点苦。”
“你这人莫非老傻了不成,茶不都是苦的?”
老何没理他,吃完饭拉着小王就走掉了。
早餐吃完,门口。
“我等下要去买菜了,帮我拿东西?”
“加钱吗?”
侯白转过脸来,一脸兴奋。
谢小无白了他一眼。
“没有。”
“那我不干。”
“不知道助人为乐的侯白是过不了子明房考核的哦。”
侯白听此,嘴角勾起。
“那可以了。”
老谢醒了,走下了楼。
“父亲,我等下要去买菜了,侯白去帮我拿东西。”
“好,注意安全。”
父女俩之间的简短对话。
老谢叫来了侯白。
“那个,侯白给我去泡壶茶,可以不?”
“当然。”
还是熟悉的动作,在普通人眼里很平常的泡法无二,只是多了水到渠成的感觉。
看着侯白他俩走了出去,老谢笑了,拿起侯白走之前端来的碗,轻轻品了起来,放下。
看着这暂时冷冷清清的小客栈,目光变得深远,回忆起了往昔。
这一边,走在大街上的两人。
谢小无目不斜视,盯着街道,慢慢走着。
侯白则不时张望,他对这个世界还是很好奇的。
“你知道江南城的划分吗?”
“里中外三层,里是江南最繁华的地方,供娱乐,中是歇脚的地方,也是人最多,小一点的买卖都是在这里进行的,外城种植菜蔬、水稻、一些水果,供整个江南城所需。”
“对,你还知道其他的吗?”
“第一层,驻扎着秦朝踏平九州的绝世武器,秦军。“
侯白看着谢小无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只好看的牙齿。
“走啦。“
她对不喜欢侯白这种轻描淡写的样子。
两人走出了第二层,到了侯白来时遇到老柳的地方。
“第一层的环境绝对是江南最棒的。“
谢小无呼吸着第一层新鲜的空气,十分享受。
“可是住在第二层的人却是最多的,并且大多数第二层人还一直想着去第三层。”
侯白插话。
“人,各有所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追求,比起内层,我更喜欢这里。”
“当大多数人不认可你的想法时,你的想法就是‘错的’。”
谢小无大好的兴致啊,就这样被侯白搞没了。
“不过想怎么活着是你自己的事情,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无愧于心,无愧于理,无愧于法。”
侯白的话笔锋一转,哼嗤轻笑。
“自然坦荡。”
说完了题外话,他俩。
“其实第一层的风景并不好。”
“你见过更好看的?”
“你若能去一趟我家那里,一定会喜欢上的。”
两人边走边聊。
到了一个菜农家。
“是泽雨啊。这次要多少啊?”
“以后送的蔬菜请多两成,麻烦阿伯了。”
“没事。”
说完递给了他一张银票。
又到一肉农家,也是多要了两成。
最后的果农家倒是没有多要,只道了句如常。
如此又走了好几家。
走在回去的路上。
侯白不禁疑惑。
“这就完了?”
“对啊。”
侯白看了看空空的两手。
“这应该不用我跟着来吧。”
“我也没说让你帮我那这个呀。”
“那?”
“我带你去物美楼。”
“嗯。”
侯白虽不知道物美楼是什么地方,却也嗯了一声。
两人一路从外层,来到内层。
看着眼前高耸的巨楼,还未进,那人声鼎沸的感觉便以扑面而来。
两人从第一层一直逛到第五层。
四处人来人往,却也没有那么拥挤,听谢小无解释说整栋楼的结构是由江南最著名的建造大师打造的,共六层,楼内每一层都有八处可去上层的同道。
一楼买首饰,两人没有停留。
二楼卖一些衣着服饰。
三楼是诗文字画。
四楼是品茗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看遍整个江南,若是清晨,可以看到烟雨荡漾,水汽朦胧的水泽;若是傍晚,可以看到连天红霞,隐隐星光;至于中午,看的是这江南人间。
相比之下,五楼是最简单的了,总结起来就一个字,吃。
里面有好多侯白只在书中看到过的食材做法。
五层被大大小小的店铺划分成一块一块的。
两人来到其中的一家。
“就是这家。”
侯白看着门窗旁的纸张上写着“江南”。
这时来了一个人,将他俩引进里面。
里面有四人桌,也有两人桌。
坐在了两人桌上,谢小无熟练的在那人递来的纸上勾了几笔。
“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只要海带。”
谢小无离开,到了旁边的食材区拿了一堆东西走了回来。
稍稍等了一会,一人端着两个小火锅走了过来,放在了两人面前,然后退下。
“敲一下开小火,再敲一下,开大火,再敲一下,停止加热。”
谢小无说着再小火锅上敲了两下。
“这样?”
侯白学着,敲了三下,每一下小火锅的发出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很好分辨。
他又敲了一下,小火锅发出了和敲第一次时一样的声音。
懂了的侯白学着眼前人的样子,将海带丢入其中。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谢小无领着侯白在第三层到处转了转,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内层逛了个遍,却没有买任何的东西。
天近黄昏,两人到了江南的最高山,望君山的山脚。谢小无什么都没说,侯白也什么都没问,沿着山路走上去了。
半山腰处,停步。
谢小无往山下望去,侯白坐在了地上。
“这里就可以看见整个江南了。”
“那里是物美楼,最右边的是不归楼,最左边的是南岸山。”
她动手指了指。
“你看再往前,物美楼的前面就是我家的客栈了,你看那条街巷,就是你常买早饭的那家,是王大婶开的,王大婶人很好的,还有你看那边是书院,我小时候上学就是在那里上的……”
她在那一个劲的说着,也没有回头看侯白有没有听,说了好久。
江南很大,天下无二。
不知何时谢小无停了下来,任晚风吹了好久。
“可人终究会老了的,你能,帮我吗?”
总与还是她忍不住了,率先开口。
侯白轻轻一笑。
“你先没别说,让我先猜一猜。”
“你看出来了我最近的情绪不太对,所以趁着这次月休的机会,给了你自己一个选择。”
“假如我今日没来,那边也没有来了今日之事。”
“你带我看遍了江南,虽有些潦草,但也大概有了几分印象。”
“之后你带我来此,物美楼,不归楼,南岸山,小客栈,王大娘家的包子。”
“心中有这些事,常念叨这些事,才能随时脱口而出。”
侯白看着她的背影,笑的很开心。
“知道吗?你今天出来没有一分钱是为了你自己的。”
“这已经明显。”
侯白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她。
“你知道岐黄之术吗?”
“略知一二。”
“我无意中知道的,在我十六岁这一年会有贵人从远方来,那个人叫侯白……”
谢小无还想说什么,却被侯白打断了。
“可以,我应下了。”
“为......”
“从今天起,你就可以开始学习做菜了,我帮你尝味道。”
谢小无转了过来。
“看啥看,回去做饭,我应下了。”
“不,我不是这……”
“不,这是。”
“我不会啊。”
“所以让你学嘛。”
侯白晃悠悠的走了。
谢小无有点糊涂了,她不知眼前这个人是怎么想的。
回到客栈,坐在桌上的老谢,跟侯白说了一句便上楼去了。
她看着眼前的灶台,有点不敢相信,耳边回荡着侯白临走时的声音。
“每天的晚饭,你来做,四道菜,三素一荤,即兴发挥就可以。”
她没做过菜,今日却被架上了灶台。
按着小时候的记忆迷迷糊糊的做完了。
侯白看着眼前有点黑黑,隐约见其形的菜,也没什么疑惑,一言不发,全部吃完。
“还可以,继续努力吧。”
说完,侯白去了后屋,今天还没给那个小家伙留东西吃呢。
谢小无看着这空空的四个盘子,莫名来了点自信。
天色已晚。
谢小无将碗筷收拾了一下,也来到了后厨,看到侯白将一个油纸包放进了木桶中。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你做饭的时候啊。”
“哦。”
“溜了溜了,记得锁好门。”
侯白走了,回到了老柳家。
“还没睡啊?”
侯白看到独坐庭中的老柳开口道。
“你这不是废话。”
老柳掂着碗,豪饮一大口,右手拿起酒罐,又满上了一大碗。
“可要来一碗?”
“不了,要干正事了。”
“你要干嘛?”
侯白安静了下来,眼神认真地看向了老柳。
“盖一个房子!”
“加油~”
老柳一边拉着腔,一边喝着酒。
“你知道我今天去了哪里吗?”
老柳独自饮酒没有理他。
“书上写有关于望君山的一个美丽传说。”
侯白看着老柳丝毫不感兴趣地在那自饮自酌,继续开口说道。
“传闻,在江南,有一位女子和一个男子相恋了,两人私定终身,可有一天,男子走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听说是打仗,临别时女子答应他,一直会等着那人回来。她等啊等,转眼五年过去了,女子还在等,可她的家人等不了了,马上人生的大好年华就要过去了,到时候再想嫁出去就很难了,所以四处寻媒婆做媒,媒婆一看就知道这女子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在那个传统的年代里,是没人愿意娶这样一个人的,女孩也是非常不想出嫁的,她一直等着那个承诺过她的人回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一天小镇上一个略有钱财的屠户愿意娶她为小妾,他的年岁已高,但是他的夫人却未给他诞下一子。
他急着想要一个孩子。
女子的父母再三考虑之下也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女儿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他们心中是有愧疚的,他们觉得是自己每管教好她,以至于被人骗了,他们不想自己百年之后,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连生活都过不下去。
女子是不同意的,想反抗但没办法,她被父母锁在了自己的屋里。
出嫁前一晚,她怀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去推开那扇门,门开了,这里在流传中有两种说法,一是他的父母给她自己的选择,若是到最后仍不愿嫁,自可离家而去。另一种说法不太靠谱,说是她的愿望被上天感知到了,实现了她最后的愿望。
离家后的女子来到两人相遇也是想别的地方,神州的最南端,南海岸。
她在那等着。
三天过去了,女子不见了,而南海岸多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比旁边的南岸山高了许多许多,人站在上面可以看的很远很远。
身化青山,神镇大地,只盼君归。书的结尾是这样写的。”
故事讲完了。
“没了?”
“我觉得还有,但是书上到这里就结尾了。”
“所以你被感动了?”
“没,又不是等我的。”
“那你跟我讲干嘛,我一个糟老头子配不上这什么爱情,也没兴趣,睡觉去了。”
老柳站起身来,走了。
“老柳,商量商量,你这门手艺教教我呗。”
侯白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教会了你,我喝西北风啊。走了,别叫了。”
庭院中仅剩下侯白一人,笑了笑,收拾了下桌上的酒碗,看着庭院,琢磨起了造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