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侯白觉得自己还没玩够呢，便又到了新的一月。
清晨，照常枯坐在门口的侯白等了好久。
老何仍未下来。
看着太阳差不多要出来了，侯白等不了了，走到了柜台旁。
“吃饭不？”
“吃。”
“给钱，还有上次的。”
“……”
吃过了早饭，侯白饱饱的看着窗外的乱飞的小鸟，叽叽喳喳，甚是吵闹，嘴角勾起，心中笑骂了句，傻鸟。
门外的树上，枝叶越发浓密，早上天还不热，四周偶有蝉鸣。
正看着柳叶飘飘的侯白，眼前突然一黑。
神色疲惫的两人出现在他的眼前，两人都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互相搀扶着走到店门口。
一副完全被榨干了的样子。
“你……俩，这是咋回事？”
侯白看着眼前的侯白和小王，带着些许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老何立刻扑了过来，抓住了吓得挺直了身子的侯白的领子，失去支撑的小王“噗通”一声倒下了。
“水，老弟，快给我倒茶。”
坐在板凳上的侯白看着眼前几乎趴在地上的老何。
“你先松手。我才能给你倒啊。”
老何松开了手，侯白将他扶到了自己的座上，老何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来到小王旁白，把他扶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他正准备去倒茶，却看到了谢小无已经端了一壶两碗走了过来。
她将木盘放在了桌子上，正打算给两人倒茶，却被侯白阻止了下来。
“我来吧。”
看了他一眼。
“嗯。”
取来茶水，缓缓给两人灌下，，好一会儿，两人才幽幽转醒。
见此，谢小无回柜台去了。
侯白看着两人如同被抽干的样子，神色有些凝重。
“你们是怎么回事？”
两人刚醒来，就抱着旁边的碗，又开始了一顿猛灌，大口喘着出气。
休息了好半响，气息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我先睡一觉，醒了再说。”
老何语气间甚是疲惫，拉着已经说不出话的小王，两人又互相搀扶着，上楼去了。
侯白目送着，也没上前帮衬。
等两人上楼去了，坐在柜台的谢小无说话了。
“这个样子除了去了那种地方，还能去哪里？你还小，知道太多不好。”
去了那种地方。
侯白沉思，神色宁静，他认真了，那个确凿的拍肩感再次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那种种不合常理的现象，不知这世外之地是否也会有。
他想知道答案，抬头看了看门外湛蓝的天空，它不许。
不知不觉间，他的眉头便紧皱了起来。
又一人来到店中。
“小哥早啊，给我上两道小菜，一荤一素，再来二两酒。”
侯白，松开了眉，将此事放在心中另一个位置，笑以应答，安置好这位客人，又迎上了下一位。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呢。
一心多用，是侯白较为自傲的一个地方，也是他看遍百万册藏书的一个重要资本。
心中想着，手中忙碌着，转瞬便到了傍晚。
今天的事情有点多，侯白恨不得能分出身来，然而他不会。
招待好这桌又去了那桌，过了这个点，客人渐少。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侯白，又被一桌叫了过去。
这两人身旁放着茶碗，应该是自己拿的。
看他俩神色该是稍有好转。
“上菜，多来点，今天你也一起吃吧。”
侯白刚想推辞。
“我是看着客人才叫你来的，一起吃就一起吃，别推来推去的，像个大娘们。”
老何说话依旧霸气，侯白笑了，笑得很开心。
侯白的背后，柜台上的某人，敲算盘的力度大了不少，哗哗作响。
两人止住。
“那你总得说个数量吧，不然后厨那边不好交代。”
“按你的食量来就行，今天我请客。”
侯白思量了一下，表走到了后厨默默的报了个数。
不久，菜做好了，老何看着被拼成一起的两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菜品。
老何呆了呆，捞起旁白依然有气无力的小王，在他手中塞了一双筷子。
“王公子，给，筷子，快吃，拿着。”
小王还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的，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了。
“好吃不？”
“好吃。”
老何又看向了侯白。
“愣着干啥，给小王公子倒茶啊。”
侯白有点好奇，他要做什么，倒了杯茶在小王碗里。
老何端着碗，给小王喂了下去。
“好喝不？”
“好喝。”
老何看着差不多，来到他的背后，给他捏了捏肩。
小王顿时感到肩上轻松了不少，开口道。
“老何你还真别说，你这手艺确实有些门道。”
“舒服不？”
“舒服。”
“那今晚上你买单好不好？”
“好。”
一脸享受的小王，应了下来，明显的脑袋慢了半拍。
才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了，刚想说啥，却被老何往嘴里塞了个馒头。
老何格外的开心，对着眼前的侯白重重地说了一句。
“吃！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侯白笑了，他喜欢这种氛围。
两人吃了起来，一如见面时的那样。
在旁边的小王公子，嘴中被塞了一个大大的馒头，一手拿筷，一手拿碗。
看着狂吃的两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将碗放下，将馒头拿下，看了老何一眼，有些无奈的说了句。
“你又坑我。”
老何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下了筷子。
“老弟啊，哥不是今天囊中羞涩才出此下策的嘛，是哥不对。”
看着小王颜色稍有好转，又开口。
“不过你想一下，刚才你是不是很舒坦，要知道哥我这手艺可从来没给外人展示过呢。这可是不外泄的家传手艺。”
老何开始忽悠，说着将小王手旁的碗拿了过来，一口饮下。
吃多了，口有点渴。
“倒也是。”
说完一筷子，一筷子的夹起菜来，和侯白他俩不同，细嚼慢咽。
老何指了指空空的茶碗，示意侯白。
侯白会意，负责其三人茶碗的事情，没了就满上。
听到后面传来的吆喝，侯白应了声好嘞，放下筷子，抹了抹嘴，正要赶过去，却看到谢小无已经到了。
谢小无结了帐，示意他坐下，又收拾起了碗筷。
老何给了小王一个眼神，小王深以为然。
两桌子菜很快便被侯白和老何解决完了，小王自认较为机智，提前在碗里夹了些许菜，继续细嚼慢咽。
“我先去忙了，一会再聊。”
侯白给两人又泡了一壶茶后就离开了。
店中剩余的人陆续结了帐，侯白在收拾了餐盘。
小王这边也解决掉了最后一筷子。
两人一脸舒坦的坐在那里，喝着小茶全身放松，享受着晚间的宁静。
侯白最后将他们三人的桌子也收拾干净了，坐了下来，倒了碗茶，抿了一口。
“你俩怎么回事？”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不太好意思。
“就出去玩了一晚上而已。”
最后还是老何先开了口。
“玩啥一晚上能玩成那个样子？”
“别提了，对方太厉害，把我俩累的那是个腰酸背痛。”
侯白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陷入沉思。
“不行了，我得再去休息休息下。”
侯白点头示意。
说后，老何走了，小王也跟了上去，侯白看着碗中茶水，水很清澈，常人难懂其中奥妙。
微微晃荡，一口饮下。
“你不许去那里。”
“为何？”
她撇了撇嘴，弯起了眉。
“那里不好。”
“放心，我惜命。”
谢小无略有不接，倒是没有再说了。
侯白听到身后人不再言语，想了下，开口解释。
“你的事是小事，此事是大事。”
双方，各怀心事，却又都不明白。
“今天的晚饭还是由你来做。”
“哦。”
谢小无去了后厨，将老谢赶了出来。
来到前屋的老谢很奇怪，自己女儿什么时候学起了做饭。
侯白看到来到前屋的老谢，立刻站了起来，给老谢让座。
“老板好，老板坐。这是我刚泡好的茶，您尝一尝。”
一脸微笑。
累了一天的老谢却是有些口渴了，坐了下来。
“小侯白不用这样，你也坐啊。”
说着给侯白也拿出了一个碗，倒了杯茶，放向了他的旁边。
“谢谢老板。”
侯白欣然坐下，老谢人很好，他很喜欢和这样的长辈坐在一起，听他们讲一讲故事，能涨很多见识。
老谢蜷起了双掌，锤了锤肩膀，活动了一下。
“我刚学了一个按摩手法，舒缓身体的。老板你要不要试一下？”
“真的吗？那给我试试吧。”
侯白来到了他的身后，捏起肩来。
阵阵的力道从两肩发出，逐渐扩至全身，老谢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舒坦多了，像是泡热水澡一样，舒缓下来的他不由得唠叨起来。
“小侯白啊，你不用这么战战兢兢，叔叔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随便赶你走的，小无也是，她就是太安静了点……”
说着说着，话题逐渐转移到了谢小无的身上，侯白安静的听着。
好一会儿，直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是碗放在木桌上的声音，打断了老谢的回忆，原来是谢小无做好饭了。
她将饭碗一丢，坐在了往常的位置上，安静地吃起了饭。
老谢笑呵呵地去了后厨，端了碗饭坐在了女儿旁边，侯白也去盛了饭坐在后门口，一切如常。
吃过了饭，老谢睡了。
侯白来到厨房取出他让老谢留下的两盘菜，还热乎着。
用油纸包好，解决完剩下的工作，便走了。
寂静的夜，一个小小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他看到了桶里面和昨天有一个油纸包，摸了摸还是热乎的，他有些犹豫，手伸出又放下，过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拿了起来。
上面有一个字条，他接着月光看了看，虽然他认识的字不多，但还是想看一看写的是什么。
他想把这些字全部都记下来。
顺着月光，他看到了上面的字迹，很好看，也很有韵味，他不懂怎么去描述，但是他懂，看到字的瞬间，冥冥中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想起，他就懂了上面的意思。
他找来了一个小石头，用石头尖锐的部分，在这后门的泥土路面上写了两个大大的谢字。
这是姐姐教他的，平日里向买包子的王大婶说的是最多的。
看了看，感觉不好看，擦掉重写，如此几番，终于，他擦了擦头顶的汗珠，满意的将石头放回了原处。
摸了摸还热乎的油纸包，快步跑回山上去了。
迈着两个小短腿，一路疾跑，回到破庙。
往里面瞄了一眼，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送了一口气，赶紧跑了进去。
取出姐姐留给他的火折子，点燃了佛台上燃得仅剩一半的蜡烛。
又从周围拾起了一些柴，燃起了火，拿着油纸包放在旁边，他怕凉了。
等啊等，耳边阵阵的蚊鸣也丝毫影响不了他内心的兴奋。
终于，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他跑到了门口。
“姐姐！”
少女摸了摸他的头，微微一笑，眉间的疲惫在此时散去了不少。
“看。”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方式，少女递给了小男孩一个油纸包，男孩一手接过，另一只手抓住了女孩并不漂亮的手指。
她牵着他的小手进了门，看到了门内燃起的火焰。
“你还冷吗？”
“不，不是的。”
一旁的小男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到刚刚坐着的位置，拿出了侯白给他的油纸包。
“这是什么？”
“好像是一只鸡，今天晚上出去买包子的时候，一个大哥哥给我的。”
“他为什么给你啊？”
“不知道，不过他给我留了一张纸。”
男孩说着将纸递给了眼前女子，随后打开油纸，将两个腿撕了下来递给了她，自己则抱着烤鸭啃了起来。
女子看了眼纸条，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小男孩。
“小弟，生日快乐。”
今天是小男孩的生日。
小男孩正开心的啃着。
快乐……快乐是什么？
他又想起了纸条上的话。
快乐？
他看了看手中的烤鸭，又看了看那边的油纸包，又看了看姐姐手中的小纸条。
他只知道哭什么意思，他以前很爱哭的，肚子饿了就哭。直到那天他懂哭是什么意思之后，就没有再哭了。
这么多年，姐姐每年都会说生日快乐的，但他不知道生日是什么意思，他也不知道快乐是什么意思，反正日子不都是这样过着的吗？
他又想起了刚看到侯白留下的小纸条，想起了那道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声音，很亲切的声音，让他升不起任何警惕感，他好像知道快乐是什么意思了。
可快乐不是要笑的吗？为什么我会哭呢？
男孩抱着烤鸭啃着啃着，眼泪不自禁的流了出来，他今天很开心，有肉吃，还有人第一次给他留小字条，并且他还能懂上面是什么意思，他真的很开心。
“咳咳~”
小男孩呛着了，趴在了女孩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女孩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哭了吗？”
“呜~”
小男孩一下一下地抽噎，他终究不是侯白，虽然也是竭力抑制着，却还是哭出了声。
“过生日是不能哭的哦。”
兴许是女孩的话起了作用，小男孩逐渐停止了抽噎。
女孩擦了擦他的小脸上的泪痕，手有点粗糙，所以抚摸得很轻，小孩子皮肤嫩，怕弄疼了他。
“那……姐……姐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哭声已止，但他的话音中的抽噎声却是止不住的。
女孩疼爱的眼中不由得暗了一下。
“姐姐也不知道啊。”
“那……以后……我们一起过生日好吗？我……也想……让姐姐你快乐。”
“好啊。”
男孩听到后，四处找了找，看到被少女放到一旁的油纸包，扑了过去拿起，递给了她。
“一起吃，一人一个。”
“好啊。”
天不冷，风渐寒。
“问心啊，别人对我们的好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再麻烦人家了。”
少女哄着小男孩睡觉，语声喃喃。
“嗯。”
半入睡的小男孩也不知睡没睡着，轻声嗯了一声，不久，呼吸渐渐平稳，少女将他放在一旁，盖好被子。
在门口又坐了会儿，看着月牙儿。
“会好起来的~”
一声感慨。
女孩将脑袋埋在双膝上，手中握着侯白给的纸条。
上面写着。
“六一儿童节快乐。”
这天下人啊，还有谁不曾是个孩子呢。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照亮了望月人的心间，十分亮堂。
回到家的侯白看到庭中无人，轻笑了一下。
躺在草堆上，看着月儿弯弯，想着内心深处的秘密。
“盖房子啊盖房子。”
睡着草堆，内心感叹，真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