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白又在医院住了几天,便背着成雨晴出院了。他实在受不了了,尽管这个女人很尽心的照顾他,他对她没有之前那么憎恶了,但是他还是讨厌这个女人。
固白到家的时候,莫羽浛三人正坐在客厅在商量什么,门开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庄明明见他回来,跑过来抱住他,“你回来了!”
“疼疼疼,你想谋杀我?”
“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莫羽浛双目含霜,面容清丽冷淡,似是极不愿见他。
“羽、羽浛,怎、怎么了?”固白扭扭捏捏,站在那里死活不敢靠近莫羽浛,直到莫羽浛瞪他,他才慢慢开始挪动他那打颤的胆小腿。
“庄道成的事,这就是你的解决?”
“不、不是。你、你放心,很快就会解决了。”莫羽浛还在盯着他,弄得他心里直发毛,他把最近做的事又数了一遍,好像没有做什么,额,他又觉得自己定做了什么……
“那个女人……”
“你放心,什么都不会有。”他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可是他确实“无银”啊。
翌日一早,天色微明,莫羽浛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望着窗里的自己,眼睛里布满了夜光。她回神,看着屏幕里的固白离开了西郊别墅。
“庄道成在哪?”固白的头有些昏沉,双颊通红,背部也有黏连的感觉,分明是伤口发炎。
电话那头,男子磁性的声音吐出一个地址,“不过,他绑架了你的那位未婚妻,正准备朝你索要赎金呢!”
“你在那里?”
“没有。不过,人我已经让人救走了。庄道成嘛,给你留在那里了,警察很快会找到那里,你要做什么尽快。”
莫家以前的废弃工厂,庄道成被五花大绑的吊在空中,露在外面的皮肤青紫一片,龇牙咧嘴地盯着固白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庄道成,我只问一个问题。若你老实回答,我便把你放了。羽浛的父母……是不是你?”
庄道成楞怔着眼睛呆住,又转瞬清明,“是又怎样?”
“莫家,对你有恩。”
“切,有恩又怎么了?是他们看不起我!我不过借那么点钱,他们便推三阻四,还拿莫紫云威胁我。这些年,若不是看在莫羽浛给我钱的份上,我早让她去陪她父母了!”
固白割开吊着庄道成的绳子让他直接摔到地上,左脚踩上他的左肩头,右脚踩在他的胸口,左手掐着他的脖颈,右手执刀插入他的右肩头,“啊——若不是你,这些年我和羽浛也不会如此!庄道成,我告诉你,这一辈子,你都别想踏出监牢一步,即便踏出来,我也会让你再回去!”
估摸着时间,固白将事先备好的录音笔扔到地上,拔出匕首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庭审结束的那刻,莫紫云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梦中。不过个月的时间,她好似突然从一个耀眼夺目的女人变成一个历经沧桑的婆子,当年的心再明媚,现在看来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莫羽浛不发一言,因为之前探监时庄道成说的一番话:莫羽浛,别痴心妄想了,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帮他打理公司的棋子,你还真以为他会为了还你那一点点亏欠就把公司给你?总有一天,他会把你一脚踹开和他的那个未婚妻在一起,至于你,不过是他丢弃的一件物品,扔了就扔了……
固白跟在莫羽浛身后,不说话。当年的事情清楚了,他和羽浛之间的障碍便不存在了,接下来只要把一切说开……哼哼,他仿佛看到美好的未来在向他招手。
苍蓝酒吧,固白还坐在那里,脸色惨白,一瓶一瓶往嘴里灌酒。他没想到这一切会如此,他和羽浛到底算什么?
“ Le vent se lève , il faut tenter de vivre !”这是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子和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固白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他有种错觉——他们都在经历苦难。
那天晚上,固白趁着莫羽浛不在家,来到了她的卧室。
坐落在阴暗角落的保险柜被打开,固白拿出一叠叠档案摊在地上。他随手拿起一本打开,里面的照片倾泻而出,而那些照片的主角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他!
他急忙打开另一本,是袁馨的资料和照片,再一本是成雨晴,再一本是陈湘湘……
他瘫坐在地上,已是没有力气站起来。不知坐了多久,他将那些东西整理好放回原处,扶着附近的桌子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不经意间摁到了什么,墙上的屏幕赫然出现四幅画面,分别对应了门口、院落、客厅、他的卧室。
他站在原地,就这么盯着那一幅幅场景,晶莹充满了眼眶固执地不落下来,她就这么恨他吗?
“你在做什么?”
固白转身,拉住她的手,死死盯住她的眼睛,“你就这么恨我?恨我恨到要去伤害我身边的每个人?”
“恨?你错了,我在报复,我要让你把欠我的一切都还给我!”
固白松开钳制莫羽浛的手,无力地后退了几步,苦笑道,“原来,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他从她的身边走过,第一次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
他以为,他们之间在互相折磨互相痛苦,到头来,疼的只有他一个。他用那份悲恸给自己做了个枷锁把自己困在了里面,挣不脱走不掉,坠入绝望的深渊。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
酒吧的嘈杂盖不住他心里翻涌的声音,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紧,一遍一遍地鼓励自己酒醒后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死皮赖脸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起风了,惟有努力生存。”他突然觉得,这好难。现在,他搞不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从前,他连怨她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有了,他又能怎么办?他曾心心念念想让她把他放在心里,如今他却不希望她如此地放在心里。他不希望她为了他,哪怕是报复,把自己变成这般模样,早知,他宁愿从未认识她。
他醒来的时候,还在苍蓝酒吧。他打开手机,本想看一下时间,冒出来的消息却让他如坠冰窟。他放下一叠现金,拦了一辆出租车往腾凡的方向驶去。
这一次,他从正门进的时候没有人拦他。是啊,怎么会有人敢拦他,腾凡的董事长有谁敢拦?
“为什么?”会议室的门被撞开,固白看着莫羽浛,脸颊通红为他卸去了些许冰冷,然而身上隐隐约约透出的血腥气为他添了丝丝暴戾。
“腾凡,本就是你的!”她的目光坚定、倔强,一道道愤恨的血色在两人的注目中也爬上了她的眼睛,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的、他欠她的。
众人见状,纷纷走出会议室。几个不长眼的仔细打量了一下固白,被石头一挡也低着头走了。
封闭的空间,只剩他们两个人。固白依旧在那里,他咬着下唇忍着背部的疼痛,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你……好,我把一切都还给你,我把一切,都还给你。”
他的双手紧紧握成一团不停颤抖,他一步一步地后退,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灵魂的肉体越加佝偻地向外走去。没有人敢靠近他,哪怕走近一步他都会摔倒一般。
他来到了一处花园,此地黄叶萧萧,秋风吹冷,当年却是那般花团锦簇,生机盎然。在这里,他骗到了她一生的承诺。他说,他想做一丹青画手,画到天涯地角,着墨万缕情丝,相思只相她一人的思,多情只多她一人的情。方今,承诺不过一句玩笑,一切都是泡影。
或许,到现在,他终于敢承认,他们回不去了!
他躺在草丛里任由草木遮住他的身影,残光疏影点在他的身上照出沧海桑田,层云生烟弥散在他的身周做个雨井残垣。他垂垂闭眼,希望是梦托南柯,殊不知自己已入梦绿萝。
固白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傍晚。他身处医院,背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只是他的脸仍没有一丝血气,苍白得不似活人。
他刚刚动了一下,庄明明快步走过来:“你别动,伤还没好你就出院瞎折腾,这下倒好,又回来了吧。”
“你怎么在这儿?”
“你的紧急联络人填的是石头哥,我去他那里找你,自然就知道了。”
“哦。”
“你和羽浛姐……”发生了什么?庄明明攥紧拳头,咬紧下唇,犹豫许久还是没有问出口。
固白没有说什么,他拉了拉被子,佯装睡觉,“我困了,睡了。”
他不想说,她便不问。本来,她已经在考虑向他表白,但是父亲的事发生后,她放弃了,她知道她再也配不上他。
夜,陆陆续续流淌着孤影,注定来时是一个人,去时仍是一个人。
月光打在女子的身上,拂过杯中凉风吹起的波澜,抚开女子稍敛的黛眉白额。固白望着窗外的风景,不时观察女子的神情,确定庄明明睡着后,他悄悄起身,离开了医院。
腾凡,莫羽浛的办公室,固白将股权让渡书摆到莫羽浛的面前。
“想和我一刀两断,投入你未婚妻的怀抱?固白,你想都别想!”莫羽浛把合约撕得粉碎,悉数扔到固白的脸上。
固白没有躲,就这么站着,沉默的够久了,“羽浛,你说让我把一切都还给你,我……”
“是。所以,你别想这么轻易地逃走!”固白走了,莫羽浛握紧的双手留下青紫的痕迹,左手甚至溢出了血,她挪步走到窗前,鲜明的背影再次刺痛了她的眼。
“有事吗?”
“固白,回到我身边。”
“呵,成小姐这话说得,好像我和你在一起过。”
“我这不是在给你选择。”成雨晴靠近固白,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固白的耳畔,“我查到正主了。”
“你威胁我?”固白双眸眯起,瞳孔中染上了危险的亮光,双唇紧抿仿若一张嘴便要吃人了一般。
“倘若你爱她,这便是威胁。”
“成雨晴,你对我不过是占有欲作祟,从一开始你就认定我是你的所有物。”
“是又如何?就算我不喜欢你,就算要取消婚约,也该由我来说。在我这里,你什么都不是。”
“我答应你。”
“这是你的信物。今晚,我们订婚的消息便会公布。”
固白回头,遥望莫羽浛的办公室,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一件事了。
苍蓝酒吧,还是那个地方。
烈酒入喉,牵引了伤口,固白咳了几声,“这一切该结束了,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自然也该由我结束。”
男子手中的杯子跌落,回过神来,“你……确定?”
“嗯。这样,我欠她的便都还清了。”
“你还……爱她吗?”
“你说呢?”固白起身准备走,又想起了什么,侧头道:“你那个朋友,帮我谢谢他。”
晚间,腾凡公司幕后老板和远胜公司千金联姻的消息铺天盖地的出现在网络上。一时间,流言纷纷,各种猜测席卷。
莫羽浛来回读着那一则消息,眼睛里的光暗了又亮,她的嘴角挂上笑意,她的手突然放开酒杯任其跌落洒了一地红酒,她踩在碎玻璃上,低头加深了笑意。
固白到家,门还没进,一个人从后面抱住了他。即便没有回头,他也知道那人是谁。
他转身,还未开口,唇角已覆上了一片温热。固白睁大双眼,没有动作,任由她吻着。
他想抱住她的,想把她揉进骨子里再也不放开。可是他不能,他怕一旦尝到了甜头,他便再也不忍心放开。她于他,就像毒瘾,深深根植在身体里的各个组织,兴许戒的掉,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戒。
这一晚,联姻的消息前脚登出,后脚腾凡幕后台前的两位老板同居、接吻的照片占据了头条。
固白坐在床上,眼底晦暗不明,他猜不出她为何要这样做,他也没有资格去质问她了……
久违的情感,因为太过久违,在白手擦拭的过程中,从“艺术”沦为被忽略的“废品”。这是种怎样的悲哀,可以让人沉睡在自己筑起的深渊里,逃不掉,只能接受这来自面对的痛苦,无奈地承受被抛弃的命运。但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可怕的是,你有从头来过的勇气,却没有这种被幸运眷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