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薛宁认识苏羡好些年了,他这副模样,薛宁早已是见怪不怪,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她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将苏羡手中的茶杯一把夺了过来。
“安宁,怎的,今日脾气可有些不太好,而且这茶杯可是价值不菲的……”苏羡抬头,笑着,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病态美。
“苏羡,这茶杯,我就摔了,你能奈我何?”薛宁此时怕是气急了,咬着后槽牙狠狠说着,“你很好,很不错,你个骗子。”
“多谢夸奖。”苏羡不缓不急地说着,仿佛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对薛宁来说更像是一种嘲讽,一种不屑。
薛宁握着那只茶杯,青花瓷的茶杯,纹理清晰,线条柔和,看样子倒是上乘的。薛宁着实有些气恼,手一用力,瞬间化为齑粉。她将手中的齑粉随意挥洒,微风拂过,那粉末便四散开来。
苏羡看着她,笑了笑,缓缓起了身,仿佛并不在意。薛宁算计过很多人,因为她知道他们的弱点,可唯独是苏羡,一个彻头彻尾疯子,疯子是没办法用常理判断的。
苏羡慢慢靠近,扬眉浅笑,靠在薛宁的身旁,附在薛宁的耳边开口说的:“你可是忘了我是谁?今日有外人在,我便不落你面子了,毕竟堂堂一个碧苍山掌门的徒弟在我这里落了面子,传出去,不好听。”
苏羡半开玩笑地说道,可是薛宁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因为苏羡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苏羡波动着薛宁的长发,饶有兴趣地笑着,看着远处的顾存剑,像是嘲讽。薛宁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头不偏不倚就这么望着他,薛宁知道,苏羡重情,虽然有时候有些疯魔,但他不会做得太过火。但这让顾存剑有些不悦,想上前,可是却被薛宁摆了摆手阻止了,顾存剑这才悻悻地呆在原地。
他们仨就这么僵持了很久,苏羡可能也觉得没意思,有意识地同顾存剑拉开距离,也设了一个结界,不大不小,只是不想让他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罢了,也算是给薛宁留一些面子。薛宁慢慢地跟着苏羡走了过去,她也知道,顾存剑有法宝,这里的话他可都听得见。看样子顾存剑应该是彻底知道,她同苏羡的关系并非外界传说的那般亲密无间了,他们之间更像是利用关系,薛宁的脑子飞快的转动,思考着这个局面该如何抉择。
“我知道,你今日特意来寻我晦气的吧,你明知道,我有多厌恶有人提及那些事。这些年,我一直不想提及那些事,我说了我不想见他们。”薛宁对上了苏羡的眼睛,她长吸了一口气,她想在顾存剑那里挽回一点面子,她可是真没想到,苏羡今日又发疯了,连约定都不顾了,说好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去了?
“不过,你该庆幸,我拿到了那个东西。我言而有信,而你言而无信,你个骗子。”
“多谢夸奖。”苏羡邪魅一笑,后退了几步,百无聊奈地伸了伸懒腰,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也没之前的咄咄逼人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我们这位精明的安小仙子。哦,还有,这可不是我邀请他们俩来的,是他们自己,听说你要来,想着许久未见特意来见你一面。来者是客,我也不好拒之门外,你这妄加揣测,可真真是伤了我的心呢。”苏羡笑了笑,心情倒是很不错,可薛宁这心里面就七上八下了,这明晃晃的谎话,真的是想把她的智商放在地上摩擦吧,鬼才会信苏羡的话。
“你明明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你总得给我时间,苏大公子。你说过,不会逼我的。当年,我差点丹田俱毁,当年,我躺在床上整整三个月,血肉模糊,动弹不得,你是看到的。苏大公子,你有些过分了吧。我们之间的交易,你是想提前终止?”薛宁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顾存剑也听得到,倒不如给顾存剑一点提示,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决定多说一下。
“交易?是啊,我们之间只有交易,可是你别忘了,这苏园是我的,不是你安宁的。他们是我朋友,有朋自远方来,我不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吗?可笑。”苏羡退了几步,看着她,看着她有些气急败坏。
“你也知道,你早晚要面对的。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我也知道,可你总要见妄夜,总要见无暇,我觉得今日很是不错。”苏羡后退了几步,有些低沉地说道着。
“不错?我当年的痛你知道吗,苏羡,你知道我来的时候瞧着那迷阵,那是妄夜的迷阵,我想起了无暇,我仿佛又回到那一夜,我感觉身子疼痛难忍,像是神魂被撕裂,肉身重塑的彻骨般疼痛,你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苏羡。”薛宁越说越气,随即便从储物袋中拿起了一把糖豆塞进嘴里。
“你还是喜欢吃糖,我记得,你疼的时候,就喜欢吃糖。反正,就是早晚,不如早些见了,免得结丹的时候突生心魔。你总是怕疼,那些事在你心上结了痂,可是,你的心还是那般软弱,长痛不如短痛,你的路很难了,你下不了决心面对自己曾经的痛苦,所以我只能帮你。”苏羡拿起了桌上的茶水,慢慢尝着。
顾存剑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他也不蠢,大抵也是能够猜了个七七八八。对于薛宁有些心疼,他一直以为薛宁这些年在碧苍虽有些艰难,但有莫寂星,有周东岸,有苏羡的帮衬也是会好过不少,看来她这些年过得真是不好,这些年对于顾家她真是与虎谋皮,步步惊心,每一步都在筹谋。顾存剑自嘲地笑了笑,之前本来还存了些许龌蹉思想,再看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如今也烟消云散了。本来,上碧苍之时,他还有些嫉妒,嫉妒薛宁有了如此好的生活,现在看来,小小年纪便开始谋算人心,谨小慎微,性命不由己,倒是有些可悲了。
“阿宁啊,你真是太不可爱了,遇见故友还这般模样,莫不是你对他们有些意见?”苏羡有回复了一脸痞气,仿佛刚才的全是错觉。苏羡看她的样子就是要服软的前奏了,可薛宁这丫头本来就是倔强的很,从不肯轻易认输,这台阶也只能苏羡自己给了,毕竟搞成如今这般模样的是他自己。
“能有什么意见,我敢有什么意见?你是不是要我说一声谢谢,才好?”薛宁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可是越看苏羡心情便遇见暴躁,只好背过身去,看着湖面波光粼粼,平如镜面,心思才稍稍镇定下来,
“不用谢,毕竟我这人从来都是大公无私,乐于助人来着的。”苏羡继续挑逗着薛宁,慢慢喝着茶,一脸似笑非笑,“话说,当年无暇不是你从那……”
“别说了,苏羡,这件事你可是答应过我绝口不提的。当年的事情,我们烂在肚子里就好了。”薛宁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想到了什么,毕竟,顾存剑还不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几个就这样僵持了许久,谁也没有答话,直到苏羡的茶水喝得差不多了,他才悠悠放下茶杯。
苏羡不蠢,他也知道他自作主张惹了薛宁生气,看样子是气急了,本来她可是从不会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如今可能是真气急了,连隐藏都懒得藏了。
“背对着干什么,是我长的一言难尽?”苏羡挑逗薛宁也是差不多了,他看着薛宁转过身来,脸上的愤怒消失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地走向了琉璃通透的桌上,一把将桌上的青花瓷杯扔到了地上,方才有些解气。
茶碗中的茶水在地上随意四溅,淡褐色的茶水泼洒到了苏羡那水墨丹青的长衫上,倒是别有一番风骨。
“解气了吗?”不得不说苏羡的脾气真是阴晴不定,而且挥金如土,这样的茶杯,这样的物什他可摔了不少。也是他家里豪气,富可敌国,每天进账斗金,花钱如流水,不知摔了多少名贵的东西了,真是暴殄天物。
“解气了?我能有什么气,苏大公子果然是家财万贯,佩服佩服。”薛宁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看着苏羡有些讨好的意味,她也不能给脸不要脸,顺着台阶就下了呗。
倒是顾存剑有些惊了,在他印象中苏羡是那一种贵族子弟,待人友善,乐善好施,颇富有正义感的人,而且人又干净,天资聪颖,秉性亦是贵族中难得的好苗,可是如今……
苏羡回头看向一脸平静的薛宁,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但是,脸上依旧是一副欠揍的表情,真算是斯文败类。
“走吧,你和你的小师弟,难道想一直呆在这里?”
苏羡大手一挥,迷雾彻底消散,苏园展现了它本来的面目,水墨江南,如诗如画的苏园。四周都是湖泊,荷花映日,碧波荡漾,湖面上波光粼粼,碧透如洗,真是一副湖光蒙蒙的画卷。
四周的芙蕖开始聚拢,连通了苏园与长亭,苏羡踩着芙蕖慢慢悠悠地走着,不得不说,安静的苏羡挺像个人的。薛宁跟着苏羡慢慢走着,顾存剑有些犹豫,但还是踏上了这荷桥。
“这芙蕖是苏羡专门寻来的,特意种在此处的。谁知道这芙蕖他是花了多少心思,只是为了纪念某个人,因为她喜欢荷花。”
薛宁小声地解释着,不过,这也没用,因为苏羡的修为本就高于他们俩所以这些话近乎全落在了苏羡的耳朵里。苏羡依旧走得平稳,看不出任何虚浮。
薛宁有意地向顾存剑谈及此事,谁都知道这是苏羡的禁忌,可是,苏羡如此沉稳,看来这苏园之行肯定是不甚安宁的。而她故意说起也是为了气一气这苏羡,谁让他自作主张的。
“嗯,知道了。”顾存剑点了点头,心里也有着自己的打算了。
这条路不是很长,很快就到了苏园。苏园很大,美如画卷,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皆是那么有着古典韵味,看样子苏羡真是没少料理它们。亭台楼阁,都是他亲自设计的,别有韵味。
苏羡带他们穿过亭台,再穿过甬道,便走入了苏园最核心的苏楼。各种奇花异草,各种珍禽异兽,全在其中,真是豪气值满分,按苏羡的话来说,我有钱,我任性。
苏羡走到了苏楼前,这里有一方小小的庭院,庭院中有着小小的茶几,有着几根小小的凳子,有着小小的靠椅,专门为他制作的。苏羡有事没事就会呆在这里晒太阳,一晒就是很久。薛宁真的想问,为什么你们都用擦防晒霜,还晒不黑。当然,这就话,薛宁肯定是不会问的。
薛宁熟练地坐了下去,茶几上还摆放着各种甜食,无奈薛宁这些年最喜欢的就是甜食了,吃着糖,总能让她放松心思,无论活了多久,总该不了吃糖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