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个女人观看完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盛大的婚礼之后,叹息着打算离去的时候,一个卫兵拦住了她们:“请稍待,随我前往主人的宴客厅。”
失去男主人的一家随着卫兵走到城镇大厅改造的宴客厅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副高朋满座的光景:
穹顶的吊灯上插满了燃烧的蜡烛,照的整个大厅灯火通明。乐队在隔壁演奏着海潮的颂歌。大厅的正中铺设着长长的餐桌,摆满了各色的丰盛的菜肴,高背的靠椅航坐满了仪表堂堂的宾客。正桌的两侧,布设着一些小型的圆桌,用来招待不是那么尊贵的客人。
其中最角落里偏僻的一桌,就是身着燕尾服,带着一家人落座的一桌。
萨维安娜不满的撇了撇嘴,只有最尊贵的位置才配的上自己好吧!不过视力极好的她看到每一桌的菜肴都差不多,也就没有发作。
缇娜抱着孩子闷闷不乐。
玛雅刚一落座,就抄起了刀叉:“想开点,就当是来出礼了,可劲吃。总得吃个回本。”
缇娜嘟起了嘴吧:“这要吃多少才能把本吃回来。”
“吃多少,算多少。哎,吃这个,这个贵,我跟你说啊,这个鲍鱼吧,就数这种个大的值钱。瞧这个个头,怕是得有半斤一只,搁我们那会,得两三千一只呢。
吃,吃。再来点这个海蜇皮,脆,解腻。
别噎着,喝汤。这龙虾汤,味正。
我跟你讲个故事。
话说春秋战国时期,有个叫做晏子的人,是齐国的穷光蛋,有一次牵着一头瘦驴前往富庶的楚国做生意,贱价卖给了需要驴子干活的本地的商人。等到生意做完了,恰好秦国打过来了。本地商人嫌弃骑驴子逃命太慢,又把养肥了的驴子以更贱的价格卖还给晏子。”
“哦,你的意思是,河纹这头贱驴就暂且寄养在这里,等养了膘再牵回去啊。”
“Bingo,真聪明。”
萨维安娜倒是啥都没说,吃的也不慢啊。她如同座山雕一样,蜷着一条腿架在凳子上,随着玛雅的点评,横扫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倒是规规矩矩的艾莱尼·卡尔文羞红着脸,看着满桌的狼藉,对侍者说:“麻烦您再多上几道菜。”
邻座的穿着挤胸束腰礼服,依旧没有如此窈窕身段的贵妇们,嫉妒而嫌弃的评论:“这怕是那个德鲁斯瓦贵族,不知道哪个穷乡僻壤来的穷亲戚。”
而心猿意马的绅士,却一边应和着尊贵的夫人,一边忍不住悄咪咪的往那儿瞄两眼,暗地里发出“卿本佳人,奈何作贼”的感慨。
远远的坐在长座尽头主座上的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一只手挽着新婚的王夫,另外一只手却在桌子底下维持着施法,监听着远远的偏僻角落里的动静。一边却维持着高贵的仪表,挂着温婉可人的微笑,迎合着各方来宾的祝贺。
听到那如此脱线的对话,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没有破功。
可是胳膊被夹在女士柔软腋下的河纹,却明显感到娇躯的微微颤抖。
“怎么了,亲爱的?”
“没什么,恰好想起一个非常好笑的往事。”
“哦?说来听听。”河纹正是笑得脸皮都僵硬了,感到无聊的时候。
吉安娜俏丽的眼睛还在眼眶里转动,打算随便找个什么故事应付一下的时候,却听见了旁桌突然的争吵和打闹。
“这些该死的醉鬼!”管家艾博连忙赶过去维持现场。
争吵的声音却愈发的大了,几乎变成了吼叫,在整个大厅里回荡。
只听见一个沙哑的男人的声音嘶吼着:
“庆祝啊,祝贺啊!我却清楚的很,这场婚礼,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而已。哪里跑来的韦根爵士,德鲁斯瓦的弗莱明家早就死绝了,就在那场战斗中,随着老船长一起就死在这个大厅里。”
管家艾博夹着醉汉的腋下,就把他往屋外拖:“帕瓦尔·雷瑟上尉,你喝醉了。”
“不要拉着我,我没醉。
让我和这个狗屁韦根理论一番,戳穿他这张臭皮。”
被话语的矛头直接对准,“韦根·弗莱明爵士”也不得不应对了:“你问吧。我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但是我只能和你说一些德鲁斯瓦的事情,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管家艾博开始紧张起来,生怕这个冒牌货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问出什么马脚出来,可是事已至此,自己已经完全没有插手打断的空间了。
帕瓦尔·雷瑟上尉上来就是追问那些只有库尔提拉斯人才知道的纵横交错的人际关系。
管家艾博的听到帕瓦尔·雷瑟上尉尖锐的问题,心都提起来了。这些绕来绕去的事情,有些连自己都不清楚,更何况这个匆匆找来的陌生人。
可是,河纹的对答,却根本没有按照艾博的小册子回答,而是直接推脱在自己的孤儿身份上,完美的规避了所有的陷阱。
帕瓦尔·雷瑟上尉蓄势而击的一拳落在了空处,愤懑的质问:“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凭什么认为你是真的?”
河纹,却娓娓动听的描述起德鲁斯瓦的树妖,女巫,雪怪,冰河......活脱脱仿佛就是一个孤儿院里长大的野孩子。
帕瓦尔·雷瑟上尉沉默了,眼眶变的赤红。
那也是他回不去的故乡。
他没有脸回去。
人们会问起他,老船长死去的时候,他最信赖的军官,在哪里。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也惊讶的微微张开嘴,这如同真实一般的经历,难道这个冒险者,真的就是库尔提拉斯人?那么,他那言语脱线明显是异界来客的两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被自己藏起来的那些凭借记忆画出的画卷,难道只是自己精神错乱下的臆想么?
帕瓦尔·雷瑟上尉憋了好一阵,众人都以为他认输了,他却突然戟指着正座微笑的吉安娜突然大喊道:
“我不相信!就算他是真的,这场婚礼也是假的。
你们都以为这个婊子会突然间改邪归正,居然知道找个清白人嫁了。
可是我却知道,前两天这个婊子,还在树荫旅馆,和那个杀死老船长的刽子手兽人私会呢!
我呸!!!
真不知道老船长的在天之灵,看见了这样的光景,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爬起来!”
大厅里突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连乐队也不演奏助兴的歌曲了。
刚刚还在安坐,暗自得意自己布置的女王站了起来,气得脸色青白,浑身发抖。
“你敢否认么?”帕瓦尔·雷瑟上尉得寸进尺的逼问。
角落里,四个女人看到了在这突然惊变的一幕里进退维谷的女王,内心暗爽不已。
现世报啊!
帕瓦尔·雷瑟上尉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所以也愈加可怕的刺入了吉安娜内心最愧疚和候后悔,以及无奈的地方。但是,她却不得不试图挽回今天的局面:
“萨尔的事情暂且不谈,所有经历过上次抵抗燃烧军团入侵的人们心中自有公论。
但是,海潮作证,这场婚礼没有半点虚假可言。我要怎么才能取信你,库尔提拉斯的上!尉!如果我还没有记错的话,我现在依然是你的主君。”
“那就用海潮证明一切吧!”
帕瓦尔·雷瑟上尉并不是孤立无援的人。
在座的很多人,都是已故的老船长亲手提拔的干将。那场事变,是在座的很多人内心无法愈合的伤痛。对于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女孩最后做出那样的抉择,他们或许从理智上能够理解,可是内心却永远无法认同。
更何况那些萨尔和吉安娜有鼻子有眼的传闻,更是侮辱众人的心头尖刺。
酒杯开始敲击着橡木的桌子,众人的声音开始很混杂,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整齐的低喝:
“海婚!”
“海婚!”
“海婚!”
吉安娜感觉自己摇摇欲坠,她明白了,这是这些还未凋零的老兵的怨恨,是父亲亡魂的示威。
这也是王女突然改变主意,选择河纹的一部分原因。
她想用这个,稍微缓和一下塞拉摩内部怨愤的情绪。
但是,常年在法师塔上专注与自己魔法实验,以及那些高层政治对手勾心斗角的往来,吉安娜根本没想到,这种怨恨,已经到了动摇自己统治的程度。
离开自己,自立门户的北卫军挺进贫瘠之地,兵锋直指兽人的都城奥格瑞玛南部的误会还没澄清。
剩下的塞拉摩海军,居然哦又要再次分裂了。
吉安娜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海婚是库尔提拉斯早已废止的荒蛮的习俗。如果一个女人的贞洁受到了质疑,那么,她会在深夜涨潮时,被孤生一人放在一艘独木船上,送到深海里。
如果她活着回来了,那么就是海潮证明了她的清白。
如果她没有回来,那么,她的罪孽就被海潮清洗,还给了她一个清白。
如果那个女人还是一个女巫,她还必须带上沉重的禁魔的镣铐,甚至连游泳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要小船被海浪倾覆,她就会毫无机会的葬生海底。
河纹不明白海婚到底意味着什么。
也就不明白那些古老元勋内心的愤怒,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但是,毫无疑问,吉安娜是明白的。
她被迫,在生命和王权之间,做出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