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臻的话刚说出来,程风还没来得及愤怒,熊默便已经抓住了孙德臻的衣领,他比孙德臻要矮上一个头,看起来滑稽极了。
熊默满眼的怒火,吼道:“身为男人,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怪罪于女人!她是自愿被王家人欺负的吗!她是自愿被张权喜欢的吗!难道我看到她被人欺负而不出手相助!难道张权想要强抢民女我还要视而不见?你心里那所谓的正义呢?”
孙德臻苦笑,“正义能让人活下去吗?”
“没有正义的人!配活吗?”熊默的鼻子快要撞到了孙德臻的鼻子。
“说得好!”从大厅传来了李心天的声音,此时的他看上去安然无恙,并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只是熊默伸出手抓住孙德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手上已经凝固住的血痂。
“李心天,李由之子,心寄天下,久仰大名。”任源看向李心天,欣慰地笑了笑。
李心天也回了个礼,“任叔叔,从小便听父亲说你的聪敏机智,让人敬佩。”
“李由还会说我的好话?我可不信。”任源眯眼笑道。
李心天也笑道:“坏话也说得不少。”
任源大笑,“我就说嘛,李顽童跟我原是水火不相容的。”
“却也是挚友。”李心天微微一笑。
“可惜他命短呐。”任源眼中闪过一丝忧愁。
李心天则宽心笑道:“能如此正直地活四十余年,已然算是长寿了。”
任源没再回话,只是看着李心天,欣慰地点了点头。
此时熊默早已放开了孙德臻的衣领,他愤怒地扭过头去,不愿再看孙德臻一眼。
程风则走上前,拍了拍熊默的背,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随后对孙德臻说道:“孙德臻,我原以为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现在看来,你太让我失望了。熊默说的对,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自愿去做的,不能怪洪思锦。去西城我们也认了,我跟熊默还在西城喝过酒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两个男人在西城不要紧,带上一个女的,还是美女,就很惹眼,这我都知道。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洪思锦听到这话,想起了自己的爸爸,他也说过同样的话。洪思锦的眼角渗出了眼泪,对程风点了点头。
孙德臻则转过身去,“别说我没劝过你。”说罢,给了任源一个眼神,任源拿出扇子扇了一阵风,风带着二人扶摇上天。陈游龙只思索了片刻,便在孙德臻和任源向上浮之前选择了站在孙德臻的身边。他一边往上飞,一边朝熊默喊道:“死在西城太不值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熊默朝他怒吼,“我绝不反悔!”
看着孙德臻三人远去,李心天遥望着,缓缓说道:“你们若肯留下,我不介意。”
熊默说道:“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实在没脸继续留下。”程风在一旁左右为难,他实在不想去西城,但熊默话已至此,在洪思锦面前又不能丢了面子,只好将话往心里咽。
李心天轻微地摇了摇头,“说了不是为你,是为了天下黎民。”
“别不好意思了。”熊默笑着走到李心天身边,搂住了他的脖子。
李心天斜视了一眼熊默,冷冷地说道:“把手挪开!”熊默也不好得寸进尺,只好将手挪开。李心天理了理衣衫,高傲地说道:“什么不好意思?你可知我是何能力?在我能力发动的那一刻,我可以让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免于伤害。与天下人的疼痛相比,张权造成的那点伤痛算个什么?”
程风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心天,“你的能力......太过于逆天了吧?”
“但还是会对自己造成损伤的吧?”熊默想起李心天发动能力之后吐了口血,忧虑地说道。
李心天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他会受何种损伤,只是说道:“不碍的。你们是我的客人,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们被人伤害。即使如此,你们仍想要走吗?”
熊默顿了顿,面前的李心天此时真的完全看不出又什么伤,若是他发动能力所造成的不良后果果真那么微乎其微,那倒是不太麻烦他。可是熊默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李心天吐了一大口血,那时的李心天连站立都困难,可不像他所说的不碍。熊默左思右想,最后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要走。若是再麻烦你,实在是过意不去。那......就此告辞?”后面一句话是对程风和洪思锦说的。
程风脑边渗出了一滴泪,西城在孙德臻和袁罡的描述中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洪思锦却很果断,美妙的声音透出一股刚毅,“就此告辞!”
程风无可奈何,只好握了个拳,有气无力地说道:“就此告辞。”
李心天没有强留,只是说:“吃罢早饭再走。”
不好推脱,三人应承了下来。
在吃饭时,李心天叫来了管家,命他备了十辆马车。“张权定会派人在附近监视,凡是从李家出去的他们都不会放过。我准备了十辆马车,其中九辆作为诱饵,我们还是要警惕些。”
熊默点了点头,口中的饭嚼了两口便匆匆咽下,补充道:“这样,其中五辆往城外走,剩下四辆各自去城主堡、王家、张家和刘家,我们那辆便去西城。”
“为什么?”程风边吃着肉便嚷道,“就我们一辆车去西城,不是太显眼了?”
李心天则抚手笑道:“甚好,甚好。西城本就是虎狼之地,他们定想不到你们会去那。但若是派一辆或者更多的马车作为掩护,他们一眼便能察觉出你们要去西城,这样反而更危险。”
熊默微微笑了笑,喝了一口汤,不再言语。
饭后,李心天将三人送出府门,路上担忧地说道:“此次别过,不知何时能够再见。”
“你若信我们,我们定能再见的。”熊默安抚道。
李心天顿了顿,点着头说道:“我信。对了,西城与东城无异,也由大势力掌控,分别是武辟(bi)堂、庆隆帮和元一会。我同元一会的会长沈之卿有过几次交情,这是我的玉佩,作为信物,你若是遇见他,示给他看,相信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熊默接过玉佩,玉佩上用小篆字体上下刻着“心天”二字,边上的雕落清晰圆滑,高雅至极。手握如此贵重的物品,熊默很是不安,转给递给了已上好车的洪思锦,对李心天言谢之后,也爬上了车。
“后会有期!”
随着一声马鞭,马声嘶鸣,马蹄骤响,那四个字越来越模糊。程风撩开窗帘,李心天仍站在李府门口抬头眺望,心中泛出一丝酸楚,对熊默说道:“我们跟李心天也才认识一个晚上,你看他就对我们这么好。人生能够认识这么个朋友,不枉来世上一遭啊。相比你那个孙德臻,真出事了就想着牺牲身边人保全自己。这样的朋友不能深交,趁早跟他绝交吧!”
熊默则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程风见他久久不回话,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又说了句:“孙德臻这样的朋友趁早绝交了!”
熊默抬起眼看着程风,一脸严肃。程风误以为熊默生气了,解释道:“不是我说他坏话,他本来就是那样的嘛。还有那个陈游龙,我还以为他会跟我们一起去西城呢。到头来不还是抛下我们,让我们自己去西城?我说你交的那些朋友,表面上看着跟你多好多好,其实也不过如此。还有上次那个冯宇伦,我就说了一句‘熊默真没用’,你猜他怎么着?他直接把我干倒在地,踩着我的头!要不是他是熊默的朋友我早就动手了!看在熊默的面子上我才忍了下来。”说到一半,便是对着洪思锦说的了。洪思锦听得一愣一愣的,手放在张着的嘴边,一脸的吃惊。
“怎么这样?”洪思锦又恼又心疼,“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这么身强力壮的。你摸摸。”程风伸手抓住了洪思锦的手,往他的身上放。洪思锦红着脸摸了摸,“的确有料”,夸赞道。
而此时,一旁的熊默开口说道:“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程风不屑地问道。
“第一,张权离开李府,到孙德臻来,这段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张权说他的父亲那时在城主堡邀请殷城主参加他和洪思锦的婚礼。如果孙德臻知道的消息是张权要和洪思锦结婚,他不会一见到我就说说我惹了事。以他的习惯,他肯定会先问个来龙去脉的。”熊默眉头紧锁,分析道。
程风摇了摇手,“孙德臻知道张权是什么人,要是让思锦嫁给张权,思锦肯定不会同意的,既然不同意,就会反抗,既然反抗就会惹怒他。”
“不,孙德臻只见过洪思锦一次,他怎么知道洪思锦不会喜欢张权?所以我觉得,唯一的解释就是,张权走后,他告知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大怒,怪罪了孙德臻。昨晚我们来李府,李心天说过我们是孙德臻的朋友。张权定是跟他的父亲说,是孙德臻的朋友打了他。孙德臻听后立马从城主堡赶了过来,这才会一见到我就说我惹了事。”熊默斩钉截铁。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不一定准确吧?”洪思锦咬着手指,喃喃道,“他说的惹事,会不会是昨天我们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进到赌场里去?”
程风也不解,“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城主堡离李家这么远,张权又是怎么在五分钟内去城主堡告诉他的爸爸的?这五分钟还包含了孙德臻他们从城主堡过来,时间还更短。难不成他还有能瞬移的能力?又或者千里传音?”程风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
熊默重重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能力,有可能是张权父亲的能力。如果他的父亲有可以听到千里之外的声音的能力,那我们这次分十辆马车出逃的计划,注定会失败。”
“那会不会是有电话之类的?”洪思锦问道。
熊默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有的话,孙德臻会给我一个的。”
“那问问轿夫好了?”洪思锦掀开车帘,柔声问轿夫。轿夫的回答是没有。
程风大悟,光知道张权的能力,他们对张权父亲的能力一概不知,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张家已经掌握了他们的信息,正等着他们离开李家的底盘。程风这样想着,捂住了嘴,不敢发声。
熊默看着他笑了笑,“已经晚了。他如果真的能听到,刚才我们吃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尽管如此,程风仍是不愿松开捂住嘴的手。
“还有呢?”洪思锦问道,她比程风从容许多。
熊默笑了笑,“还有,就是关于孙德臻的了。第二,孙德臻为什么要选择将你送去张家?”
洪思锦微微一笑,没有回话。程风这下忍不住了,大喊道:“能有为什么!牺牲思锦保全他自己呗!”说罢,又把嘴巴捂住了。
熊默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并不是同意孙德臻这样做,但如果孙德臻想要把我交出去,我一定会答应他的。因为我相信,如论我被送到什么地方,他都会想办法救我。可我知道你们不会像我一样这么信任他,所以当时就演了一场戏。”
“演戏?”程风一脸懵,“演的什么戏?”
熊默嘴角一勾,“我们来捋一捋这两天发生了啥。先是我们去了王家,在王家的地盘让他们跟刘家产生矛盾。再是去了李家,刚好张权也在李家,他一眼便瞧上了洪思锦,并且在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上门提亲,我打了他,李心天维护了我,这样让李家和张家也有了矛盾。”
程风恍然大悟,“现在东城四大家族,两两对立!”
“没错。”熊默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孙德臻的计划?”洪思锦也感到不可思议。
熊默轻微摇头,“这说不准,不过,我们作为导火索,帮孙德臻点了所有他需要的火星。”
“孙德臻想要成为新一任城主,光是要得到殷城主的同意还不行,东城的四大家族各个实力雄厚占据一方,就算是孙德臻上位了,肯定会给他使很多绊,所以孙德臻要引起他们内斗,削减他们的实力。”洪思锦说道。
“虽然他从未明说,但要我们去赌场和去李家,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如果刘守金和张权是孙德臻用了什么计谋,让他们在那个时间段,故意出现在那的呢?东城那么多赌场,好巧不巧刘守金就正好在我们要进的那家楼上;张权与李心天的交情不算很深,那天却留在李府那么晚。”熊默两眼亮出一道光,“如果这些都是孙德臻安排的,那么我们无意之间成为了棋子,帮他下在了最好的位置。”
程风惊叹于孙德臻的巧妙安排,但一想起孙德臻乘风而去的样子,仍是气氛,“所以他才会在我们三个棋子没用了,就把我们抛弃了!”
熊默摇了摇手指,神秘地笑道:“不,这还没完。我刚才不是说我演了一出戏吗?训斥孙德臻的。那时张家和王家都不在场,李家又是帮助我们的那一方,那我这场戏是演给谁看的呢?”
程风没好气地骂道:“要说就说,总搞神秘干什么!”
“孙德臻身边那个拿扇子的!”洪思锦答道。
“任源?不是吧?他不是跟孙德臻一伙的吗?”程风更是纳闷。
“我们再把话说回来,王家以什么要挟孙德臻?我!那王家知道我在李府,会不会像孙德臻所说的那般会置我于死地?”
洪思锦答道:“不会,因为仅靠他一个王家,是不可能成为城主的,他一定要靠孙德臻,若是把你杀了,得罪了孙德臻,孙德臻日后成为了城主,虽然实力薄弱,但有老城主的班底,要想咬他一口,也能把他咬得很疼。况且我们并没有离开赌城,虽说在李家,但也算是在他们王家的视线之内。”
“那谁会置我于死地?”熊默笑道。
“任源!”洪思锦又答道,“他之所以会帮孙德臻,一定是想要孙德臻成为城主,而他作为孙德臻的心腹,以后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可是如果孙德臻被王钧以你为威胁,日后让王钧成为了城主,那他的美梦就泡汤了。所以他比王钧更想让你死!”
“没错。所以我跟孙德臻演了一场看似恩断义绝的戏码,就是为了迷惑他,让他以为孙德臻已经不会为了我而向王钧妥协,这样他也不会对我下手。”熊默与洪思锦越聊越欢,“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去西城吗?”
洪思锦摇了摇头,一旁的程风举手了,喊道:“老师!我知道!”随后想了想,想起了任源曾到过西城酒馆拉拢袁罡,高呼道:“袁罡!”
熊默笑了笑,“是,也不是,最重要的,是帮孙德臻。我们这三个棋子,还有用处。”
“什么用处?”程风问道。
“既然已经瓦解了东城,下一步,自然是瓦解西城咯。”熊默身子朝后仰,靠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