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游龙用擦刀布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自己的红色大刀。
这把刀虽然看着帅气,但他一直都不知道怎么用,平时只是背在背后,不曾用过。按说,这刀是不用擦的,只不过现在的陈游龙实在无聊,孙德臻又刚被熊默臭骂了一顿,心情肯定不好,他也不敢随意走动,只好擦刀了。
房间内许久没有声音,陈游龙终于忍不住了,将刀放在椅子上,走上前,问道:“臻哥,你不会真的跟小默动怒了吧?他那个人就是那样,每天正义正义不离口,其实他自己也做不到他所说的正义。他就只是会动嘴,你别真的生气了啊。”
孙德臻正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别跟我说他。”
“那好吧,”陈游龙泄了气,看见孙德臻在写东西,便凑上去看,“臻哥,你在写什么呢?”
恰好孙德臻写完了,他将纸抬起,看着上面二十多个名字,微笑道:“你知道守护神官吗?”
“我知道,殷城主之前,老城主手下有十二个守护神官,他们就像是现实世界的警察,是维护赌城治安的。”陈游龙回答道。
“那你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身份吗?”孙德臻将纸放在桌面上,伸手指在了“刘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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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此时的刘撰,正对着刘守金破口大骂,要不是他的妻子百般阻扰,他的拳头早打在了刘守金的脸上。
而刘守金,则端着鸟笼,逗着鸟,全然听不见刘撰的骂声。
刘撰掌管赌城的所有赌场,在赌城内没有自己的大宅,殷城主便在城主堡内给了他一栋房子。也是因为如此,刘守金才能跟殷时利的女儿殷仁心从小便相识,关系很是亲密。
刘守金和殷仁心都是22岁,两人只相差十几天。
他们从小玩到大,殷仁心小时候还说过,长大要嫁给刘守金哥哥。
刘守金也不是没喜欢过殷仁心,只不过十四岁之后,二人就很少见面了。最近一次见面,便是殷仁心与孙德臻的订婚宴上。
他讨厌孙德臻吗?第一眼是讨厌的,但殷仁心看孙德臻的眼神和笑意,却让刘守金放下了对孙德臻的厌恶。
仁心从未对我这么笑过,满眼的幸福。
赌城的四大公子从此多了一位,李心天自从李由死后,便很少与他们聚会。李心天缺席后,王将与刘守金闹矛盾时便没人劝阻了。刘守金从来都打不赢王将,他的力气奇大无比,又不知道收力,每次刘守金都会被他打得死去活来。可都是朋友,刘守金也不好动怒,只好隐忍。直到,孙德臻第一次参加公子聚会,帮他挡下了王将的一拳。刘守金彻底怒了,在刘守金眼里,这一拳像是打在了殷仁心的身上。他和孙德臻两人合力,最终制服了王将,却也没占多大便宜。刘守金回家后越想越气,此时孙德臻给他出招。既然不能伤到王将,就伤王家的其他人。
那人便是王丑。
刘守金闭上眼,王丑的身影像极了王将,他们的能力一致,都是从身体里长出蛇头。打败了王丑,就像是王将一般。刘守金甚至能幻想出他手撕蛇头的场景,不仅笑出了声。
见刘守金还在笑,刘撰气不打一出来,“你伤了王家的人,王钧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有脸笑你!”
“哎呀,他就是个孩子,你何必跟他动怒呢?”妻子苦口婆心劝道。
“他还是孩子!他22了!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守护神官了!他呢!废物一个!”
“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他好歹也是你的儿子啊!”
“儿子更要说!这样下去!他怎么继承家业!”
刘守金还是没听进去,他抬头看向远方,不远处雄伟壮观且金碧辉煌的城堡内,仁心妹妹此时在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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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德臻手指挪到了下一个名字,“王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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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丑被抬回了王府,王钧见后,怒不可遏,当晚便找到了刘撰,要讨个说法。刘撰万般愧疚地道歉,说是孩子之间的玩闹,不要在意。二人是多年的好友,王将平时也没少欺负过刘守金,王钧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怒气冲冲地回了家。
在王钧出去讨说法的时候,王将也得知了一切。
遍体鳞伤的王丑彻底激怒了王将,他拳头攥得都快出血了。不顾母亲的反对,带着数十人气冲冲地奔向那个赌场,他以为刘守金还在那个赌场。
家里乱成了一团,王帅趁机跑到了王丑床前,他的笑在昏暗的房间中无比渗人。
王韵坐在房梁上,看见王帅从王丑的房间走了出来,皱了皱眉,却也不在意,起身一跃,遁入了暗夜中。
王钧回家时,妻子正掩面哭泣,问是为何,妻子说,王丑没挺住,已经死了。又听下人说,王将带着数十个家丁,已经砸了好几个赌场了。
王钧此时根本想不起熊默和孙德臻的事,他攥着拳头,喃喃道:“是时候收拾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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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任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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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源站在四周透明的房间内俯视着世人,这间房间在东城中心,曾是守护神官的基地,身前是三大家族,身后是城主堡。
眼前的赌城,似乎已经开始乱了。
任源轻轻摇着钢扇,面无表情。
这样的情形,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此时房门被打开,是陈启,任源不用回头,便猜到了。自从守护神官被解散,还会来到这里的,只有他了。
“这次是你?”陈启手中的长戈重重地落在地上。
任源微微笑道:“是孙德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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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是“赵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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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辟堂”三个镀金大字高高挂在房梁上,它的下方,岁至古稀的赵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严肃地看着前方。
最近的,是他的儿子赵辟的背影,再往后,是数百个武辟堂的堂主。
赵辟慷慨激昂地对堂主们说着话,每个星期,他们都会来到武辟堂来,例行一会。
赵因的眼睛眯了起来,满眼都是自己年轻时的背影。
儿啊,这个武辟堂,是我留给你唯一的东西。
太阳挪到了房檐之外,阳光洒在了赵因的身上,金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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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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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中年妇女,已经人老珠黄了。可她仍旧用木梳梳着头发,嘴巴在红纸上抿了抿,脸上扑了仆腮红,似乎想借此变得更加年轻。
可镜中的妇女,仍是人老珠黄。
此时一个年轻女子跑进了她的房间,禀道:“三当家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在等你议事呢!”
妇女不急不缓,继续在化妆,这次,她试图将自己眼角的皱纹掩盖住。“没我,庆隆帮就不行吗?”她轻声说道。
“这......还请三当家的别为难小的,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这就来。”妇女站起了身,理了理衣服,“你先去吧。”
“是!”
妇女从梳妆柜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道“今日无事”,看了许久,提笔落了款“黄奄”,并在名字上留了个红唇。将纸卷起,走出门外,唤来了一只信鸽,将纸塞进信鸽腿上的木筒里,将它放飞。
信鸽扑闪着翅膀,飞向了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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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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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莘立在高山之上,俯视着山下背着货物的苦工们。
那些苦工衣服身前印着一些身子圈起的凤凰,圈内刻着“元一”两个黑字。
沈之卿至创立元一会以来,从不作恶,反倒是处处救济西城中饿得快死的人,但代价则是将身体卖给元一会,成为元一会的会员,以卖苦力来换取粮食。
潘莘觉得这很公平,元一会的会员们也没有一个抱怨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待遇很好,若是遇到病了累了,也可以准几天假让他们休息。
一个从只有沈之卿和她两个的帮会,发展到如今上万人,并且在西城人人敬仰。潘莘没想至此,对沈之卿的敬仰则更甚。
这样想时,身后以为密探悄声对她说道:“东城的张清有异常动作。”
潘莘点了点头,“你在这看着,若是发现中暑或是身体不适者,及时送去医治!”
“遵命。”
潘莘转过身,走了两步,一跃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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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罡”和“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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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酒馆,还是那个位置。
曾经,十二位守护神官,每逢月圆,便会在此相聚。那时这堵墙并没有被封死,只有半个身子那么高。十二个人坐成一排,看着外面的赌城。
那时的西城与此时的东城一样,繁荣无比。
十二个人看着自己治安下安全无比的西城,每个人都无比自豪。
这么一喝,便是一晚上。
而袁罡,每每都是周益扶回家的。
二人此时正坐在老位子上,只是默默地喝着酒,没有一句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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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由(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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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由的牌位,在李家灵堂的最下方。父亲是那一代的独子。
李心天跪在牌位前,低着头,默默地流着泪。
李心天十五岁之前,一直跟母亲在西城居住,那时的西城并没有如此黑暗。虽然殷城主在东城建了城主堡,父亲和三位叔叔也移居至了东城。殷城主解散了守护神官,外来者进入西城后为非作歹,可城主却视而不见。终于,在殷时利上位之后的第十年,也是李心天十五岁那年,由夏侯庆夏侯隆创建的庆隆帮发展日渐壮大,几乎独霸西城。他们中的帮众尽是从赌城外来的暴徒,在西城内为非作歹。也是他们,当着李心天的面,杀害了他的母亲。
从此,西城便乱了套了。
可殷城主仍视而不见。
父亲将自己带到了东城,虽然远离了庆隆帮,可每夜梦里,他总能想起夏侯庆和夏侯隆残杀自己母亲时,发出那渗人的笑。
李心天从那时便怪罪父亲,为何不早些将母亲接到东城。
李心天的落泪也是为此。
因为李心天放不下西城的朋友们,无论如何都不愿陪父亲去东城,母亲拗不过,只好就在西城陪他。
是我害死了母亲。
李由是在李心天21岁的时候,得病去世的。死之前念叨的不是母亲的名字,而是“任源这下要开心了”。
转眼,已经过去了四年。
李心天将父亲的死也怪罪于自己,若不是与父亲相处的那六年没,从未给过父亲好颜色,处处与父亲作对,父亲也不会年仅五十便死于病痛。
这是李心天的第二滴泪。
李心天仍跪在父亲的灵牌前,只不过此时,他已收起了悲痛。他的双手发着金光,随后金光漫过全身。
就这样,金光亮了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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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张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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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还在城主堡与殷城主商量赴婚宴之事时,眼前突然闪过了儿子张权被一个背着木工的男人打了一拳的画面。
张清立马紧张得站起了身。
殷城主问:“怎么了?”
张清回答道:“有人伤了张权。”
殷城主还在纳闷是谁有如此本事,能伤害到张权时,张清已经知道了熊默完全的样貌,并且得知了熊默是孙德臻的好友。
张清看向坐在殷城主身边的孙德臻,似笑非笑地问道:“驸马爷,你的朋友伤了我的孩子,可否有个解释?”
孙德臻眉头紧锁,“张家主何出此言?”
殷城主知道孙德臻不知张清的能力,解释道:“张清是出了名的疼爱儿子,他有种能力,用钢链绑住一个人,便可从千里之远得知那人所有信息。现在那个钢链,绑着的正是他的儿子,张权。”说罢,哈哈笑道,“虽爱子心切,但无时无刻绑着他,未免也太过了吧。孩子嘛,总要让他自由,受点伤吃点苦是必然的。”殷时利想化清张清与孙德臻的矛盾。
张清跟随殷时利二十多年,自然也知道殷时利的言外之意,只好先行告退。
只不过,此时的钢链已经改变了对象,现在锁住的,是熊默。
张权回到家后,越想越气。
一个外来人,竟然伤了自己。
更气的事,我想要得到一个外来人,竟然会得不到!
张权默念着母亲教给自己的心法,平下心来。
再去想洪思锦的面容,竟与母亲有八分相似。只不过记忆中的母亲比洪思锦沧桑许多,这才没有一眼认出。
张权一下便明了自己对洪思锦的爱意仅仅是思念母亲,他知道父亲绑住了他,监控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与每种想法。于是在心里呐喊着“父亲!父亲!”,试图与张清联系。他并不知道,此时的钢链转换到了熊默身上,而今的他无论如何叫喊,张清都无法听见。
“父亲,那个女子,很像母亲,你切不可去见她啊!”
而此时的张清,他读出了熊默心中所想,既感叹孙德臻阴险的计谋,又感叹熊默与孙德臻之间的默契。
他低着头,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穿过了东西两城之间的大街。
就在他完全踏入西城之时,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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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德臻嘲笑道:“曾经守护赌城安宁的守护神官,要么成为了东城权势滔天的重臣,要么在西城归顺三大帮派,还有两个独善其身不管世人。就周益和陈启还在恪尽职守,可凭他们的力量,只能守城门,或是救助寥寥数人。守护神官,竟成了如此这般,你说讽刺不讽刺?”
陈游龙愣了愣,回道:“这就有那么点讽刺了。”
孙德臻看向陈游龙,满脸不悦,“为什么你不是熊默?”
陈游龙耸耸肩,“我不是熊默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