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缓缓转过身,马蹄声渐渐停下。
马儿甩着马尾,张清的身后,也甩着一根尾巴,它是一根钢鞭,又细又尖,就像是一条被绳子绑住的针。
车夫谦卑地喊道:“张家主,您这是?”
“让车上的人下来!”张清的声音雄壮有力,并不像是快要年过半百的人。
车夫为难道:“张大爷,车里没人!我是奉我家主之命将马车赶到此处的,家主只让我一进西城就掉头。您就让我进西城,只要进去一步,我立马掉头!”
张清略感不安,皱着眉,但熊默之前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绝不会错的。张清犹豫了一会儿,喊道:“少废话,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就在此时,张清那声叫喊还未落地,他心中便传来了熊默的奸笑,“嘿嘿嘿,张清怎么也想不到,我们说是要去西城,其实是混进了要出城的那五辆马车之中。他也不想想,既然我知道了他有千里传音的能力,我们又怎会没有对策。”
张清听后,大骂一声“畜生”,同时,他身后的“尾巴”猛地戳在地上,盘了几个圈,像个弹簧似的。张清往下压的力一松,“弹簧”便猛地反弹,将他往上弹飞了十多米高。
张清顺着东西两城之间的大道,朝南门口望去,果真有五辆李家的马车正欲出城。恍惚间,张清似乎看见了其中一辆马车内伸出了熊默的头,正嘲笑着他。
“竟敢欺骗我!”张清大怒,身后的尾巴越过他的身子,朝南门刺去。但这根钢鞭,肯定是没有那么长的。张清只好操纵着钢鞭插进了西城一间土房里,随后将自己甩过去,就像是蜘蛛侠一般。
张清的速度非常之快,他与南门隔了约有十公里之远,但不到半分钟,便走完了一般的路程。
张清得意地笑了笑,“这点雕虫小技就像甩开我?”
那五辆原在排着队等待出城的马车见张清狂袭而来,也顾不上规矩了。车夫们大喊着自己是李家的人,硬生生从从队伍中挤出一条路,不过守城士兵的拦阻,打着马鞭便出了城。
而张清,此时才赶到城门。他的钢鞭左右拍打,将人群往左右两边扫,走到城门口,才看见那五辆马车兵分五路。
张清有两条链子,一条是手上的钢铁长链,链子的末尾绑着一把锋利无比细小如针的剑,链身半边平滑,半边布满尖刺,钢链最前端,插进张清的右胸,绑着张清的心脏。而另一根,则是如今绑在熊默身上的银链,它又短又细,只能绕在脖子上绑上一圈。除了张清外,没人能看得见这根银链。就连张清,也只能通过意志控制它,无法触碰到它。
此时的张清只知道银链圈在了熊默的脖子上,他能知道熊默的一言一行与心中所想,却无法得知熊默具体方位。那熊默似乎也知道,此时的他不仅一言不发,就连脑中所想的也只是“快逃”二字。
张清站在城门口,左看看右看看,实在不知道追那个,气急败坏,右手往边上一甩,钢鞭砸在了城墙上,划出了一道深痕。
恰巧此时守城门的陈启不在,其他士兵认识张清,都不敢上去跟他说话。却又一个新兵,他不顾身边人的反对,走上前,对张清喝道:“我知道你是张家家主,但守护南门是我等的职责,你不可在此放肆!”
“职责?”张清转过脸看向那个新兵,新兵虽将近有一米八高,但还是比张清矮了一个头。张清怒目圆瞪,“你们放跑了我的猎物,还有脸跟我谈职责?”说着,钢链像是一条蛇一般,从新兵的腿上缠绕而上,不一会儿,便锁死了他的脖子。
新兵却不为所动,他用尽全力,声音仍被噎着,“请速速离去!”
张清愣了愣,从新兵的脸上,似乎看见了陈启的身影。钢链缓缓松开,张清笑道:“看来不是你放走我的仇人,是他们。”张清的眼神锋利无比,扫向新兵身后的守城士兵们。那些士兵知道张清要做什么,一个个吓得冷汗直流,想要逃跑,却被张清的眼神镇住,双腿不听使唤。钢鞭高高举起,鞭尾处的细剑在空中闪着亮光,一个横扫,一点亮光变成了一道亮光,将十多个士兵的脑袋纷纷割下。
新兵这才感到害怕,他的双唇颤抖着,虽然没有听到同僚们的惨叫声,但他明白,张清已经将他们都杀了。
“呼!”张清长叹一口气,心情似乎变得很好,他笑着抓住了新兵的肩膀,“你很不错,若是想到我张家做家丁,我不反对。你说呢?”说着,张清将脸凑近,新兵甚至能感觉到张清嘴里的那股恶心的血腥味。
他会吃人!此时的新兵,心里想的只有这句话。
张清见新兵被吓傻了,仰天大笑,松开了新兵的肩膀,往城里走去。
没有张清的那双手抓着,新兵像是被人抽了魂一般,瘫倒在地。
张清才走没几步,便看见围观的人群中分开了一道缝,一个身披银色铠甲,手持钢铁长戈的男人正瞪着他走了过来。
张清张开双臂,走上前,满脸笑意,“陈启,你可算来了,你的手下太令人失望了,好在我帮你教训了他们,别谢我,应该的。”
陈启仍是面无表情,他将长戈往前伸,戈刃对准了张清。张清微微皱眉,“别这样,我们不是朋友吗?”
话音刚落,陈启将长戈一横,张清顿时感觉脚下的土地在蠕动,低头看去,成千上万个身穿黑色泥铠手握土色武器的手指大的小人从地里爬了出来,像是一大群蚂蚁。
黑色小兵们也的确像是蚂蚁,他们顺着张清的鞋子往张清身上爬,奇怪的是,刚爬过膝,便纷纷落下。但黑色小兵们并没有退缩,他们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密密麻麻的“黒蚁”在往上爬,密密麻麻的“黒蚁”在往下掉。
张清不屑地笑道:“据我所知,你的黑兵们一旦脱离地面,便会浑身无力。你还是亲自上吧,凭他们伤不到我的。”
张清并不知道,那些往他身上爬的黑兵只是用来迷惑他让他放松警惕的,陈启真正的目的,是那十多个站在张清右脚边上排成一列手握成拳后摆蓄力的黑兵们。陈启提戈往前冲去,嘴里喊道:“可你别忘了,在地面上,他们便力大无穷!”话音刚落,那十几个黑兵同时出拳,打在了张清的脚边上。
张清顿时感觉自己的右脚被打得粉碎,站立不能,与此同时,陈启也突到了面前,长戈一摆,利刃扫向自己的脑袋。
张清却并没有惊慌,他的钢链将陈启的长戈稳稳接住,并围绕着自己的身体,利刺在外由上至下飞快地转着圈,将身上的黑兵均割成了碎片。钢链落在地上,仍没停止旋转,钢链围成的圈越来越大,将地面上的黑兵都打回了原形,并朝陈启袭去。
陈启微微皱眉,长戈往前推了推,随后后跳了几步,退到了安全的位置。
张清也并没有让钢链穷追不舍,他收回钢链,抬起了右脚,提起裤腿,陈启这才得知张清早已用用钢链护住了右脚,方才黑兵那一击只是打在了钢链上。张清轻微地摇了摇头,“你不该惹我的,陈启。”
陈启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钢链却以极快地速度向他袭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链尾上的细剑已经抵在了陈启的后颈上,刺出了一滴鲜红的圆珠。陈启停下了动作,单脚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张清微笑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毕竟我们是朋友嘛。只不过你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你以为,凭你能够伤到我?二十年前,你只是帮我们这些人拿武器的杂役,二十年后,你还是一个守城门的小卒。当年老城主是偏袒你,才封你为守护神官的,不然以你的资质,怎配与我们为伍?”
陈启的眼神有些动摇,他咽了咽口水,没有回话。
“知道了,就对我认个错,我也不为难你,不要你下跪舔鞋,认个错就行。”张清虽看不起陈启,但好歹也同事多年,浴血奋战了数百次,他对陈启还是有些友情的。
陈启低下头,“对”字刚说出口,一支钢箭便从他的耳边飞过,直刺张清,张清反应极为迅速,伸手抓住了钢箭。但他看见这支钢箭后,便后悔万分。周益的飞踢,已经踢在了他的肚子上。这猝不及防的一踢,将张清踢飞了出去,撞在了城墙上,落在地上激起了浓烟。
张清在烟尘中站起了身,用手拭去嘴角的血痕,苦笑道:“周益,你这是干什么?朋友之间应该这样吗?”
周益将钢箭打在钢弓上,斜指地面,扬起了头,英姿飒爽,“说什么呢?我和你从来都不是朋友。”
张清呵呵笑道:“好歹同事了......仅仅一年,战友之情应该有的吧。怎么?守护神官中最出众的天才,要为守护神官中最平庸的废才,与我张清决裂吗?”
周益没有从张清身上察觉出敌意,收起了钢弓,从腰上拿出一壶酒,“咕嘟咕嘟”喝了两口,“也不是为了陈启,只是看你老刀未老,想试试你的身手罢了。不过如此嘛。”
“未老?老咯老咯,”张清笑了笑,看起来沧桑了许多,“老夫今年四十七,比你足足年长八年。就算年轻个八年,我也不定是你的对手。在守护神官中,能让老夫心服口服的,只有你和......袁罡?”一想起袁罡,张清便从人群中扫见了他,他惊讶地喊着袁罡的名字。
袁罡被发现后,不再逗留,转过身想要离开人群。可他的武器实在太大,那是一把长三米宽一米的钢剑,在他转身时,就像是一个圆规,以他为中心,将半径三米内的人都扫到了一边,远远看去,更引人注目了。
“你站住!”张清大喊道,可袁罡并没有听他的话,一跃跃上了西城的房子上,两三步便没了人影。
“嘁!还在生我的气吗?”张清嘀咕道,“好歹也是十多年的战友,也太绝情了吧。”
周益转过头,看了眼远去的袁罡,又“咕嘟咕嘟”喝了一口酒。随后回过头看向张清,醉醺醺地问道:“张老头子,你不在你的张家做土皇帝,到南门来干什么!”
张清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笑了笑,“我的儿子被人打了,我想帮他打回去,却让那个人跑了。我真不是个好父亲,哈哈哈。”
“无聊。”周益白了他一眼,转身推开人群,走进了西城。
陈启一直都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三人,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动作。张清看了他一眼,陈启的脸上布满了落寞,于心不忍,嚷道:“好了好了,不就是杀了你十几个手下吗,回去后我加倍还给你。你也是,平时不好好管教手下,让他们一个个好吃懒做,竟然让人闯出了赌城。我的手下到你这后,你可不能让他们松懈!”
说到此处,张家家仆这才从十公里外追赶了过来,一个个气喘吁吁的。张清看见他们,笑得更开心了,“也别回去后了,这些,我数数啊,三四十人吧,都归你了。你们给我听着!从今以后,你们跟着陈启守城门,一定要对他言听计从!还有,别给我有懒惰之心,若是被我发现,人头不保!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张家家仆的喊声震耳欲聋。
“好了,你们留在这,我先回去了。”张清朝前家仆们挥了挥手,走到了陈启身边,轻声说道,“哥哥我就是这样,心直口快,都是无心的,你别放在心上。你身为战友,还是很靠谱的!”
陈启低着头,默不作声。
张清笑了笑,“告辞了,有空找你喝酒,就去老地方?”
陈启轻轻点了点头。张清心满意足,往张家走去。才走两步,便听见身后陈启喃喃抱怨道:“明明我比你大半个月。”
“别介意!别介意!”张清仰天笑道。
就在此时,熊默有了动静。
“如果张清发现我们的目的地从始至终都是西城,他会不会气疯了?”
张清愣在原地。
“既然我们知道他能千里传音,我们又怎么会不利用他这一点,骗他呢?我刚才偷偷瞥了他一眼,果然是个傻大个。哈哈哈。”
张清的脸气得通红,怒吼着:“熊默!”一头钻进了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