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千年前,这片大陆还没有名字。人类是这片大陆上最弱小的种族,北方的极寒之地居住着传说中的龙族,南方的滨海之地两栖海兽凶猛无比,西方的黄沙之地蛇蝎遍地吞食着每个入侵者,东方的蛮荒之地寸草不生毫无生机。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人类只好将居住地定在了大陆中心——连绵不绝连接着东南西北四种人间地狱的无尽森林。
无尽森林是这片大陆的万物起源,就连龙族产卵时,也会选择在这无尽森林之中。无尽森林对所有的生物都很友善,赐予它们智慧与强壮的躯体,这里的动物,比其他大陆上的动物更加狡诈与巨大。
可无尽森林并不喜欢人类,它没有赐予人类任何赏赐。
但人类还是选择留在这里,数年之后,第一座人类国度成立,它在迷林的正中央,世人称其为“圣城”。人人都以身为圣城城民而自豪,他们称呼无尽森林为“迷林”,圣城之外的地域为肮脏之地,其他的人类为低种人群。
圣城是那样瞧不起外人,因此,几乎所有非圣城的人在短短一月之间,离开了圣城。他们效仿圣城,在迷林里伐木建屋,各自成立了自己的城市,最鼎盛时,足有两千七百多座城市同时存在。更有甚者,他们团结一致,向着东西南北四个地狱里扩张领土。半年过去了,这片大陆上几乎遍地都有人类的都市,很快,人类便赋予了这片大陆名字——林城大陆,坐拥像森林一般的城市的大陆。
国度与城市的出现,让团结了不足十年的人类族群,再次爆发了战争。弱小的城市被吞并,强大的城市不断扩大,此时,一个最初不足十人的城市,已壮大成为了林城大陆上实力最接近圣城的强大势力,它就是“东方之城”。
东方之城最初是由一个姓东方的人所建立的,他与他的城民将城市定居在圣城之外的边缘上——再往前一步,便能看见圣城的圣人之心。不足十人的东方之城在一个星期内,便将附近的五个城市吞并,其中还有一个百人之多的城市。从这以后,东方之城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壮大,短短半年,东方之城已成为足以比肩圣城的存在,因此,他们将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进攻对象,定为了圣城。
东方之城与圣城的战争,足足持续了两千年之久。
在此期间,圣城与东方之城更换了无数城主,而东方之城,也改名成了“赌城”。
之所以叫做赌城,另有缘故。
起初,通过武力扩张的东方之城城民在外嚣张跋扈,其他城市的城民对他们又怕又恨,便私下称其为“恶(wu)城”。而后,第三任东方之城的城主生性好赌,城主之风蔓延全城,大大小小的赌场在赌城内拔地而起。而“恶城”,则渐渐变成了“赌城”。而第三任东方之城城主却对这个带有贬义的名字情有独钟,力排众议,从此,“东方之城”退出了历史舞台,“赌城”将它取而代之。
由于与圣城的战争,赌城内靠近圣城的东半城与圣城边上的大片迷林,成为了主战场。数千年来,圣城边缘的迷林已成为了黄沙,而东城,也满目疮痍。原先居住在东城的城民因为战乱穷困潦倒,而城主也不愿救助他们,西城更是将他们排挤在外,甚至修了条名为“疏离之路”的大路,将赌城一分为二。东城的居民从此成为了被赌城遗弃的人,他们以不足百人村庄的群体,纷纷坐落在东城之地苟延残喘。而这样的村庄,两千来年,已削减成了不足二十个。
圣历1971年,改变赌城千年来现状的人——殷时利诞生了。
而这一切,要从圣历1986年中旬,那个酷夏,与圣城大战之后凯旋归来的赵因遇见了年仅15岁的袁罡说起。
此时的殷时利,正在村口与袁罡各握着一把木剑练剑。袁罡是个天赋极高的剑士,即使他练剑时间还不足一年,就已经可以把练了五年剑术之久的殷时利打得节节败退。
殷时利被袁罡的一击侧斩打倒在地,他捂着自己的右侧肋骨,躺在地上哀嚎着。
“不好意思,下手中了些,因为是第一次用这一招。”袁罡满脸愧疚地将殷时利扶了起来,“怎么样?没大碍吧?”
殷时利一把将他推开,“不是说好点到为止的吗?要不是我好几次都收了手,你早就被我打趴下了!”
袁罡抿嘴一笑,“既然还能吹嘘,那说明你并无大碍。怎么样?休息一下再来?”
“是该休息一下了,来来来,把你娘做得饼给我吃一口。”殷时利顺势坐在了地上,扯着袁罡的裤脚,可怜兮兮地说道。
袁罡宠溺地笑了笑,蹲下身来,从衣服里掏出了被一块破布包住的饼,饼由于之前的剧烈运动,此时已碎成了好几块。袁罡看了一眼,将最大的那一块给了殷时利。殷时利接过饼,一句谢谢都没有,便大口吃了起来。袁罡被他的毫不客气逗乐了,笑着搓了搓殷时利的头发,“就知道吃!”
饼还没塞进嘴里,袁罡便看见远方一匹大马飞驰而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逼近二人了。要看大马要撞到殷时利,袁罡立马起身,将殷时利推开,随后拔剑往前踏了一步,剑身直此马头。大马上有一人,他对要撞到殷时利的事毫不关心,可见袁罡拔剑刺向大马时,却反应激烈。他从腰间拔出一把钢锏,抬起左脚侧身将袁罡的剑挑开。袁罡见马上那人将自己的剑挑开后又想打自己一锏,手腕微微一转,用剑将钢锏的攻势挡下发出了“锵”的一声。
大马从袁罡身边飞驰而过,强劲的气压将袁罡推出了数步远。殷时利忙上前扶住袁罡,指着马上那人大骂道:“没长眼啊!”
谁知那大马竟停了下来,马上那人将马掉了个头,缓缓朝二人走来。殷时利见那人身穿金甲,手持钢鞭,英武不凡,一脸凶相,吓得躲在了袁罡身后。却仍虚张声势地喊道:“你别过来!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那人眯眼笑了笑,将目光锁定在了袁罡身上,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袁罡一脸刚毅,“我叫袁罡!你又是何人?”
那人听罢昂首挺胸,一脸自豪,“我名为赵因。”
殷时利一听,激动万分,“你是那个守护神官,赵因?”
“正是。”
“你出现在这里,是刚与圣城打完仗回来吗?是胜是负?”
“这还用说?自然是胜了!”
“那我们村以后不会被圣城的人入侵了吧?”殷时利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马边,拉着赵因的袖子,问道,“从今以后,我们就能安居乐业,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吧?”
赵因咽了咽口水,回答道,“那是自然!”但很快,他便看向袁罡,问道,“你的剑术是谁教的?”
还没等袁罡回答,殷时利喊道:“是我教的!”
赵因这才正眼看向殷时利,“哦?那你耍一套试试?”
殷时利重重地点了点头,退后了五六步远,开始耍起了剑。整套招式打完后,殷时利眼中满是期盼,“怎么样?赵因大人,我可以跟你一样,成为守护神官吗?”
赵因对殷时利的剑术实在是看不上,动作僵硬招式老套,一点灵气都没有,但又不好伤了孩子的心,眯着眼笑道:“只要你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守护神官的!”
殷时利听后兴奋地跳了起来,他像一只心花怒放的小狗一样,摇着尾巴在袁罡身边转着,“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我得到了守护神官的肯定!我得到了守护神官的肯定!”
可袁罡此时却十分戒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因,方才那一锏分明是要至他于死地。
看见殷时利这么开心,赵因竟也有些得意,他双眼圆瞪,看着袁罡,笑嘻嘻地说道:“你叫袁罡是吧?我记住你了,明日我还会来!”说罢,便这样盯着袁罡,等待他的回应。
袁罡愣了愣,将剑收了起来,转过身,拉着殷时利,说了声,“我们回去吧。”由始至终,没再看赵因一眼。
赵因的笑僵住了,但他很快又扬起了欣慰的笑,他点着头,掉转了马头,挥鞭朝东城疾驰而去。
殷时利一边被袁罡拖着走,一边回头看着赵因的背影,感叹道:“守护神官,真帅啊。”
却也不是什么好人。袁罡心里回了一句,没有说出声。
回到家中的殷时利雀跃欢呼,他告诉家人和邻居,他们村庄再也不会被圣城的人入侵了,他们再也不会因为战乱东躲西藏了,“因为守护神官赵因已经把圣城打败了,再也不会有战乱了!”殷时利见人便这样喊。
殷时利虽然调皮,但为人善良热情,村里的人都很喜欢他,对他说的话都十分信任。这一夜,村里的人都将自己珍藏多年的酒搬了出来,在村庄内的空地上,举办了他们平生唯一一次宴会。他们围在篝火旁边又唱又跳,他们庆祝赌城的胜利,也庆祝自己将要脱离苦海过上平常人的生活。
就连殷时利,都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喝了几杯酒。
村庄内六十余人,在这夜里,醉得东倒西歪。只有袁罡,他孤零零地坐在屋顶上,看着西方深思着什么。
殷时利手握着一壶酒,在人群中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袁罡。最后终于在袁罡家的屋顶上看见了他,殷时利指着袁罡傻呵呵地笑了两声,便也爬上了屋顶。
“你在想什么呢?”殷时利坐在袁罡身边,坏笑道,“我知道了,你在想以后要娶什么样的媳妇。”
袁罡苦笑不得,“你怎么也喝上酒了?你也不怕你爹娘打你。”
“要打便打!反正今天小爷我开心!”
袁罡看着笑得憨憨的殷时利,心中的苦闷似乎一下便化解开来,他缓缓说道:“但愿那个守护神官所言非虚,我们真的能够脱离现状。”
“守护神官的话还能有假?守护神官是什么人!大英雄!大英雄不会说假话的!”
“你还真是喜欢守护神官啊!那你以后一定要成为守护神官的吧!”
“不不不!守护神官是英雄!我知道我的本事,是做不了英雄的。你更能成为英雄!”
“或许吧。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我要做城主!”
袁罡听后一愣,随后苦笑,这人是真的喝多了,平日里若是做个成为守护神官的梦都能乐醒,此时竟妄想要做城主。袁罡因为他的这句话嘲笑他,反而煞有其事地问道:“那你做了城主,最想干什么?”
殷时利突然眼睛放光,似乎酒都醒了,但很快,他的双眼又变得模糊了起来,“我要是做了城主,我要让东城的人都过上好日子!再也不会让圣城的人入侵赌城,再也不会让东城的人家破人亡,东城内所有的人都能够安居乐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殷时利慷慨激昂,甚至想要站起来,但被袁罡拉住了。
袁罡将殷时利手上的酒壶抢了过来,“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烈酒灼烧着袁罡的喉咙,袁罡五官都扭在了一起。但他还是挤出了一句,“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月色渐渐被乌云笼盖,大地一片漆黑。村落里的人都醉醺醺地睡去了,就连平时守夜的民兵都醉的一塌糊涂。
这一夜,袁罡在梦中,梦见了殷时利成为了赌城城主,他一声令下,赏赐了东城所有的人锦衣玉食,所有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幸福地哈哈大笑。
直到,赵因的声音突然传进脑中。
袁罡惊醒,他坐起了身,此时他与殷时利仍在屋顶上。袁罡的头有些阵痛,他拍了拍脑袋,试图让阵痛停止。
“袁罡!”下方又传来了赵因的声音。
袁罡朝声音的来源看去,赵因赫然立在那里,身后还有十余名侍卫。而在他们脚下,村民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几处刀枪。
他们此时还是带着笑的。
“发生了什么?”身旁的殷时利不知何时醒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族人惨死的场景,喃喃问道。
赵因环视了四周,淡淡地说了句,“想必是圣城人夜袭此地。”
“你骗人!”殷时利大吼,“你不是说你打败了圣城的人吗!他们怎么敢再来?”
赵因冷眼看向殷时利,“那你要去问圣城的人了。”
殷时利此时已经濒临崩溃,他不断地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声泪俱下。
而袁罡,则站起了身,拔出了腰上的剑,指着赵因。
“是你害死了他们!”袁罡大吼。
赵因冷笑,“我可没有让他们喝得酩酊大醉。”说罢,他身后的十余人纷纷动身,不一会儿便立在了袁罡身边,还未等袁罡刺出一剑,数人便将他的手脚禁锢住。
“这些人死了也好,这样你就不会有所顾虑了。”赵因看着袁罡,眯着眼笑道。
袁罡刚想开口大骂,便感觉后颈被重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