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罡醒来时,他已身在赵因家中。
他在地上坐起身来,朝周围看去。他所身处的,似乎是一个训练场,前方不远处规整地立着数十个形态各异的木头人;左右各有数座擂台,擂台上的人正卖命厮杀;而在他身后,赵因赫然立在那,一脸严肃,在赵因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孩,看上去跟袁罡年纪相仿。
“醒了?”赵因并没有低头,只是眼珠朝下俯视着袁罡。
袁罡一愣,“这是哪?”
“这是我的’武辟(bi)堂‘。”赵因说着从身边小孩身上拔出一把剑,扔给了袁罡,“拿上剑,跟我的儿子打一场。”说罢,推了推身边的小孩,“辟(bi)儿,以后他就做你的陪练,试试他的斤两。”
“是,”赵辟对赵因行了个礼,走到一旁的兵器架上,拿了一把钢锏,随后走到最近的擂台上,摆好了架势。
袁罡缓缓起身,他掂量着剑的重量,比他以前用过的木剑重了许多。他看着赵因,心里满是抗拒,但还是卑微地说着:“守护神官大人,我的族人他们怎么样了?殷时利呢?就是那个小孩,他在哪?他也到这了吗?”
赵因浅浅地笑了一声,“关于你的族人,我很抱歉,在我们赶到你的村庄之前,他们就已经全都死了,我们检查过。至于那个叫什么殷时利的,我想卖一个关子,等你与犬子打了一场之后,再告诉你也不迟。”
袁罡虽然知道族人是因为赵因的谎言而是,可赵因正在面前,他却深感自己无能为力。袁罡此时能做的,只是紧盯着赵因的眼睛,企图通过他的眼睛洞穿他,“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赵因则迎上袁罡的眼神,丝毫不怯,“守护神官是不会食言的。”
这句话,殷时利说过。袁罡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好吧。”说罢,便走上了擂台,站在赵辟两米开外的位置,举起了剑。
“准备好了吗?”赵辟轻声问道。
袁罡轻微地点了点头,赵辟便迅速地将钢锏刺了过来。这突然的一击让袁罡十分意外,好在赵辟的速度不算很快,袁罡完美地躲闪开来。拉开半个身位,袁罡发起了进攻,他的剑由上往下,直刺赵辟的左胸。可袁罡还没有适应剑的重量,猛地出剑,身体竟随着剑往前倾了半步,一个没站稳,袁罡踉跄着往边上倒。但很快,袁罡便站稳了脚步,再看向赵辟,他已在五六步之外。
袁罡重新摆开架势,正要往前刺时,赵辟却举起了手,朝父亲喊道:“父亲!这个人太弱了,他连剑都握不稳。”
赵因缓缓走到擂台便,眯着眼笑道:“辟儿,这是他第一次用真剑。他是东城的人,在此之前,他都是用的木剑。突然让他用上长三尺重十斤的钢剑,他当然不适应。但很快,他就会适应的,既然他以后是你的陪练,那让他适应剑的重量,也是你要做的事。”
赵辟点了点头,“是,父亲。”说罢,看向袁罡,“今天这一场就不算,等你能够适应剑的重量再来吧。”
这场不算?这场不能不算,打完这场我才能知道殷时利在哪啊混蛋!袁罡心里骂道,强忍着剑的重量,将剑扬在空中转了几圈,吼道:“我已经适应了!来吧!”
赵因将手叉在胸前,露出了欣慰的笑。赵辟也略感吃惊,心里不由得佩服起来。
“看剑!”袁罡大吼一声,往前踏了两步,刺向赵辟。袁罡全身的力气都用来稳住剑,因此他的进攻缓慢无力,连劈带刺好几剑,都被赵辟轻松地躲开了。赵辟并不像伤害袁罡,他边躲边说,“你现在的进攻太慢太僵硬了,就像是剑操纵着你一般。很这样的人比试,我是要被嘲笑的。”
袁罡听后心里一怒,在刺出一剑后并没有选择将剑收回,而是转动了手腕,将剑往外斜压,借着剑的重力,将剑在空中转了半圈,划向赵辟。赵辟心里一惊,忙抬起钢锏挡下了这一击。武器碰撞,让袁罡后退了数步。
赵因微微点头,甚是欣赏。
赵辟也有了兴致,他将钢锏横在胸前,笑道:“现在开始,我不会让着你了。”
“求之不得!”袁罡双眼一瞪,冲了上去。
起先赵辟还能够压制住袁罡,但随着袁罡的速度越来越快,赵辟竟有些招架不住。最后,还是赵辟殊死一搏,在袁罡朝他脸上刺来一剑时,侧过脸往前踏了一步,举起钢锏砸向袁罡的头。
在钢锏离袁罡的头不足三厘米时,赵辟收了力,轻轻地在袁罡头上敲了一下。而袁罡也将剑转横,剑刃在赵辟的额头上,划了一道浅痕。
双方都在最后收了手,但袁罡很清楚,这次是赵辟赢了。他收回剑,低着头说了声,“是我输了。”
赵辟则走上前,伸出了右手,“以后你会赢回来的。”
袁罡看着赵辟摊开的手,心中五味杂陈。他长吸了一口气,赵因不是好人,但赵辟似乎是好人,他慢慢将这口气呼了出去,伸出右手,握住了赵辟的手。
“以后请多指教。”
赵因这次并没有食言,他告诉袁罡,他只把袁罡带了回来,殷时利的天赋太差,没资格被他收养。此时的殷时利,仍在东城,生死未卜。
袁罡听后,只是愣在原地许久,他深知自己没有能力救助殷时利,也深知被赵因收留,是自己唯一能够脱离东城苦海的机会。
父母,殷时利,族人,他们的面孔在袁罡梦里不断浮现,每次出现,总能让在梦里哭很久。可时间久了,再加上赵因所灌输的“他们都是被圣城人杀害”的观念,渐渐,袁罡原谅了赵因,转为仇视圣城人。就在三年后,袁罡十八岁那年,他作为赵因的副将,第一次参与了与圣城的战争。
一把大剑,斩杀百人,一战成名。
两年后,二十岁的袁罡成为了守护神官。
世人称其为,“最强的守护神官”。
而这五年来,殷时利在东城四处逃生。顽强的生命力让殷时利无数次死里逃生,而殷时利,也成长为了一个阴险狡诈、谨小慎微的人。
因此,袁罡在赌城第一次见到殷时利时,根本没有认出这个曾经总是满脸憨笑的老友。
那是在赌场之内,殷时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连战连胜,一万变十万,十万变百万,一个下午的时间,便让赌场赔的破产。
赌城的赌场,都是由皇亲贵族掌控,输给穿的破破烂烂的殷时利让赌场负责人很是不爽,但殷时利的身手了得,赌场内的十余名打手竟都被他打败。赌场无计可施,只好请来了守护神官。
守护神官远要抵御外敌,近要平息民愤。这也是袁罡对守护神官这个工作最不爽的一点。
这次派来的,是袁罡与王钧。
袁罡刚进赌场,映入眼帘的,便是殷时利脚踩着一个打手的身体,一手撑着剑,一手把玩着筹码,闲情惬意,丝毫不慌。
王钧做事冲动,见殷时利如此嚣张,袁罡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冲了上去,一跃而起,双脚幻化出两个巨型蛇头,朝殷时利咬去。
可殷时利的四周似乎被一个神奇的屏障保护,蛇头一靠近他,便化成泡影,消失不见。王钧深知不妙,想要逃,却为时已晚。殷时利一拍桌,扬起右腿对着王钧的胸膛便是一腿,将王钧踹出了十米开外。
袁罡见同僚被伤,不得不将腰上身长三米的大剑拔出,正要发起进攻,却听见殷时利说了一声,“袁罡,好久不见。”
袁罡感到诧异,定睛看向那人,这才认出是殷时利。袁罡的战斗欲望瞬间平息,大剑砸在地上,激起了一阵浓烟。
“你还活着?”袁罡轻声问道。
殷时利笑了笑,“出乎你的意料吗?”
袁罡苦笑,“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活下来。”
殷时利眼中满是惆怅,“我也是。”
赌场之事,殷时利还是归还了所有赢得的金币收场,他只拿回了自己最初的一金,随后,便用这一金请袁罡喝酒。
袁罡最常去的酒店,便是“群英酒店”。
“这家的酒最有东城特色!”袁罡兴奋地介绍道。
两杯啤酒端了上来,二人坐在酒吧那块又长又宽的玻璃面前,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酒吧外的西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荣昌盛的西城。
殷时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与五年前在村庄里喝过的酒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殷时利笑了笑,“没想到我还能喝道这种味道。”
袁罡兴奋得像是个孩子,分享着自己的宝贝,“对吧?我第一次来喝也是这种感觉。这个酒的味道,跟我们在村子里喝的味道几乎一样!”
殷时利又尝了一口,望着窗外,说道:“一样的,只有味道了。”
袁罡的笑容凝固住了,他缓缓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急着说道:“村里人的仇,我已经报了,当初杀害我们族人的圣城人,都死在了我的剑下。”
“是吗?”殷时利对此却并不在意,“恭喜你大仇得报了。”
袁罡倍感诧异,他想说着这是他们二人的仇,但却开不了口。
殷时利所记恨的,是赵因和我吧。袁罡心想。
二人再没有对话,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殷时利先把酒喝完了,他端起杯子,朝店家大喊:“这杯子太小了吧!”
店家笑着摇头,又装了一杯端了上来。
殷时利看着新端上来的酒杯,轻声说道,“这两杯酒还没有当初那一壶酒多。”说罢,便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那天夜里,我对你说了什么吗?”殷时利轻声说道。
袁罡默默地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我要实现我的梦想了。”殷时利站起了身,看着窗外,“希望你不会成为我的绊脚石。”
直到殷时利独自离开酒店,袁罡的酒也已喝完,他才缓缓说道:“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在群英酒店的门外,王钧恭候多时,看见殷时利走了出来,忙迎了上去。
“你可有兴趣成为守护神官?”
殷时利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清风扫荡着二人,似乎要将二人身上所有的陌生感吹散,“我的兴趣,是成为赌城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