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默三人搀扶着秦白和髪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了迷宫尽头的石门前。
虽然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仍不放弃奄奄一息的髪云和判定死亡的秦白。
杨清凌走上前拍了拍门,喊道:“麻烦开一下门!救命!”
话音刚落,石门便“轰隆隆”地打开了。石门的背后,是之前那个小鼠人髪袁,髪袁的身边还站着一名老态龙钟的鼠人和十多名手持武器的鼠人。
一看见受伤的髪云,那名老鼠人便吩咐身边的鼠人:“快,将髪云将送到医仁堂。”
“还有一个,求求你们救救他吧。”杨清凌指了指秦白。
老鼠人看了眼秦白,疑惑且为难地说道:“他......他这样还有救吗?”
“有救有救!我们之前看过他的脸被砸烂了都能恢复,”程风也焦急地说道,说时还扶着秦白跟着将髪云送走的那两个鼠人,想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医仁堂。
“那好吧,”老鼠人示意两个鼠人把秦白接下,并拦着了程风,“不过你们三人,不可在髪族境内走动。”
“只要你能救秦白,我们都答应。”熊默点了点头。看着远去的秦白,熊默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三人已经渐渐忘记了这是个游戏,他这个念头刚浮现,又瞬间被消除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他的思想。念头消除的那一刻熊默有短暂的晕眩,回过神来,他们三人各被两名鼠人抓住双手,推着他们的屁股,往医疗室的反方向走。
“你干嘛!别摸我!”杨清凌扭着身子不让那两个鼠人摸,一边扭一边骂着,那两个鼠人也觉得不好意思,只好抓着她的手臂,不再去触碰她其他的地方。
程风也想反抗,可鼠人的身型虽然娇小,但他们的力气却出奇的大,他的一双手被鼠人抓住,就好像是被铁索绑住一般,根本挣脱不开。
熊默则没有反抗的意图,他顺从着身后鼠人的摆布,而眼睛则往周围探索着。
这是一个比方才的迷宫大数十倍的巨坑,或者说,是一个盆地。熊默他们现在处于盆地上方,在髪袁和老鼠人身后,有一条数百层的阶梯通往下方。下方有着成千上万座平顶房,星星点点地坐落在盆地里,远远看去看不出它们与寻常的平顶房的区别,但若是你走进看,便能发现它们比你平时见到的平顶房小了一倍。这些房子被一条大道分为左右两边,大道由髪袁身后的阶梯处开始,以一座与众不同的房子结束。这栋房子像是一座城堡,在一片平顶房之间鹤立鸡群。城堡之后,则是将这片“世源桃源”包裹起来的墙面,顺着墙面往左右看,会看到两边各有数十个楼梯连接着盆地,楼梯之上,有着数百上千个奇奇怪怪的洞口。而将熊默等人与那些洞口隔绝开来的,便是他们所要去的地方,监狱。
监狱里空无一物,就连稻草或者石块都没有。
程风随意地坐在了墙边,说道:“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们什么时候下来的?”
“不知道,应该是傍晚吧。”杨清凌回答道,她也找了个地方,她拍了拍灰尘与沙子,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那现在应该快半夜了吧。”程风苦笑道。
“我们才下来多久啊。”熊默坐在程风身边,笑道:“九点不到吧现在。”
“漫漫长夜啊!”程风感叹道,“今天晚上可算是见识到了,我这辈子也没这么惊险过啊。诶你说他们怎么都这么厉害啊,我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厉害啊?”
“你啊?悬咯。被十几个人追都能吓得腿软,你看人髪云将军,身负重伤依然站得笔直,举枪对那些人说‘来啊’,哇,想想都觉得帅爆了!”杨清凌发出了花痴般的笑。
“哈哈哈,虽然你这样说我,但我竟然不觉得生气。现在的我跟髪云将军比起来肯定天差地别,但以后我一定也能成为髪云将军一样的人。”说着,程风竟然跳起来打了一套军体拳,嘴里还“呼哈呼哈”的。
熊默和杨清凌看着他傻憨憨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打完军体拳后,程风又坐下,提起了秦白,“你们说秦白能活吗?”
“我觉得可以。”杨清凌说道,“我一直觉得秦白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是人。”程风说道,“你们说说,哪个人受那么重的伤能在那么短时间恢复?死侍?金刚狼?他们都是变种人,我觉得秦白也是变种人,你说呢?”说着,拍了拍熊默。
熊默笑了笑,“变种人也是人啊。”
“那不是一般人啊。”
熊默点着头,深思了一刻,说道:“你们觉得,他的头是被谁砍下来的?”
“肯定不是髪云将军!”杨清凌回答道。
“难道除了我们,迷宫里还有别人?”程风想起不禁后怕起来。
“那为什么只对秦白动手?却对我们不管不顾?”熊默再次抛疑问。
“啧,”程风陷入了深思,“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我觉得......或许迷宫里并没有别人,这件事跟秦白的身份有关。”熊默说道。
“那秦白到底是什么人呢。”杨清凌也陷入了深思。
而在另一边,同样处在盆地之上的医仁堂里,老鼠人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罐药,涂抹在了髪云胸前,涂抹完后,髪袁默契地操纵着绷带帮髪云包扎。那罐药似乎有着奇效,它在髪云的胸口亮了一道光,随后医疗室四周冒出了荧黄色的光点,缓缓钻进了髪云的胸口。
不一会儿,髪云便苏醒了过来。
髪云吃力地坐起了身,看了眼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医疗室,看了眼身边床上躺着的人类身体,一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髪袁一看他醒了,立马叫了出来,“啊!髪云将军醒了!爷爷,髪云将军醒了。”一边叫着,一边依偎在了髪云的腿上。
“髪寅长老,多谢救命之恩。”髪云看着老鼠人,忍痛作了个揖。
髪寅则没好气,他吹鼻子瞪眼地说道:“哼!你前几日才被毫羽众创,我的药只能暂时将你的伤口止住,并不能让你完全痊愈,让你好好休息养身体,你非不听。这次不仅旧伤扩大,新伤也添了无数,我这药能把你救醒已经是你命不该绝,若有下次,神仙难救!你就在这好生休养,半年内都不准你动武。”
“晚辈谢过长老的关心,但我是髪族大将军,倘若我闭门不出蜗居在此,毫族进攻又该如何?而且那毫族南将军毫坚已经下了战书,恐怕明日便会带兵攻来,我可不能袖手旁观啊。”髪云虚弱地说着,眼角竟流出了一滴泪。
髪袁帮髪云擦拭泪水,回头求爷爷道:“爷爷,髪云将军这样全是因为我们髪族啊,您就别怪他了。”
“唉,”髪寅摇着头叹了叹气,“那好吧,只是苦了那孩子了。你明日去族人厅找族长吧。”
“是。”髪云回道。他看了眼髪袁,二人相视一笑,他抚摸着髪袁的脑袋,说道:“小袁的医术越来越高超了,以后这医仁堂就靠你了。”
“嗯,我会努力的,将军!”髪袁向髪云敬了个礼。
“这个人......你知道他们的来路吗?”髪寅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端着药,坐在了秦白身边。
“他说是来救那个人类小孩的。”髪云如实回答,顿了顿,又说道,“他还救了我的命。”昏迷前是他挡在了我的面前。
“哼,又是为了那个小孩。”髪寅气呼呼地说道,“他就是一个祸星,先是害你受了重伤,还让族长少了几年寿命,今天又害得此人......唉,你说你何苦把那小孩从毫羽手上抢过来?”
“如果那个小孩在毫族人手里,以后受害的可不止是三四人而已。”髪云沉重地说道。
“唉,我也知道。可......罢了罢了,我一老头子也不掺和你们的事,”髪寅叹了叹气,用手往药罐里抹出一点药膏,涂在了秦白的伤口上,“伤成这样,我可不觉得他能得救,白白浪费了我的药膏。”嘴上是这样说着,但手里又往药罐里抹出了一点,往秦白伤口上涂。
可这次,等髪寅将药罐封起来,放回了柜子里,那药都没能发出神奇的光。髪寅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是回天乏术了。”
就在此时,秦白的身体发出了异常的白光,白光一瞬便吞噬了秦白的整个身子。髪袁兴奋地叫了起来,“有效了有效了!”
“我的药没有这种效果啊。”髪寅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白光闪了十多下,又似水球破裂般炸开,一瞬便消散在空中。再看秦白,他的脑袋已经完好无损地长了出来。
“神迹!此乃神迹啊!”髪寅惊呼道。
“我们的神可不管救人。”髪云虽也惊讶万分,但对髪寅提及的神,却嗤之以鼻。
秦白的眼睛渐渐睁开,猛地便坐了起来,把髪寅吓得够呛,靠着墙按着心以防它跳出来。秦白环顾了四周,心里乐开了花,“有两千年没回到这里了,这里还是一点都没变,‘医仁堂’,对吧?”
“你......你怎么知道这的名字?”髪寅越来越惊讶。
秦白看向髪寅,弯着腰打量了许久,说道,“你跟他只有一点点像,这也难怪,鼠人的平均寿命在两百岁上下,这么算来你跟他也差了十多辈,跟他不像也是正常。”
髪寅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髪袁看到爷爷这般,赶紧上前搀扶住。髪云却对秦白越来越感兴趣了,笑着说道:“照您这么说,您活了至少两千年?”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能活这么久,不对,是没想到两千年后我还能再复活。”秦白在医仁堂里走动着,墙上的画,墙角的柜子,柜子上刻的字,柜子边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五张床,对他来说十分熟悉,他坏笑着感叹道:“你们还是这么不喜欢打扫,两千年了,这间屋子里的装修陈列一点也没变。”
“都是先人的遗物,我们也不好清理。”髪云附和道。
秦白指了指最上方的画,“髪医,想当初他救了我好几次呢。”
“髪医先祖是您好友?”髪云也惊讶万分。
“准确来说,是我的属下,当初......”秦白说着,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道:“熊默呢?”
“您说的是那三位人类吧?他们现在关在责难室里,我带您去吧?”髪云艰难地从床上下来,忍着痛说道。
秦白看了他一眼,嫌弃地说道:“我知道责难室在哪,你就好好躺下,伤得这么重还爱管闲事。”
“可是责难室有人看守,如果没人带您,他们会以为你是侵入者的。”
“那就让那个小孩带我去吧,”秦白给了髪袁一个眼神,“走!”
髪袁愣了愣,说道:“好的。”说着搬了把椅子给髪寅坐,便跟着秦白出了门,嘴上还念叨着,“我不是小孩子,我都成年了。”
“不到四十都是小孩子。”秦白笑道。
笑声越来越远,髪云这才缓缓躺回了床上。髪寅惊魂未定,喃喃道:“你带回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或许上天知道了鼠人的这场浩劫,于是派他前来。希望他能帮我们度过这道难关。”髪云叹着气,但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走了好一会儿,二人才从医仁堂到责难室,髪袁给守在责难室门口的两个鼠人守卫打了个招呼,便帮忙将门打了开来。
一进门,秦白便从上前将睡得迷迷糊糊的熊默紧紧抱住,高兴地说道,“真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熊默被这莫名其妙的拥抱弄得一头雾水,“谁啊?干什么啊?”
“是我啊,熊默老大。”秦白松开了熊默,兴奋地说道。
“秦白?你真的活了下来?”熊默看清秦白的脸,难以置信地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啊。”一旁的程风惊呼道。
“我就知道他不会死的。”杨清凌得意地说道。
秦白看向杨清凌,眼泪竟忍不住流了下来,“杨清凌大姐,好久不见。”说着,便要上前抱住她。
杨清凌一把推开她,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大姐啊,我有那么老吗。你怎么每次受伤醒来都跟变了个人似的,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啊。”
“那是因为我记起来了啊,”秦白见索抱失败,也不收回了手,笑道,“之前的我睡了太久,所以很多记忆都忘了,受了几次伤,把之前的记忆都记起来了啊。”
“也就是说,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你?”熊默站起了身,失望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是个低调的大神,没想到你是个厉害的逗比。”程风附和道。
“对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杨清凌问道。
“我是一把剑,‘双生剑’,谁得到这把剑,我就会从剑里醒来,变成那人的样子。”秦白得意地说道。
“这么说你不是玩家?”熊默惊讶道。
“当然不是,我的主人才是玩家。”秦白笑道。
“难怪你受多重的伤都能痊愈,原来你不是人。”程风感叹道。
“不是的,我之所以能够恢复所有的伤,是因为,”秦白顿了顿,似乎是词穷了,想了想才说道,“双生剑,是把我复制成跟我的主人一样的身体,并且会共享所受的伤。这么说吧,假如我的腿被砍断了,那么这个伤就会转移到我的主人身上,而我的主人没有受伤的腿就会转移到我的身上,我恢复的速度取决于我和主人的距离,距离越远,我恢复的速度就越慢。明白了吗?”
“那你转移过去的伤怎么办?”熊默问道,“自然痊愈?”
“如果我短时间内同样的地方没有再次受伤,那么我健全的腿也会同步到我的主人身上,那他就会痊愈了。如果同样的地方再次受伤了,那么治愈的速度就会慢上一个轮回。如果出现两个人同时有一个地方受了伤,那就要等到自然痊愈了。不过我是剑化身出来的,只要剑完好无损,我的痊愈能力就能比常人快几十倍。我痊愈了,我的主人就能痊愈。只要我的主人不死,我受再重的伤都不会死。”
“那你们不就是不死之身了?这能力太变态了吧。”杨清凌听了半天,越听越惊讶。
“算是吧,但是我们之间转移的伤也会造成疼痛。”
“那当你的主人真可怜。”程风嫌弃地说道。
“并不啊,我主人受的伤也会转移到我的身上。就比如刚才我的头突然掉了,就是说我的主人被人砍掉了头......”秦白这才反应过来,“啊!我的主人有危险!熊默大哥,我们快去救他!”
“你知道他在哪吗?”熊默一脸冷漠。
“不知道。”
“知道你就不会叫我帮你找他。那你知道我们现在什么情况吗?”
“知道。”
“知道你还想去救他,你先救救我们吧。”
“那怎么办?我的主人有危险,如果他死了我又要回到剑里睡觉了。”
“你不是说你们受的伤会互通吗?你现在一点伤也没有,不就说明你的主人现在平安无事吗。”
“这么说,好像是这样的。”秦白傻呵呵地笑道,“还是熊默聪明。”
程风被秦白傻乎乎的劲逗笑了,看了眼他身后的髪袁,问道:“你是不是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快把我们放出去吧,这个地方又潮又冷,还没床,睡得太不舒服了。”
“啊,好的,各位跟我来。”髪袁回过神来,向门口的守卫示了个意,便将四人带了出去。
找了两间房子,跟房子里的鼠人说了几句后,他们便把房子让了出来,去邻居家挤了挤。
熊默和程风住一间,杨清凌一个人住一间,秦白跟髪袁说了两句话,便不知去哪了。
熊默和程风刚进房间,屁股还没坐热,便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是一对鼠人父子。他们笑呵呵地跟熊默程风握手致谢。起先他们二人还是会觉得尴尬,可来拜访的鼠人络绎不绝,最多时甚至挤满了整个房间。
鼠人们争先恐后地询问地上的世界,在明地之上的世界,在明地以外的世界。
奇妙的是,熊默和程风丝毫没谈及“游戏”相关的话题,他们根本已经忘记了这是个游戏,他们此时的身份,就像是在圣城生活了很久的人,不胜其烦地对那些鼠人描述着地上世界。
经过了与来串门的鼠人们攀谈了几个小时,熊默程风对髪族鼠人的好感大幅增加,在送走最后一批鼠人——一对母女之后,程风已经累得直接躺在了床上,虽然觉得很累,但成就感十足,感叹着说道:“看来我真的是误会那些鼠人了。”
“因为你喜欢以貌取人嘛。”熊默用手捧了一怀水,泼在脸上,他的脸红彤彤的,这可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
“没办法,谁不喜欢长得可爱的人呢。”说起可爱,程风侧着身子坏笑地看着熊默,“诶,你觉得杨清凌怎么样?”
“终于聊到女人了。”熊默白了他一眼,随后会心一笑,“我觉得挺可爱的啊,你喜欢吗?”
“嗯......怎么说呢,感觉她不是我的菜,没有给我惊艳的感觉。”
“我觉得挺惊艳的啊,很少能看到长得这么干净的女孩子。”
“长得干净是个什么形容词。”
“好啦,今天经历了那么多,你不觉得累吗?”熊默吹灭了蜡烛后,在床边示意他往里躺,随后便躺在了床上。
“唉,刚才跟那些人聊得那么亢奋,说睡就睡睡不着啊。”
“你终于承认他们是人了,哈哈,懂事了。”
......
熊默侧目看向程风,他已经进入了梦乡。
“秒睡啊,真厉害。”熊默说话的声音尽量压到了最小。
世界一下变得安静下来,熊默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今天才像是真的活着。想着,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在髪族境地里,镶在天花板上灯光早已经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熊默看到的那些发着荧光的无数个小点。杨清凌坐在窗边,托着腮看着胜似夜空的景色。
而秦白,髪袁带他回医仁堂与髪云聊了几句后,便回到了熊默和程风的住所。他躺在房顶上,手枕着头,面带笑容地看着星河,像是在回忆有趣的往事。
直到,往事回忆尽了,那些带着血腥味的回忆涌入脑海,秦白紧闭双眼,面露痛苦,许久许久,他才再次睁开了眼睛,嘴里轻声说道:“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