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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老者

那人来到斑虎的尸体前,将沾满血迹的匕首在它洁白的皮毛之上反复擦拭。刀刃掠过之处,白色的毛尽被割断,在微风吹拂之下四散而去。

介原再难以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身体向前倒了下去。

陶藤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轻轻的鼓掌走下高台,穿过坑洼的空地,来到那人的面前。陶藤绕着那人的周身走了几圈,细细的将他打量了一番。而那人只是从地上站起,将匕首放入套中,然后目光落在刚好走到面前的陶藤的脸上。

“少将军!”那人轻轻喊道。

陶藤不出一声,只是摊开手掌伸到那人面前。那人立刻懂了陶藤的意思,将绑在腰间的匕首卸下来,轻轻的放到陶藤的手上。

陶藤拿过匕首,盯着护套愣了一下之后,便将其取下。他翻来覆去的仔细观察匕首,连残留在血槽中的血迹都看得细细的。转而他蹲到地上,用刃尖轻轻的在斑虎身上划过,顿时一条长长的口子出现,伤口内的肌肉微微向外翻出。

“果然锋利!”陶藤将匕首插回护套之中,然后站起身将匕首一把甩给那人。那人伸手一把接住,再绑回自己的腰间。

陶藤走到那人的身后,一阵沉默之后,突然说道,“令你做禁卫队长,”陶藤转过身,双眼冷冷的看着,眼神之中透露着一股难以抵挡的冷冽气势,“你可愿意?”

那人倒是毫不犹豫,顿时便跪伏在地,“末将听命。”

陶藤从他身旁走过,来到介原的身边,俯下身来,探他的气息。

稍过片刻,介原似乎缓了过来,双手撑地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静静的立在原地,身体不住地晃动着。他看着陶藤从地上站起来。

陶藤也始终在看着介原。他在军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勇敢’的人,与其说是勇敢,倒不如说是不自量力。陶藤进入军营的第一天起,他的父亲丰就极为严肃的告诫过他,作为一个士兵,当死则死,但明知道毫无胜算却仍然要去送死,无论如何都不是明智之举。真正的强者只单单依靠实力就能取胜。

而陶藤面前的这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完全不符合这些教理。一个体力开始退化的中年人,面对着一个自己几十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挑战,竟然能够不惜性命的冲向前去。这也实实在在的让陶藤有些吃惊。

“我并没有亲手杀了这猛兽,”介原的语气有些游离,呼吸声也变得浑浊,“随少将军处置吧。”

陶藤冷笑一声,招来两个士兵,“去,把他搀回到营帐之中,把伤口处理一下,再给他弄些恢复的汤药。”

矢方走到陶藤身边,看了看那些马坊人,“少将军,这些人如何处置?”

“先找个教头带着,等到介原伤好了,让他自己去管理。”

“少将军是要提拔这个介原?”

“我们总会需要这样的一支毫不惜命的力量,若是打仗都像父亲所教导的那样,那我们还能有多少胜算?”

“那这个禁卫队长,”矢方朝那人瞟了一眼。“让一个不是亲信的人坐上如此重要的位置,少将军是否再细细斟酌一下?”

“不用,”陶藤斩钉截铁的说道,“让他当禁卫队长不过是暂时之计。等到我们取了望水城,我自有安排。”

听得陶藤这番回答,矢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丰在临走之时曾叮嘱矢方千万要多加约束陶藤的行动,以防他因为年轻气盛、一时脑热做出些冲动的事情来。但丰却不知道,此时的陶藤的老练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现在的年龄。虽然并没有十分的令人称奇,但在这个年纪已实属不易。

“明天我们去城中见一个老人,再过几日去城中看望看望祝况大人。”说到这里,陶藤便不自觉的朝着城的方向看过去,尽管整个城池被完完全全的遮挡在一大片密林之后,但他早已将这座城的形貌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他现在所想的,是如何能够尽可能快的将这座城池占据下来,同时又不会被扣上反叛的罪名。

矢方跟着陶藤走到了营帐之中。陶藤从刚才杀虎的兴奋中平静下来,此时又若有所思的盯着面前的书案,手指则是在不停的轻叩着桌面。

“少将军,”矢方在一旁轻声叫道,“还是先吃了早饭吧。”

“哦,”陶藤恍然,但并没有起身,反而是又问向矢方,“您可知道望水城中有什么隐士?”

“隐士?”矢方稍作思考,“这些年凡是有些名声的隐士,大都是被各地的行政官请去做了小吏,若是城中有这等人物,想必城内一定有他的传闻。”

“前日里你我走散之后,我遇到的那个女子,”陶藤起身从书案后走出来,来到营帐的厅中,“他的父亲似乎便是这样的人,不出门而知天下事。”

“若是真有这等人物,我便带着军队将他请过来就是了。”矢方叫道。

“诶,”陶藤连忙摆手否定了矢方的提议,“你的这样办法,只会让人避而不见。所谓隐士,抛弃了世间的繁繁诱惑,躲进深山之中。就好比是甘愿钻进水底的泥鳅,要试探着用饵将它引出,而不是像你这般,直接猛地把双手插进泥里,也只能挖到满手的泥而已。”

“那我们该如何做?”

“明日你同我一起前去,我自己前去找他,你就在外围看护。”

“就你我二人,力量是不是少了一些?”

“怎么?矢方将军这是有些害了?”

“害怕倒是没有,只是担心万一出了岔子,我无法向将军交代。”

“不用你交代什么,”陶藤面露不悦,“既然我已经是少将军,就无需另外的人向父亲再交代什么。我不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有自己的想法。若是真的可能会有什么不测,我断不会只让你一人同我前去。”

“那随少将军去便是。”矢方满口应下。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便踏马除了营地,此时身着便衣的陶藤已经没有第一次时的不适,反而觉得周身一种轻便舒爽的感觉。两匹马一前一后冲过密林,到达城门之时,才刚刚过了早饭时间不久。

两人下了马就径直朝着前日里偶遇临月的那座阁楼走去。两人穿街过巷,快步的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此时街上的人还寥寥无几,街道两旁的店铺也大都紧闭着大门。陶藤站在门前,怔怔得望着。

“公子为何不上前敲门?”矢方看着陶藤驻足不前,疑惑的问道。

“你还是留在附近周旋,不要同我一起进去。”陶藤稍作思索,然后对着矢方说道。

“可是……”

“不必再说什么了,”陶藤连忙打断矢方的话,只叫他躲进一旁的小巷子中。

看到矢方的身影消失了,陶藤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然后走到门前,准备抬手敲门。

门在此时竟从里面开了。

“公子!”开门的正是临月,她看到陶藤站在门口,右手依然举在半空中,便忍不住笑了一声。“公子还是先把手放下来吧。”顺着她便伸手将陶藤的手臂拉了下来。

“临月姑娘,”陶藤站在门外,轻声的说道,“今日里来可是……”

“可是想见我的父亲?”

“正是,”陶藤不做掩饰,径直说道,“只是时间紧迫,未能提前告知,不知现在能否见上一面。”

“公子还是先进门来,”临月将陶藤引进门中,在厅内的桌前坐下。她倒了一盏茶水递给陶藤。

陶藤结果茶杯,连表谢意。

“我先去告诉父亲,”临月轻笑着说道,“这几日父亲身体稍有不适,此时还没吃过早饭。公子怕是要多等些时候,等父亲吃了晚饭,稍作歇息。”

“既然有些不适,我耐心等候便是,”陶藤略表歉意,“只是在下不曾知道此事,烦扰了令尊的清休。实在有些抱歉。”

“不碍事的,”临月笑着说道,“公子再次稍作等候,我去后堂告知父亲一声。”

陶藤起身稍稍鞠躬以表谢意。

临月出了门,沿着走廊来到转角的小屋之中。

“师父,”临月跪在门前,朝着屋中说道,“陶藤已经在前厅等着了。现在您是否要出面去见一见他?”

“唔,”一声沉闷的回声从屋中传来,“来的时候刚刚好!”

接着,两扇屋门顿开,一股烟气从屋内的漆黑之中飘散出来。这股烟气停留在走廊之中,盘旋着久久不曾散去。

烟气越发的浓重,不过一会儿便弥撒开来,整个走廊都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紫色。

又过一会儿,这紫色慢慢的汇聚到一处,呈现出一个人的形状。越发浓重的紫色之中,一张苍老的面庞一点一点的显现出来。然后便是身躯和四肢,等到紫色完全消散而去,一个白发的看着赫然出现在眼前。

眼见得这位老者轻轻落地,临月再一次跪在地上,“师父,陶藤已经在前厅等候了,是否现在便去会他?”

“唔。”看着神色轻松,微微一笑,然后便朝着前厅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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