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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蜕

小蝶跟阿娘去找冥府商业街上专门倒卖人间物件的小鬼,买了一些人间的尿布和牛奶。喋春已经将近一天一夜没有换过尿布喝过牛奶,但却一直没闹,这反而让小蝶有点担心。

小蝶要给喋春换尿布,阿娘坚持要替她,小蝶不忍阿娘失望,就让阿娘帮忙。阿娘是亡灵,身上的阴气很阴冷,若是触碰凡人的话,一定会让凡人感到不舒适,更别提是敏感脆弱的小婴儿了。阿娘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死气,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给喋春换上了尿布。

小蝶专门去看过,发现原本的尿布并没有脏,这怎么可能呢?小蝶看着正在喝牛奶的喋春,心下暗想,也许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才会这样,不然,她总不会自己吸收了……

突然有人敲门,小蝶走去开门,是瓷音,瓷音侧面而立,很是诡异。

小蝶自得知他要牺牲大明百姓性命做什么新神,就一直厌恶于他。

“有事吗?”

瓷音还是没转过来,他侧面的眼睛倾斜到几乎不可思议的角度,牢牢盯紧了喋春。小蝶被他此种样子吓到,胆战心惊地延着他的眼神看去,发现了他是在看喋春。

小蝶心下一惊,立刻就要将门关上。瓷音却突然抬手抵住了门。

“你要作甚!”

瓷音将侧面的目光移到小蝶脸上,声音十分奇诡:“我不想吓到你,我现在受了伤,如果不疗愈,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大开杀戒。”

小蝶紧蹙眉头,因他奇怪的样子而作呕,满脸厌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快走!”

瓷音依然牢牢抵住门,他狰狞的眼睛里几乎有了祈求的神色,“你的妹妹,你的妹妹之前并没有,她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个人。”

小蝶本能地恐惧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瓷音闭上眼睛沉默了一秒,之后猛地将门完全推开,小蝶被他推得差点跌倒。瓷音侧立着站在门口,浑身颤抖,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蝴蝶……偏偏这个时候……

瓷音踉跄地转过身走进来,阿娘和爹爹看到他的样子都是慕然一惊,小蝶因站在门旁,看到的依然是瓷音的侧面。

爹爹拦在阿娘和喋春身前,很是不敢置信:“你是妖!你要干什么!”

小蝶要向爹娘跑去,瓷音却快她一步,呈出仙煞金弦,轻轻一弹,小蝶便被散着金芒的丝线牢牢捆住了。

“放开我!你要做什么!妖道,你敢伤我家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瓷音向喋春爹娘走去的脚步在听到妖道二字后,堪堪顿住。

之后他再次弹响金弦,一阵金光随即覆上小蝶的双眼,小蝶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是什么!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救命啊!快来人!薛曲!”

瓷音缓缓走向喋春,爹爹阿娘一脸惊恐。

“喋春,你不要伤害她,求你只要别伤害她!”

爹爹向瓷音跪下,瓷音走到他面前,半妖半人的脸即使只是好生待着,依然恐怖至极。

“对不起。”

瓷音话音一落,便猛地夺过阿娘怀中的喋春,自窗子跳了出去。

“喋春!!!”阿娘爹爹跑到窗边大喊,但已不见喋春和瓷音身影。

月仙的肚子被掏开,此时躺在客栈的床上,仙灵已散,生死未知。

度曲站在床边,降下好多梅花,梅花纷纷落向月仙的伤口,渐渐将她被掏空之处填满。

冥王站在一旁,忧心忡忡道:“这可如何是好?人间神,你可能治好这位仙子?”

度曲看着毫无气息的月仙,轻声道:“尽力一试吧。”

瓷音抱着喋春跌跌撞撞地乱跑,他已不知他在哪里,他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他如今的样子太丑,他不能让别人看见,尤其不能让她看见。

喋春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并没有哭闹。瓷音来到一处楼阁,楼阁中亮着灯,却并没有人。瓷音跌跌撞撞地走进去,靠着墙壁坐下,他低头看着喋春,倏忽间露出一个苦笑,“到底是谁要害你呢……”

破晓之时,小蝶缓缓睁开眼睛,她已在人间。

“是佛祖啊!他来救我们了!他将自己献给我们了!”

小蝶费力地转动头颅,终于看到了人。

好多好多的人,他们看起来那么可怜,冰天雪地的,竟都衣不蔽体,各个面黄肌瘦,看着他们,小蝶突然发觉,地狱,有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可怖。

那些可怜的难民纷纷向着某处跪下,不停地拜,小蝶将目光移上去,看到了喋春。

喋春浑身散着金芒,浮在半空中。

小蝶猛地瞪大了双眼,喋春在这里……她没事!

小蝶的嘴角刚要扬起,又猛地张口无声嘶吼了起来。

那些难民,他们,他们抢下喋春,他们都扑了上去,他们伏在地上,他们在吃什么……

小蝶眼角渐渐有血滑落,她还是动不了,她不知是谁将她送回了人间,却又让她无法动,是谁,要让她,亲眼目睹,这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难民爬起来,他们看起来更加恐怖了,极度的饥饿下,要么不吃,要么吃了,就得吃饱,否则,只会更糟。

他们转过身,神情有些木木的,他们嘴角沾着血,愣愣地将目光移向了小蝶。

小蝶看着他们朝她走了过来,突然间便失去了一切力气,就这样吧,这样也好。

恶鬼一般的难民向她张开了无底深渊一般的大口,小蝶闭上眼睛,渐渐地,她便感觉不到了疼痛。

她仿佛是做梦了,她似乎是躺在水里,水面上吹着温和的风,天空干净的让人放松,她看到了远处有一个人缓缓走来。那个人赤着双脚,脚下轻轻散着涟漪,他站在水面上,低头望着她,好像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已记不得,她只记得,那个人的笑,柔和而温暖,让她欢欣。她本能地想向他撒娇,不知何故,她突然充满了委屈,她向她伸出手去,他弯下身子,拉住她的手,她看着他充满了笑意与怜爱的双眸,委屈地道……

“疼……”

小蝶懵懂地睁开双眼,她依然躺在原地,只是,天上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雨。

我还活着……

有一个人蹲了下来,注视着她,小蝶看向他,逆光下看到了一顶青玉冠。

“妖,妖道……别,别碰我……”

瓷音看着被啃噬地血肉模糊的小蝶,没有作声。小蝶却仿佛看到了一滴发着光的泪滑落到了她的手心里。

瓷音向小蝶凑近,柔声道:“别怕,我已将他们都杀了。你不会有事的。”

小蝶还不知,她此时,已经不是人了。

瓷音从冥界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瓷音并没有伤害喋春,他喂自己吃了好几瓶丹药,又杀了几只小妖来补充,睡了一晚后,他已恢复大半。

但他醒后,喋春便已不见。他去找了小蝶的爹娘,可却扑了空。最后,还是冥王告诉他,小蝶的魂被他属下勾来了。可他也不知,小蝶究竟是出了何事。

瓷音没再犹豫,立刻回了人间。他看到了小蝶被蚕食,一怒之下,用仙煞金弦将那些难民化作了血水。

人死不能复生,凡人若是魂被勾走,便是死的彻底了。但小蝶的前世是月泱,灵可再生。

瓷音将蝴蝶的妖灵种入她的天灵中,不稍片刻,她便醒了。

只是,她如今,只是披着死人皮的妖,不再是凡人亦不再是月泱。若是没了妖灵,她的人皮就会腐烂,她就会再次变成一具尸体,她如今成了,最无可奈何的妖。

只是她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妖灵要与她相互适应,还需要时间,她现在需要捕食。不然待她看到自己的模样,她会更加无法承受。

小蝶将目光移向喋春所在,雨丝蒙蒙中,她仿佛看到了一片血色,小蝶闭上眼睛,将脸转向一边,无声地流泪。

瓷音脱下自己的长袍,给小蝶盖上,之后将她抱起来,御剑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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