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熔炉
白秋池端详着手中的白锤,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东西没错,五大执行机关的每一枚徽记都是独一无二的,绝无任何伪造的可能,同时,这是身份与权力的象征,遗失要受到机关内部的处罚,对一名公正之锤而言,那种处罚几乎就是给职业生涯判了死刑。
但是……
他抬头打量眼前的撒币专员,这家伙回来得太快了。
自己给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处理那个议会派来的监视者,可他半小时就搞定了,这无疑于告诉白秋池‘你的人都是饭桶’——可白秋池心里明白,自己的人绝不是饭桶。
“人呢?”
“埋了。”
“埋哪里?”
“西边吧,这到处都是雪,具体位置我记不清了。”
“就只有这个?”白秋池晃了晃手里的徽记。
聂双哑然一笑:“您是想让我在这个白茫茫的地方提着个人头从哨所大门走进来?”
——他更可疑了。
白秋池看了一旁的守卫之盾一眼,此刻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这些忠诚的士兵就会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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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小心,他不相信您。’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在聂双看来,自己的应对虽然谈不上什么可信度,但总体来说没啥问题。
‘我不了解白秋池,但我了解守卫之盾,现在您身边的这几个守卫之盾都进入了临敌戒备,还有这个……’
眼前的画面变换了,这是来自安迪的视野共享,聂双此刻在矿井的升降梯里,而安迪则在矿山外监视周遭的情况,这是十分钟前两人定下的策略。
总之,最后撒币学长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安迪的请求,他拿着‘牛仔专员’的徽记向白秋池复命,全过程开启完全感官共享,让安迪能够感知这里发生的一切,而安迪则在外围监视,具体的监视理由聂双并未告诉他——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监视’。
他只是希望安迪大佬能和他连个麦,指导自己顺利地把剧情进行下去……
安迪共享的画面是矿井外的另一架升降梯,红石矿井有两架升降梯,都由人力驱动,这是唯二进入矿井的办法。
此刻聂双脚下的升降梯正缓缓下降,而地面上的另一架升降梯则迎来了一群看起来很普通的客人。
一群蓬头垢面的矿工,约莫二三十人。
‘有什么问题?’
‘这些人不是矿工,学长,’安迪缓缓道,‘您看他们的身形,很匀称,红石哨所常年补给不足,矿工在地下劳作的同时得不到充足的营养,所以大多都会有全身肌肉的不协调发达,可这些人的体格不仅健壮,而且匀称,这种体态不是机械性的挖掘工作能锻炼出来的。’
‘所以你觉得他们是?’
‘他们是守卫之盾,而且是精英中的精英,’安迪看着那些矿工笃定地道,‘这种级别的守卫之盾放到1787年几乎可以担任一地的防务长官了,我在之前的几次剧情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
问题不在于红石哨所中出现了精英守卫之盾,因为执行撤离任务本来就派遣了大量守卫之盾,安迪说他从未见过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撤离队伍上千人,他总不可能每一个都认识。
问题是:即便红石哨所中有一群安迪从未见过的精英战士,可他们下矿干什么?
略一思肘,聂双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你到奥玛尔那里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安迪说过,等一会儿红石哨所会遭遇一小股寒冰生物的袭击,而眼下哨所里有一群精英守卫之盾——‘这种级别的守卫之盾放到1787年几乎可以担任一地的防务长官了’他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如果这群人真的个个都有奥玛尔那样的能力,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出手。
安迪无法进入矿井,在这样的前提下,继续守在这里没什么意义,反而是奥玛尔防务长那边,或许会有一些值得留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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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开升降梯大门的一瞬间,热浪扑面而来。
这让白秋池舒服了一些,也舒缓了他心中的阴霾。
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的撒币专员,白秋池的脸上有些发烫,这是种久违的感觉,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让冯琛把拉结丶马库斯抓到校舍后面的小巷里子并一砖头甩在他脸上后,面对着像只小兔子般痛哭流涕的,也是这种感觉。
人是有情绪的,带着情绪做任何事情都会搞砸。
或许是最近的糟心事太多,以至于自己情绪爆棚了,所以刚才在升降梯里竟然对撒币专员起了杀心。
议会派遣专员是为了监视学宫的动作,所以那个牛仔杀了也就杀了,反正今后他们再也管不到自己头上了,
而学宫派遣专员是为了协助自己——当然,白秋池承认自己的确不喜欢师父的管束,非常不喜欢!
但弄死师父派来的人,未免太过了。
“祭酒大人有告诉你来干什么吗?”
聂双一愣,然后答道:“没,只吩咐我尽力协助白先生。”
“那他有告诉你什么时候回去吗?”
“没有。”
白秋池轻笑一声,然后停下了脚步:
“您这辈子都回不去了,撒币专员。”
大撤离前的矿井早已空无一人,他这句轻飘飘的话在空旷的矿洞中荡出很远,这一次不用安迪体系,聂双已经明白自己没有了退路,那些全副武装的守卫之盾就簇拥在自己身后,连一个擦声而过的缝隙都没有留。
“荣耀不灭。”
聂双按着胸口的徽记,给出了眼下最标准的回答。、
“不,我们要做的,就是毁灭荣耀。”
白秋池笑着拍了拍聂双的肩膀:“跟我来吧。”
他侧身走进了矿洞的阴影之中,若不留意,恐怕没人会发现在这曲折的矿道边,竟然有一扇小门。
他拿出钥匙,打开小门,向前走,又打开一道门,接着继续向前,又是一道门,门的后面还有门,温度在肉眼可见的升高,因为每过一道门,远处火焰的光芒就更加炽烈,在过了五道门后,聂双终于看到了那团耀眼得如同太阳一般的……太阳!
喷吐着焰舌的火球悬浮在眼前这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中,火球一侧,穿着全身防护的女人用一根长长的棍子把红色的炎晶送入火球中,而另一侧,赤身裸体的男人们挥舞着巨大的锤子,在褐色的铁台上锻打烧融的晶体。
在视野共享中目睹这一幕的安迪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仅仅是因为在这地下空洞中炎晶堆积如山,更是因为源晶坚不可摧,即便到了今天,也只能由与薄伽梵之湖建立了链接的适格者以特殊方法处理,他从未想象过,在三百多年前,竟然有一群人以这种原始的方式攻克了晶石工艺最难的一步:融化。
“这里是……”聂双几乎掩饰不住自己言辞中的震撼。
“我叫它‘熔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