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很远,一座岛的轮廓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对于一支行驶了几天的船队而言,能够安全的抵达下一座岛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沿途会遇到怎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蒂云站在船头,汹汹而来的海潮翻起一层又一层的白浪,像一堵透明色的墙壁,在一瞬间便土崩瓦解,化为无数泡沫。水花溅落在他的脸上,在海风的吹拂中隐隐透着些清凉之气,这也是大海最自然的样子。
从那时决定成为一个海贼开始,到现在为止,蒂云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命悬一线,也见证了许多在收容所内无法看到的别样风景,现在的他简直爱上了这种冒险的生活,和同伴们一起,过着没有约束的每一天。
船渐渐靠近了岸边,蒂云抬眼望去,不禁觉得心旷神怡,这座岛的建筑同此前所看到的大有不同,比起艾茨巴尔的复古风格和卡梅隆的现代城镇,以及永夜之岛的古老文明,这座岛建筑设计的更偏向于宗教的风格。
一眼望去,尽是一些狭长而高耸的楼塔,塔尖约有数米之长,远看银光闪闪,仿佛来自于天宫的明辉在此洒下,让人心中充满了神圣感。塔身完全由黑白两色组成,淡去了华美的金色,亦放弃了艳丽的红色,比起那些富丽堂皇的贵族建筑和王宫阁楼,这里更显出一种别样的高贵,令人心中不时涌现出肃穆之感。
慢慢靠近这些建筑,蒂云发现每一块瓷砖上面都有用各式各样的几何体组成的花纹图形,仔细去看,竟然没有一块砖上面的图案的完全相同的,几个基础的图形通过各种重叠、衔接而组成新的图形。
蒂云等人走在街上,这里根本不像是一个国家,或者说并不同于以往的君主制帝国,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用白色的斗篷将自己紧紧包裹住,面前用一层轻纱蒙住面孔,大街之上没有人停下来交流,他们彼此相见都用手势代替语言来进行问候,镇子上的人看见他们,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惊慌,反而显示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一切都按部就班,但是蒂云却隐隐地察觉到了一丝诡异,过分的整齐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虚假,这是任何人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在他们身后,有几个身穿黑色大衣,面带银色铜具的女人互相窃窃私语着,而后悄悄隐入了建筑间的夹缝当中……蒂云心中忽然咯噔一声,通过见闻色的作用,他察觉到了一股不弱的杀气在自己周围瞬间迸发,只是短短的刹那,这种气息便消失了不见,蒂云回过头去,四下张望着,看到的却只有同刚才完全一样的画面,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蒂云转过身来,继续若无其事的向前走着,大约走了一个小时,他们看见了一家酒吧,也许是因为不同的风俗习惯,这家酒吧的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任何负责接待的迎宾人员。蒂云轻轻地按了按门口的的垂铃,过了很久才有一位中年男子缓缓打开了门,男子的打扮和镇子上的其他人完全相同,看到蒂云的到来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便用手势将众人迎了进去。
里面的装潢非常简单,只有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几张小桌子,看起来十分冷清,引人注目的是,所有的窗户都用木板一层一层地钉死,如果不是桌子上的那一根红蜡,坐在角落里的人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男子把蒂云引到了一个包厢里面,将两张桌子拼凑在一起,然后简单的拿来了几瓶低浓度的酒水,之后便推门走了出去。
这里的光线比起外面也许要好一点,但整体的色调还是过于昏暗。
蒂云打开一瓶酒送到嘴边,就在这时,他再次感受到了先前那股不详的杀气,而且这一次的时间比起刚才要长得多,通过见闻色霸气的感应,蒂云察觉到了这股气息源头的准确位置。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瓶。众人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突然,蒂云拔出腰间的玖夜芸,朝自己后方猛地刺去,刀身穿过了木板,只听见一声惨叫,随后,当蒂云再次拔出刀时,上面已经沾满了鲜红色的血迹,下一刻,包间的门打开了,几名拿着长刀的男人闯了进来,伽南抬腿一扫,整张桌子连同酒瓶全部飞向了他们,几乎同时,多洛克和佐浦的两把刀穿过了桌案将两名男子生生钉在了上面,一人见状准备离开,谁料想杰斐普拉尔已经封住了来时的入口,他用斩马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男子瞬间就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而在这时,酒吧的老板从拐角处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在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后,他惊叫一声,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双目中尽透着强烈的恐惧。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在害我们啊!”男子抬手指向蒂云,眼神中充满着畏惧与憎恨,下一刻,他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情。
“我说你这老家伙真是失去心智了,”那名身穿黑衣斗篷的男子咬着牙,一脸坏笑地威胁道,“要是管不好自己的嘴你可是会面临和外面那些人一样的下场哦,即便我没有办法回去这件事也会被那位大人所知晓,这件事情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吧?”
“我……我,为什么?”男子的声音打着颤,语气中甚至透过一丝哭腔,“我只是个做生意的人,为什么这样不幸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要做的仅仅是养家糊口而已,难道这也天意不容吗?”
“别再装可怜了,这样没有任何意义,你知道,圣岛——罗伯茨上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位大人所拥有着的,包括你们这些贱民的生命也把握在他的手里,事到如今你还在做着白日梦认为自己可以侥幸活下去吗?别犯傻了……”
“闭嘴!”杰斐普拉尔厉声打断了他,手中的斩马刀轻轻一转,只看见刀锋外侧上闪过一丝光亮,在微弱的烛火下犹如瞬间迸出的寒光一般,感觉着脖间传来的冰凉之意,男子被吓得不敢妄言,但他还是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用充满轻蔑的眼光打量着眼前众人。
“你们知道对我动手究竟意味着什么吗?那位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都会成为圣岛罗伯茨的血祭之物,被悬挂在带血的十字架上昭示所有人,要是放过我可以考虑为你们说几句好话,至少不会让你们去死,怎么样?我们谈一谈吧?”
“没这个必要了吧,”蒂云冷冷地开口道,“你在你们所谓的‘那位大人面前也不过是一个跑腿的走卒罢了,不过是因为依仗着他的威严才敢在镇子上狐假虎威罢了,我认为和你谈任何事情都是毫无价值的,真有那份时间不如直接去找那位大人来的实际一些。’”
“你这家伙……”男子被蒂云看透了老底,瞬间恼羞成怒,咬着牙恨恨而言道,“那位大人一定会把你当碎尸万段的,我保证,他的手段和力量你根本无从知晓。”
“我才没有兴趣知道那种无聊透顶的人物到底会什么,像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我见过很多,”蒂云转过身看着酒吧老板,“不要害怕他所谓的什么大人,按照他所说的反正你们也没有任何活路,与其这样不如把一切都说出来更为实际一些。”
“开玩笑玩笑,你这家伙……,你根本不懂这个镇子上的人到底经历着怎样的水深火热,即使你救了我一家也没有办法改变整个大局,一切很快就会恢复原样,然后按部就班的重复着以前的生活,这样的状态罗伯茨的人已经非常熟悉了,我请你这样外来人不要轻易干涉为好。”
“真是可笑啊,”男子略带一点讽刺地说道,“你想要救的人现在似乎并不想去帮助你,那么你所谓的说法就全都变成了单纯的言语罢了,你无法改变罗伯茨,这里也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做任何调整。”
“闭嘴,我还没有沦落到让一个废物去说教的程度,”蒂云狠狠地剜了男子一眼,“不过话说回来从我们们入岛的一刻你们就已经在尾随我了吧?”
“你是如何知道?早就已经发现破绽了吗?”男子微微一怔,“所以说你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是吗?”
“在我的见闻色霸气面前,一切的尾随都只是暴露自己身份和行动的多此一举罢了。”
“什么?你竟然会使用霸气吗?”男子顿时流露出惊异之色,身体渐渐不再有任何反抗,蒂云徐徐地将玖夜芸重新插入鞘中,起步走到了老板的面前,慢慢地蹲了下来。
“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吧?与其这样苟安不如想办法去结束这一切痛苦,这座岛上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去。”
“唉,关于这件事情已经延续了很长时间了,”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许你再去问其他人,就不会得到和我一样的答案了,即使心中知道这段过去有多么不堪,他们无法向任何人诉说了。”
“为什么?听先生你的意思,这座岛上的所有人都只能逆来顺受的接纳这种生活方式,为什么没有人尝试过其他方式呢?”蒂云开口道。
“因为这座岛上的其他人都失去了语言能力,换句话说,他们没有办法和正常人一样进行交流。”
“啊?你说什么?”阿幸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惧之色,露娅和琼几乎同时叫出了声,蒂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平静地看着酒吧老板,眼神中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神情,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份死寂背后所隐藏着的阵阵寒意,周遭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所以我才会选择假装失声,在这座岛上,我们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服从,服从那位大人的指示,他就是领导我们的神明,降临在人间的救世主,大家必须这样去看待他,已经过去十年之久了,若不是当时我强忍着不出声,现在我也会失去声音,可怜我的孩子在出生的那天被那位大人看见了,还没有学会说话就被强行灌下了含有强烈麻痹作用的哑药,现在真的是……”老板用手轻轻地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泪水,继续说道“对于这座岛上的一切他拥有绝对窥探的作用,这座岛上所发生的一切重大事件他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不论是什么都没有办法向他去隐瞒,所以即使有语言表达能力的人也必须佯装作哑,不能让他们看出一点破绽,为了我的家人能够很好的生活下去,为了保护他们,我必须……”他再一次停了下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落在地上,他用袖子不停的抹拭着,整个人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
伽南默默地点燃了一根香烟。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逐渐蔓延开来的淡淡烟草味道,心中如掉落在地上的尘灰一般瞬间破碎。
诺伊洛斯始终低头不语,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了,但心间的那股火焰却从未忘记过燃烧。
“看来我们还真是不太走运呢,”蒂云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音仿佛有铅块般沉重,烙铁似的炽热,“每到一个地方都能遇见需要我们来保护的人,就连一点休息的余地也没有,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又一次证明了以海贼身份存在着的自己不是吗?”
“海……海贼?你们是……”
“钻石星辰海贼团的各位,下面我宣布船长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好这座岛上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