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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夜袭

半个时辰后,连绵不绝的大火终于被顺军扑灭,此时明军已经撤回宁武,顺军伤亡惨重,武器铠甲丢落一地,很多人被烧成了灰烬。

刘宗敏挥舞马鞭,在营地中暴走,昨夜他醒来后,火势已经蔓延开来,他指挥老营精锐救火追杀,最后只斩杀五名明军夜不收,俘虏一个没有。

天明时分,宁武关方向传来消息,先前归降的两个游击复叛,将刘宗敏派去接收的把总杀死,还放火烧了刘宗敏设置在那里的一个粮仓,把两万石粮食烧得干干净净。

“入他·姥姥的毛!”

一群值守的顺军把总跪倒在地,各人把头深深埋起,不敢抬头望刘大将军。

刘宗敏挥鞭抽向身边一名哨官,口中骂骂咧咧,从来都是他们袭击官军,今天却被官军偷袭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煤球用的东西,人毛都没抓到,还让人烧了粮草!要你们啥用!”

“拖出去砍了!”

两个哨官被亲兵拖了下去,立即就在门口被砍头,大帐中噤若寒蝉。

刘宗敏环顾四周,转身将马鞭狠狠摔在地上,目光收紧道:

“不等闯王了,集结人马,现在就踏平宁武关,把那个守将给老子逮住,老子要亲自剐了他!”

“权将军三思,眼下粮草被焚,顿兵坚城之下,恐难·······”

刘宗敏话刚落音,牛金星便起身劝说,他是李自成派给他的智囊,不过更像是监军,闯王对这个刘兄弟一直不太放心。

当然,权将军对这位智囊也是早有怨言。

权将军发现,自从落魄举人牛金星投奔大军后,自己和闯王的关系便开始渐渐疏远,这其中难免不会有人挑拨离间的因素。

而且牛金星在陕西搞得那套,什么厚待文官,区别对待藩王,诸如此类的温和政策,让刘宗敏很是不爽,他从小便和官府有血海深仇,他的老娘就是被衙役逼迫最后饿死的。

所以,刘宗敏的野望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把狗官斩尽杀绝,当然,随着他权势增长,现在,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不仅要杀人,还要搞银子,把这些土豪劣绅,贪官污吏的家财全部敲出来。

“坚城?老子去年在潼关,你们也说是坚城,还不是给老子攻下了!狗屁的坚城,区区一个总兵,老子不放在眼里,粮草尚够支撑三日,今日便攻下宁武,把那周遇吉剐了!”

大帐之内,众部将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刘宗敏正在气头上,没人再敢提暂停进攻的事情。

“都站这里作甚!回去召集人马!准备工程器械,午时开始攻城!”

宁武关城楼。

朔风凛冽,大帐中升起阵阵篝火,秦王与监军唐通下棋。

到后半夜,顺军营地方向,隐约可见升腾的火光,看样子夜不收已经得手。

朱聿键气定神闲望着桌面棋局,他手执的白子已成包围之势,黑子却不肯就范,仍在负隅顽抗。

唐通神情紧张,不过他焦虑点却不在棋局之上,他不时抬头望向宁武关外,等待哨马回来禀告。

“殿下,夜不收他们该回来了吧,”

作为皇上钦派到山西的监军,唐通对朝廷可谓忠心耿耿,派往地方的监军,一般都是镇守太监来做,这次皇上竟然派他这个游击来,可见对自己的信任。

京师风云突变,皇上牢固掌握朝局,这些天唐通也算是看明白了,皇上迟早要对大明官场进行清算,在京师的清算只是一个开始,所以这时候被皇上重用,说明皇上是把自己当成心腹的。

晚明以后,各地驻守太监和当地将领相互勾结,欺瞒皇上,所以皇上对这些驻守太监越来越不放心,看来皇上最近是想对这些人进行大清洗了。

朱聿键淡淡一笑,目光却没有从棋盘上转移开,他抬头望唐通一眼,落子后,一大片黑子陷入死局。

“不急不急,再等等!”

朱聿键只是低头看着棋局,没有抬头看唐通。

“若是顺军连夜追杀过来可如何是好?咱们现在可只有两千人马·····”

唐通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棋局上,他心中忐忑。

“他们该回来了!”

驻扎宁武关外的顺军数量不到三千,当是前锋,初次交手,防备松懈,不堪一战。

“殿下,趁挫了贼人士气,全军出击,一举击溃!”

昏暗灯光下,朱聿键裹着貂皮大衣,凝视墙上地图,微微摇头。

熊通,王鑫沛,周遇吉等人默然无语,只等秦王令下。

熊通对山·西了解最多,听夜不收禀告,忧心忡忡道:

“刘宗敏乃闯贼第一猛将,麾下老营精锐五千,夜不收斩杀的,只是流民,夜战孟浪,眼下大军立足未稳,还是稳妥为好,”

朱聿键点头表示赞同,转身望向夜不收,问道:“流贼主力现在何处,查清楚没有?”

“回殿下,抓回俘虏,伤势过重,半路就死了,闯贼现在代州,要到宁武,至少两天以后。”

“看来李自成对这个刘宗敏很是信任啊,“

朱聿键在大厅中来回踱步。众人相互看了眼,不知秦王在想什么。

“陛下派本王来,是为了拖住李自成,不让流贼轻易向东,本王当初在河·南时,和流贼打过交道,刘宗敏,不过莽夫而已,昨晚被袭,必然来报复。咱们只可示弱,不要暴露实力,要给流贼造成宁武关很容易被攻克的假象,等李闯主力来了,”

周遇到吉以为要和顺军决战,露出为难之色,连忙道:

“殿下,援军何时能到?”

朱聿键没有说话,沉默许久。

“负伤的夜不收派人疗治,明日领赏!此战过后,本王会上报朝廷,为你们请功!”

“谢殿下!”

宁武关以西,两百里外,王集镇。

刚刚入寝的李自成被人叫醒,说是有紧急军务禀告。

听说刘宗敏在宁武关外被明军袭击,伤亡数百人。

“夜袭?”

李自成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表情。

“你是说明军出城野战,袭击我大顺军?”

自孙传庭死后,顺军沿途攻陷城池,守军莫不投降,敢对抗的明军几乎没有,更不要说主动浪战。

“是皇帝御驾亲征了吗?”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何明军突然如此骁勇。

李自成学识浅薄,他所知道的历史多是乡野村夫口中的传说。

关于本朝皇帝亲征,除了手持八十斤大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明成祖永乐帝朱棣,喜爱剥皮填草喝小米粥的明太祖朱元璋。就是那个被蒙古人俘虏的朱家皇帝,那人叫什么名字,李自成却是记不起来了。

朱由检竟敢御驾亲征,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李岩犹豫不决,沉吟道:

“斥候禀告,这几日宁武城头黄旗摇动,军容严整,怕是京师来了大官,”

“黄旗?那就是朱由检无疑了!”

李自成在银川做过驿卒,虽然级别很低,却知晓官场之事,黄旗意味着什么,只有皇家才有资格使用。

周遇吉若不嫌自己脑袋不够砍,绝不会做这种逾越礼法之事。

若在宁武关遇见朱由检,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作为顺军中为数不多的清醒者,李岩很清楚自己当下处境。

东征绝不是像檄文中说的那样,诛杀崇祯,改朝换代,而是要解决十余万流民的吃饭问题。

李自成甚至没有准备好和宣大镇决战。

如果现在崇祯皇帝御驾亲征,这可是把顺军架在火上烧啊。

闯王眉头皱起,目光扫过众人,稍稍有些失望,想想自己就是被这群人一步步拉上了贼船,走到了现在:

“朱由检这贼娃子贼地很,老子还没去北·京城,他倒自己先找来了!来得好!”

“要真是朱由检,死战再所难免,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全力攻城,斩杀朱由检,咱们才有活命机会,“

李自成脸色阴沉,沉默良久,淡淡道:“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不要自己吓自己,朱由检要是敢来,老子就逼他割地赔钱!“

李岩听见这话,却是微微摇头。

“陛下,咱在山西根基不稳,晋商算是结下了梁子,百姓也少有依附,如今形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攻下宁武关,山·西境内,刚归降的官军肯定以为咱不行了,到时军心大乱,晋商流贼抄咱后路,明军乘火打劫,进退两难,就麻烦了!”

李岩停顿片刻,压低声音道:“还有,刘芳亮现从河南北上,咱这边一撤,他也活不成了。”

李自成得意之色消失,眉头紧锁,他原以为攻克宁武不费吹灰之力,周遇吉甚至会主动投降。

不过,历史已经悄然改变了。

“全力攻城,把朱家皇帝打痛,然后再谈!”

“刘宗敏桀骜不驯,轻敌冒进,被明军袭击,大军到了宁武关,由你全权指挥,还是从前的老法子,流民冲上去填壕,老营押着明军攻城,这些贼娃子,想着投靠大顺,吃白米细面却不干活,想得美咧!”

部将双手抱拳,轰然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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