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老板出来了吗?”倒是高常贵像是第一个调整了过来似的,愣了一会后,笑了笑说道,又对着白云峰,“去把茶壶和茶杯还了吧,进去看看这家店。”白云峰巴不得离这看上去有些面相恐怖的人远些,听到高常贵说的,立马二话不说,接过茶壶茶杯就跑了开去。
又过了约三分钟,白云峰才跑回来,而这期间,那突然出现的人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站着,和高常贵,许晴二人对望着。等到看到白云峰也过来了,才缓缓开口,“让几位客人久等了,请进吧,想要些什么自己挑。”然而一开口,不知是不是当初的伤,连带着他的声带也损毁了部分,说话的声音显得低沉沙哑,让人听着不禁有一丝不舒服。
“老翁,拜山拜哪座?走尸谁人走?”不过高常贵却动作轻微地拦下了刚准备进去的白云峰和许晴,对着已经转身向内的老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却听得白云峰,许晴一头雾水,都疑惑地看着高常贵,不知所为何意。
“庙已拆,山也倒。过往君子莫闲谈。”听到高常贵突然的问话,那老人身形明显顿了顿,不过随即咳嗽了一下,才开口。不过同样让白云峰,许晴一脸的听不懂。
“这样吗?”高常贵不知为何又笑了笑,眯着眼看了一会,却又突然指着石兽貔貅,“墓道神兽守护,赶尸魂铃镇守,敢问贵处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般,那老人立马回转了身,快步上前,紧紧盯着高常贵看了好一会,又看了看一旁的白云峰,许晴,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敢问,诸位,挑的什么担?”
一句话问的白云峰许晴又愣在了原地,倒是高常贵仿佛很熟悉一般,带着笑,“茅山山上挑着货,走南闯北四海来。”
“原来如此嘛。”那老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般,笑了笑,只是因为脸部及嘴唇的原因,使得看上去反而显得更加阴森,“不知来的是南边的货郎,还是北边的走役?”
“自打北边来,宝珠身边带。”高常贵仍旧是笑笑,一旁的许晴,白云峰却显得更加疑惑,目光只能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原来是茅山北派掌门,失敬。”听完高常贵刚刚说的话,那老人一下子神色认真起来,对着高常贵做了一揖,随即又弓着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却被高常贵连忙扶起身,“老人家客气了,只是走尸当真没人走了?”
“不知贵掌门打听走尸消息,所为何意呢?”老人不知为何,神色突然又多了一丝戒备。
“呵呵,没什么大事,只是貌似走尸门派去我们中原闹腾了一阵,我来看看是谁家调皮的孩子。”然而高常贵却像没看出老人的戒备般,仍旧是带着笑意,一脸轻松地笑着回答。
听完高常贵此时的话,那老人沉默了一会,又向里屋看了看,“既然能惊动贵掌门亲自来这穷乡僻壤,想必闹腾的动静不小吧。”说着叹了口气,“既是贵客,那么随我来吧,只是我家主上会不会接待你们,我说不准。”说完,照旧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这次倒并没有先等着高常贵几人,而是自己先背着一双手向里屋走了去。
看着老人先走了一步,白云峰像是终于逮到了机会,连忙开口,“师父,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啊,而他怎么就知道你是北派掌门了?”
高常贵笑了笑,边跟上老人,却又刻意保持了一小段距离才开口,“呵呵,很简单,要说的话,第一句,‘拜山拜哪座?走尸谁人走?’,就是我先问他,如今赶尸门是哪一家?我们好去拜会。而他的回答‘庙已拆,山也倒。过往君子莫闲谈’明显一开始显得有些戒备,意思是赶尸门早没了,要是没什么事,就让我们赶紧走的意思。而后为了继续看看这到底有何古怪,我又问了门口的镇守之事,他觉得我们非常人,所以‘挑的什么担’意思是问我们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回答他的‘茅山山上挑着货,走南闯北四海来’意思是,师从茅山派,四处接单助人。而他明显也知道,茅山已经分为了南北两派,所以才会问,‘不知来的是南边的货郎,还是北边的走役?’,意思就是问我们是南派的,还是北派的。而我的回答‘自打北边来,宝珠身边带’则先是告诉他,我们是北派的,其次,宝珠告诉他,我掌握着北派的重宝,换言之,就是北派的掌门人。”
听完高常贵如此一长段介绍,白云峰不由得心生佩服,简简单单几句话,居然已经问了这么多消息。
“此人也不简单,想必年轻时也是个个中高手,走南闯北不少次。”不过还没等白云峰内心感慨完,高常贵又眯着眼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老人,虽看似走的缓慢,但步伐有力稳健,而且似乎知道高常贵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也没加速,也没减速,无形中竟配合着高常贵一直维持在如今的距离。听到高常贵如此评价,白云峰也立马回过头去看了看那老人,却什么也看不出,若是抛开那相貌,完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人。
又走了约三四分钟,几人先是走进了一间约三十平方左右的小店铺里面,只见店铺里面居然仍旧没有通上现在的电,相反的居然靠门处的柜台上,以及屋内几个稍高一点的木柜子上,或摆或挂着几盏旧时灯笼,即使是白天,灯笼里也亮着蜡烛,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整个屋子看上去暗沉沉的。而店铺靠里的地方还开了个小门,却完全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通往何处,也不知里面有什么。
“几位稍等,我去问问我主上意见,如果有看上什么物件,请自行买取。”那老人回转身,先是对着高常贵三人做了一揖,说完话,又指了指屋内的几个木柜子,才转身继续向里走去。
待到老人向那个小门内走去,高常贵没有过多动作,随意找了个木柜子靠着,又掏出了烟枪,自顾自抽上了。许晴只是随意看了看就像不感兴趣一般,走到正门处,看着日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有白云峰像是充满好奇一般,开始四处看起来。
只见这里的柜子上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期没人光顾,所以索性懒得清理打扫,大部分木柜子上都蒙着一片灰尘。而卖的东西也大部分是白云峰从未见过的。有造型奇特又不失精美的像碗状的东西,有不知用来干嘛的已经如同化石般的鱼骨头,有小瓷瓶装着的却什么标示也没有的,而看到里面时,居然还有两根如同人的大腿骨般的长骨头横放着。
“久等了,主上同意见人,不过只见北派掌门。”就在白云峰还在探索时,那老人已经回转回来,站在那小门处,也不走过来,就那么稍稍隔着段距离,对着高常贵鞠着躬,手下依旧是一个请的手势。
“喂,老狐狸,会不会?”一直没什么动作的许晴此刻却突然走上前,对着高常贵低声问了一句。
却只见高常贵一脸自信地笑笑,对着许晴微微摆了摆手,“无妨,你和云峰出去散散心吧,我去会会这位神秘的主上。”
“真的不要紧吗?”像是仍旧不放心般,许晴又问了一句。
“嗯?”高常贵突然又停下了脚步,想了想,才小声对许晴说,“如果夜晚十点左右我还没回来,直接放火烧了这里。”
“什么?”许晴像是没听明白高常贵最后一句话,连忙追问了一下。
然而高常贵却像赶时间般,对着许晴笑了一下,没有再回答,转身在那老人请的手势旁也向那小门走了进去。
“晴姐,师父,说了什么?”白云峰自然也注意到了,许晴刚刚与高常贵的谈话,只是并没有刻意上前听。此刻看到高常贵走了进去,才走上来问许晴。
“不知二位可有看中的物件?看在北派掌门面子上,小店可以打折。”不过还未等许晴开口,那老人看到高常贵走进去之后,也没有跟进去,而是转身对着许晴,白云峰先一步开口询问。
“多谢好意,只是实在没有相中的。先告辞了。”许晴似乎不愿多待,客气了一句,笑了一下,拉着白云峰就向外走去。
“晴姐,真不管师父了?”看着许晴真的说走就走,白云峰不由得有些心急。
“呵,老狐狸说他自己有办法,我们等到晚上十点就行了。”说完,看着仍有些不解的白云峰,许晴突然笑了一下,“难得出来玩,走,今天,晴姐带你好好玩上一趟。”说完,也不顾表情有些惊讶的白云峰,直接拉着白云峰走进了此刻已经有些热闹起来的人群之中去了。
而另一边,高常贵走进那小门后,只觉眼前像是完全暗了下来一般,什么都看不见,但也没有后退,依旧认准一个方向向前走着。又走了约三四分钟,才看见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了光亮,连忙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走的近了,高常贵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来的小门之后竟还别有洞天,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是一座小巧别致的小院子,而那亮光居然是正常的天然阳光,只是不知为何照到此处后,像是被什么东西稀释了一般,使得眼前之景看上去有些朦胧。
而正对着高常贵不远处的是一间已经打开门的屋子,只见屋子前的一角栽着两株芭蕉,偌大的芭蕉叶点缀出了一片绿意。边上稍远处放了个大水缸,缸中竟飘着几朵荷花,在荷叶的映衬下,在这水缸之内,别有一番诗意。再边上竟还有一株壮实的梧桐树,只是不知为何,与芭蕉,荷花的生机相反,这梧桐竟落光了叶子,看上去光秃秃的。而屋门正前方,则摆着一张躺椅,躺椅上卧着一只老猫,听到高常贵走过来的声音,也只是仅仅抬了抬头,接着如人般打了个哈欠,又低下头,枕着自己的前爪睡了过去。躺椅边上放着一张矮茶几,此时竟已摆上了一壶茶,两个茶杯,隐隐约约一阵茶香传了出来。
“果然是你个老东西啊,我想着你也差不多继承了北派掌门,还没死去呢。”就在高常贵还在观察眼前之景之物时,一道声音带着兴奋,又夹杂着些许开玩笑的口吻传了过来。
循声望去,只见刚刚打开的屋门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竟和平日的高常贵一般,穿着不常见的深黑色唐装,头发有些灰白,精气神倒看上去不错,虽然脸上有了不少皱纹,可一双眼睛却看上去仍像充满活力一般。此时,两只手各拿着一个小木椅,看着高常贵看向自己,晃了晃手中的椅子,又对着高常贵笑了笑。
看清来人之后,高常贵也是笑了笑,立马回了一句,“你个老东西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随即笑意更深,“好久没见了,邵春亮,邵大当家。”说到最后,故意将语气拉长,加重。
被称作邵春亮那人也笑了笑,看了看天,走上前来,递给高常贵一把椅子,自己也同时坐下,先是倒了两杯茶,自己端起一杯,浅浅尝了一口,就那么端着,之后才开口,“居然还能从你这老不死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全名,这感觉也是新奇。不过我早已不是什么当家的了”顿了顿,邵春亮才接着开口,“是啊,好久不见了,应该四十年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这老猫?”高常贵没有先喝茶,也没有回应刚刚邵春亮说的时间,而是指了指仍旧卧在躺椅上的老猫。
“呵,她当年最爱的那只。”邵春亮笑了笑。
“什么?”高常贵像是不敢相信般,一脸吃惊。
看着高常贵一脸吃惊的反应,邵春亮一下子大笑起来,“哈哈,多大岁数了,这都信,猫怎么可能活这么久,这是那只猫的第五代后代了。”说完,放下茶杯,动作轻柔地摸了摸老猫的头部,而那老猫似乎很享受般,也配合着将自己的头在那人手上蹭了蹭。
摸了一会,邵春亮才重新对着高常贵,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刚听何伯说,你在中原遇到走尸的了?”
被这么一提及,高常贵也神色认真起来,不过没有先问自己来这的目的,而是转移到了刚刚引自己进来的那个老人身上,“看那人年纪也和我们差不了多少,怎么他叫你主上,你反而叫他何伯呢?”
听到高常贵问起何伯,邵春亮神色突然有些悲伤起来,看了看高常贵来时走过的那条路,叹了一口气,才开口,“何伯也是位可怜人。”说着,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这何伯年轻时可不是个等闲之辈啊,当年你走的早,所以你可能不知道,这何伯年轻时,也是盗墓一门的当家,人称何三铲。”
“早看出不简单,没想到这么厉害吗?”高常贵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邵春亮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老话说得好,百家饭,千家行,唯有盗墓能称王。”邵春亮一下子像是回到了什么回忆里,神色竟跟着有些自豪起来,“何伯年轻时其实也就是跑江湖吃百家饭的,说白了就是个长短工,哪家有活往哪家。或许合着他要发财吧,一次做短工时,居然挖出了一座小型墓,我们这天高皇帝远的,也没人管,也不好管,那时候何伯还只是个愣头青,但也知道古墓里出来的都是值钱玩意,将倒出来的东西卖了,虽然后来懂行之后才知道当时自己被人狠宰了一笔,但对于当时刚接触这一行当的他而言,也已经是不菲的回报了,索性直接干起了这行当。”
停了停,邵春亮却突然看向了水缸,“荷花开的不错呢今年。”看着高常贵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邵春亮笑了笑,“你没退休,我可早就退休了,种种花,养养猫,说真的,你退休了,要不要和我一起,我还是能养得起你的。”说到最后,自己先笑了起来。
“也行呐,到时我给你送终。”高常贵也笑了笑,邵春亮也没生气,仍旧是淡淡地笑着。“好了,继续说说这何伯。”
“哟,高大掌门,怎么也对我的伙计感兴趣了。”邵春亮虽如此说,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后来这何伯凭着年轻,胆子大,做事快,混了几年竟也混出了点名声,据说他看准地方,下铲只要三铲,就能凭借着带出的土,断定出下面的古墓什么结构,多大面积,在出事前,从未失过手,所以获得了盗墓同门赠送的一个称号‘何三铲’。”
“哦?出事前?是指?”高常贵似乎立马心领神会,指了指自己的脸。
邵春亮也默默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又续上一杯,才接着开口,“本来那时候何伯已经成为了我们这湘西地区盗墓的当家,手下也是聚集了不少绿林好汉,也是娶妻生子,可谓是一时风光无限。可惜,好景不长,由于何伯常年外出看地寻墓,这年轻妻子你也懂,自然也就红杏出墙了。偏偏还是和当时何伯手下的一个文弱书房先生混在了一起,何伯什么人,几回下来还能看不出端倪?只是没想到他那妻子和书房先生居然先下手一步,一把火,将何伯的祖产烧了个精光,连带着这何伯也变成了这样。”说着,邵春亮也指了指自己的脸,叹了口气。
“后来呢?”高常贵像是好奇心瞬间被吊起来了一般,连忙接着问。
“后来,正好被赶尸的我遇上了,本来我只是一单生意做完,顺路回家,却老远就看见了火光,看到有人想从火里出来,就顺手帮了个忙,没想到那之后他就跟着我了,一直对外叫我主上,弄得我也挺不好意思的。”说到此,邵春亮又喝了口茶。
“呵呵,不止这些吧?”高常贵笑了笑,“他懂你们赶尸门的暗语,你说起盗墓时那神情,你们应该?”说到一半,高常贵故意欲言又止,笑着看着邵春亮。
被高常贵这么盯着,邵春亮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随即笑了笑,“难怪当初她先选你,你这老狐狸的心思,讨女孩子欢喜都比我厉害。”
对此,高常贵先是笑笑,随即神色变得有些落寞。邵春亮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故意大声笑了笑,“你说得对,被我救了之后,何伯怎么可能甘心自己一无所有还被所爱背叛,自己一个人追了出去。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总之一个月之后,他拎着两个人头回来,沉默了一个月,又继续出去盗墓了。只是那时,一来国家开始管的严了,二来大墓早被盗的差不多了,他也就索性跟着我半路学起了赶尸手艺,后来嘛......”这回轮到邵春亮微微苦涩地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本来赶尸门就在走下坡路,又是十年浩劫,我们这些偏门可以说是损失殆尽,为了讨生活,我也就接受了他的意见,一边赶尸,一边盗墓,一直合作到现在。”
“哦?合作到现在?”高常贵立马抓住了邵春亮的最后一句话,随即笑了起来,“难怪敢放话养得起我,这么多年积攒,的确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不过,你们现在还下地?”说着,高常贵做了个铲土的动作。
“呵呵,我说了我退休了,所谓的合作不过就是我给他个店面,让他和以前的人际网里的人进行地下交易,我坐享抽层罢了。”说着,邵春亮又笑了起来。
“难怪,屋内那么昏暗,你们这还真是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啊。”像是终于知道了原因,高常贵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不过随即深色严肃起来,“不过,门口古墓神兽加赶尸魂铃都压不住你这屋子里的阴气,你最近碰上硬货了吧?”
闻言,邵春亮神色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都忘了,你已经是一派掌门了,这点自然看得出。”
似乎为了回应高常贵的问话,原本安静的屋内突然传来了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而原本安安静静卧着的老猫也像突然受到什么惊吓似的,猛地昂起身,对着屋内龇起了牙,没过多久,像是受不了般,惨叫了一声,跳下躺椅,快速地跑了开去。
“里面是?”高常贵忍不住问了一句。
邵春亮叹了口气,将茶杯放下,轻轻说道,“一尊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