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荆南王府内一阵忙碌,南边的凌云阁丫鬟们进进出出的,有的端药,有的送水。
厢房内,上官煜昏昏欲睡,一副虚弱的样子,此时他已经被换上干净的裘衣,身上的污垢也被洗去了。
叶兰裳仔细看着这布满刀痕的脸,依晰可寻得他不凡的相貌,竟和母亲有几分相像,她感叹世事无常,好端端的一个人竟被摧残成了这副模样。
她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惊醒了上官煜,他缓缓睁开眼眸,轻轻说道:“裳儿,不要悲伤,我今日所受的苦不会白受,会一一向上官德讨回来。”
这时萧寒走了进来,他一身紫色的锦衣玉袍,漆黑的头发如瀑布散落在肩头,一双眼眸如星辰般沉静却又分外耀眼,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深不见底,摄人心魄,那高而挺的鼻梁,菲薄的唇微微勾起。
萧寒的模样落入上官煜眸底激起层层了波澜,他不由暗自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那日在密牢中由于光线昏暗,他并未看清萧寒的模样,今日一见竟有一种十分尊贵的气质,那睨视一切的神情,沉静如水的安然,无不透露一个讯信,此人不简单。
再看他一身紫色长袍,他断定是个皇族王爷,这让上官煜万分惊讶,自己的外甥女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思到此,他心中略过一丝喜悦,有这王爷相助,看来复仇有望了,也顺便能查清姐姐当年的失踪之谜,那九年间她到底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在信中说,姐姐回来时已经离世,只遗下一名孤女,望好生相待!
还交待他一定要将此事查清,可惜他辜负了父亲临终的嘱托,一时大意竟然让上官德给算计了,这一关就是八年,幸亏他熬过来了,保住了父亲给他的家族玉印。
还有许多问题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不能释怀。
萧寒向上官煜微微颔首,似是关心的说道:“老先生,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上官煜看向萧寒,虚弱的坐起身来答道:“多谢这位公子关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
说完,上官煜一声接一声的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叶兰裳弯下腰为他捶背,以防他因剧烈咳嗽而震开身上的伤口,虽然伤口处已经缠上了纱布。
萧寒上前一步,立即上前为他诊脉,须臾他方开口道:“老先生由于长期在昏暗的密牢里待着,体内湿寒太重,这需要长期的调理方可痊愈,一会儿我开个药方,让下人照此熬药即可,只是这身上和脸上的伤疤痕已经成形,不好痊愈。”
“不碍的,这把年纪了,还要什么皮相,这只是取悦世人的工具罢了,不要也罢,不要也罢!”上官煜轻笑一声摆摆手道,他现在很清醒,能活着从密牢中出来已然不错了,就不奢求太多了。
叶兰裳和萧寒听上官煜这样说,相视一笑。
叶兰裳更是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下,原本以为他会在意已经不复的容颜,但如今一听他却如此淡然。
萧寒没想到此人心胸如此宽广,说道:“老先生如此想甚好,你好好休息,恢复法力会更快,我一会儿写好药方差人送来。”
“好,那如此谢谢公子了。”上官煜答道。
话落,萧寒向屋内的婢女命令道:“你们好好伺候着,老先生有一点闪失我唯你们是问!”
终奴婢微微福身答道:“是!”
“裳儿我们回去吧,让老先生好好休息,他这病需要静养。”
叶兰裳现在也是十分困倦,脸色有些苍白,忙碌了一夜,舅父的病情总算稳定,她也该回去休息了。
旋即,她说道:“舅父你好好休息,裳儿明日再来看你。”
上官煜眸底闪过一丝慈祥的光芒,微微点头。
二人出了凌云阁,萧寒一把将她揽腰抱起,眼眸里盛满了温柔。
“师兄你干什么?我自己会走啊!放开我!”叶兰裳一脸乌黑的眼眸,低垂了眼眸说道。
萧寒不顾叶兰裳的挣扎,紧紧的抱着她,向王府深处走去。
那一日阳光明媚,萧寒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叶兰裳在府上横行无忌,一副傲娇的神态,经过莲香别苑,经过沁园殿,直达桃花阁。
就连环儿也呆愣在桃花阁的院子里好久,几日不见,小姐和莫乐公子的感情竟发展如此神速,她不由惊叹。
她像一个宠物一般,被萧寒抱上床榻,盖上被子,然后,深吻了她一下道:“早些休息,晚上我再来看你。”
叶兰裳轻皱眉头,表情意味难明,歪着头看着萧寒,轻轻点头。
她担心师兄再这样宠溺她,她恐怕有一天要离不开他了,天哪!
阿虎被安置在荆南王府的一处客房内,他从小到大从没见过这么大院落,这是他第一次进王府。
这华丽的宫院,铺满青石板的长廊,名贵的花,漂亮的家具,无一不让他觉得新鲜又好奇。
他拘谨的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摆放的精致早饭,仿佛是在做一场不真实的梦,视线始终不离桌上的食物,问道:“这……这都是给我的吗?”
旁边的粉衣婢女掩面笑了起来道:“是呀,小王爷吩咐要伺候好你这位小哥儿。”
“居然有白面包子和肉。”阿虎两眼放光。
随后,他咽了咽口水,脏兮兮的手抹了抹衣襟,就抓起桌上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吃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动作,瞟了一眼旁边婢女,搓了搓手道:“这位姐姐我…我可以带走点吗?家里过的艰难,我还有一个姐姐还没吃饭,我想给他带回去点!”
“王爷说了,小哥儿是贵宾请便!”婢女说道。
看得到了准许,阿虎将桌子上大半食物全部收入平时随身携带的大布袋中,直到装不下,方才罢休。
然后将桌上剩下的食物风卷残云的吃完了,八年来,他们姐弟过的艰难,父亲死后,母亲因悲伤过度也跟着离世了,只剩姐弟两人相依为命,姐姐为了生计只得到户部尚书上官德家里当婢女。
虽过的不富裕,但也吃得饱。
也顺便查清当年父亲的死因,因为最后一个找父亲制锁的人就是上官德。
直到半月前,姐姐也惨遭不测,被上官的两个女儿,用摔碎的瓷片,一刀一刀的将姐姐原本秀丽的脸庞就这样生生毁了。
并且还将姐姐卖到了奴隶营。
他见姐姐几日不归,便去上官府打听,没想到他们竟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于是他又几经周折去奴隶营打听,终无结果。
直到十日前,他垂头丧气的在鬼市溜达,在一个摊位的铁笼里发现了毁容的姐姐。
想到此,阿虎不停叹气,如果能代替,他宁愿替姐姐受苦。
这让他心情有些苦闷,决定出去散散心,只见他站起身来,在王府里漫无目的的走着,越走心情越郁结。
突然一道人影闪现,他恍然觉得有些熟悉,便定睛一看,心道,这不是环儿姐姐吗?听姐姐说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我是不是看错了?
环儿,樊虎和樊月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后都因家中都有变故,而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因樊月姿容秀丽,被选做嫡女上官银霜的随侍丫鬟,而环儿则被分配到了叶兰裳身边。
当时听说环儿姐姐死的消息时,姐姐十分悲伤,姐弟两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她烧纸,因为姐姐愧疚,环儿被上官银双玉霜鞭打时,虽然她未参与,却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头。
阿虎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着急,怕认错人,又怕不认就来不及了,恐怕以后很难再踏进这荆南王府半步,思到此,他脱口而出喊道:“环儿姐姐!”
正打算去厨房拿一只鸡,给小姐炖汤的环儿听到熟悉的声音,心觉得有些不可能,因为这荆南王府内没有她认识的人,于是她继续向前走。
“环儿姐姐!”阿虎继续喊道。
这时环儿才觉得真的有人在叫她,她忙转身看去。
远远的她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蓬头垢面,冲她咧嘴笑。
因为远,环儿有些看不清少年的样子,于是她缓步走近他,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她惊叫道:“阿虎!你怎么在这里!”
“真的是你!环儿姐姐你没死!你还活着!”阿虎看着环儿一身光鲜亮丽的衣裙,搓了搓手,拘谨的说道。
“呸!呸!呸!谁说我死了,你听谁说的。”环儿责怪道。
“我……!”阿虎心知说错了话,支支吾吾不再说什么。
“哎!算了,不说这些了。”环儿上下打量着一身褴褛的阿虎,惊讶的问道:“阿虎,你的衣服怎么这么破旧,你姐姐樊月不是在上官家当丫鬟吗?一月银子也有二两,虽说不多,但买件像样的衣服总是有的。”
阿虎吞吞吐吐半天,抹着眼泪将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两人从清晨聊到了中午。
越说环儿越生气,最后叉着腰气呼呼问道:“你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环儿姐姐,你知道你姐姐的性子,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夜深人静时总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每每听到这个,我心里就难过!”阿虎低眸哀伤的说道。
她早知道上官姐妹丧心病狂,可没想到他们如此病态,想想当初她和小姐是怎么受上官姐妹欺负的,就来气,一想起那对姐妹的嘴脸,她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