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烈心愈静,雨骤神更清。心态摆正了,生活才不易倾斜。山有山的高度,水有水的深度,没必要攀比;
风有风的自由,云有云的温柔,没必要模仿。
夜,妩媚了记忆,忧伤了回忆;月,明媚了曾经,惆怅了过往。汪弘坐在宁哥办公室里,万千思绪,纷至沓来。无尽的相思迷醉痴情的人儿,昕怡啊,冥冥中你我相距遥遥,天涯的尽头可否有我弥漫的柔情,海角的巅峰可否有你期待的眼神;恍惚中你我近在咫尺,我感受到了你均匀的呼吸,你热烈的心跳,你是否也都感受得到呢?岁月就象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中间飞快流淌的,是年轻隐隐的伤感。
与父亲的一番舌战,揭露了他的不轨所为,接近了真理,远离了邪恶,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和茫然。他想起几乎被丈夫忘却的泪眼伴孤灯的母亲,每天佝偻着身子黎明即起洒扫庭除的奶奶,拿起宁哥桌上的笔:
数丈小院一梨花,青苔围墙藤蔓爬。
孩提三两戏树下,老指搓宕盆中纱。
鸟鸣老木满庭叶,风卷残叶落几家。
佝偻老妇轻掸扫,乱叶犹如雪上花。
于昕怡跟在宁哥后面,甩着小辫子嘻嘻哈哈进来,看见汪弘刚写的小作,顺手捡起,左看右看,
“哎呀,没想到成大诗人了啊!”内心一种钦佩之情。宁哥仔细欣赏了一遍,
“写的不错,有点韵味。还要努力。”
当着昕怡的面,不觉脸微微红了。宁哥知道汪弘最近和父亲撕开了,心情不好受,毕竟是父子,就特地叫来于昕怡,安慰安慰他,自己借故离开,
“尹瑞松找我有点事,你们聊,我等会回来,你们不要走。”
“好的,你去吧。”于昕怡说。
“昕怡,我好想我奶奶和我妈妈,你能陪我回去看看他们吗?我时常想起我小时候在院子里玩,看奶奶搓着一大盆衣服和清早打扫院子里梨树落下的叶子。”
“你刚才写的就是那情景吗?”昕怡问。
“是的。”汪弘手轻轻理着昕怡的刘海。
“那什么时去啊?”
“下午怎样,你有空吗?我们看看就回来。”汪弘说。
“好吧。”昕怡答应了。
汪美章几乎不回家,孙凤仙现在度日如年,心已死,泪也干,不堪回首魂亦牵。梦惊醒,不了情,往事如烟挥不去。亦虚亦实,亦爱亦恨,叶落无声花自残。只道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却无奈,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汪弘牵着昕怡的手,蹦蹦跳跳,欢天喜地到了八桠树下,
“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八桠树。”汪弘介绍着。
昕怡好奇,只见那树上累累悬瓜果,风吹稻海荡金波,处处犹闻人笑语,到底乡间欢乐多。
大门半掩,汪弘推开门,
“妈,奶奶,我们回来了!”欢乐、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奶奶在耳房听到汪弘喊声,拄着棍子出来,背已成90度,她一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文,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奶奶拉着昕怡的手,用昏花的眼睛把她从头望到脚,又从脚望到头,望着望着,她那眼里的泪水便顺着皱纹的沟道,一串一串地落下来。
“奶奶,我妈呢?”汪弘问。
奶奶没说话,用棍子轻轻指了指房间,什么也没说。
汪弘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只见一张小方桌上放着一尊菩萨像,一盏香油灯,佛像前摆三个苹果,一只香炉,烟雾缭绕。孙凤仙盘坐在一只蒲草团上,右手敲着木鱼,左手捻着一串紫檀色54颗的佛珠,一颗珠头,一颗隔珠,汪弘进来,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爱过了,恨过了,放下吧
有过了,痛过了,看破吧
虔诚的,顶礼啊,佛菩萨
今皈依,三宝啊
清静啊,随缘啊,现莲华
了脱啊,自在啊,菩提妙法
入空门,着袈裟,摩诃萨
晨钟啊,暮鼓啊
大慈啊,大悲啊,观世音菩萨
伴青灯,古佛啊
大慈啊,大悲啊,观世音菩萨。
一只手,握不住流沙,
一双眼,留不住落花,
风吹草,云落下。
千只雀,追不上流霞,
万只蝶,抵不过霜打。
水滴石,风在刮,我声音沙哑
放下,容我将你放下吧。
汪弘满眼泪珠,轻轻地,轻轻地双膝跪下,手抚摸着鸠形鹄面的母亲,一丝一丝捋着枯蒿般的头发,看着她,心中阵阵苦楚,
“母亲,是儿子不孝,我一定加倍努力,和我的同志们一起,推翻黑暗,迎接光明,儿子一定拯救你。”
汪弘牵着于昕怡的手,横眼蓄泪,一步一回头。奶奶拖着S形的身子,双手拄着拐杖,站在八桠树下,泪如雨下,半小时,一小时,两小时,一夜,一夜多了,日出三竿,人们发现了她,双手抱着一根露出地面的八桠树根,这条树根伴随她一辈子,夏天,热了,坐在这树根上乘凉;累了,坐在上面休息;早、中、晚都坐在上面吃饭;天气好,有月亮,她就坐在上面数星星;她看到鹊桥两边,牛郎、织女隔着银河,不能相会,就想,这上帝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把他们分开,只一条河都不让见面,我们两口子,阴阳两隔,他又哪年让我们见面呢?
一个老太太摸摸她的身子,凉了,凉得那么彻骨,血凝固了,气没有了,终于可以老两口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