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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过去的奢求/如今愚蠢却并不可笑的愿望

唐萧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

宛若被按下开机键就已经瞬间完成启动进入桌面运行状态的电脑,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脖颈周围,原本还在熟睡中的他顿时便是下意识睁开双眼,随之聚精会神地凝视前方.

然后,他看见了一双眼眸.

一双似如红玉般璀璨深邃,却因没有预料到面前之人此刻苏醒而浮现错愕的眼眸.

“那个...时崎小姐?”

见少女宛若雕塑毫无反应,唐萧林不禁轻声呼唤了她的名字,想要将其游神召回.

事实上,他也确实成功了.

“......早上好,唐萧林先生.”

时崎狂三的话音缓缓响起.

素手轻抬.

她的纤指再次灵巧镊起少年肩头即将滑落的被褥,轻柔贴近脖颈,以防再次下坠.

这也正是惊醒少年的触感.

“现在的时间...大约是七点五十分左右.”

没有给面前之人做出任何回话的机会,时崎狂三继续开口:“距离唐萧林先生你睡下的时间点,才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

“所以......”

少女仍然维持着前倾的姿势.

轻嗅着萦绕鼻尖的淡雅清香,少年终是忍不住遵从本能将自己的上身逐渐后仰而去,直至让后脑勺和墙壁产生接触这才只能被迫选择停下.

“不准备稍微再睡一会吗?”

吐气如兰.

言语似如循循诱惑之音,让人不经意间就会无条件选择同意或者服从.

然而——

“谢谢你的关心,时崎小姐.”

听闻此言,唐萧林却淡淡一笑,柔声婉拒道:“不过,既然已经醒来,我想应该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你才休息了不到两个小时.”

少女的言语之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哈哈哈,不要紧的啦.”

不知此刻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少女的劝说,唐萧林只得继续面带微笑给出回应:“很早以前我也偶尔因为工作有过这么几次,所以现在虽然说不上习惯,但至少算是有过相关经验了.”

“『工作』...吗?”

听闻此言,时崎狂三不禁陷入回忆.

......

那是一个晴天.

那时,他们还在前往此城的途中.

回忆故事的主角,自然是唐萧林.

只不过...另外一人,却并非是她.

“萧林哥哥好厉害啊...哪像我,什么事情都不会做.”

听闻此言,凑巧路过的时崎狂三不由停下了步伐.

并非是她产生好奇.

只不过...当时的她,并非像如今.

像如今这般,不再抗拒接触她们.

所以,她只是单纯不想露面而已.

于是,倚靠车身闭目养神.

她准备就这么等待两人离去之后,再继续自己当时因肋骨终于愈合好而进行的康复训练.

因此,耳畔传来交谈之声——

“啊?那个...缇娜,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没有预料到少女忽然间的夸赞与自嘲,少年困惑不解的声音听起来莫名有着一抹无奈.

“唔...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当然不是事实啦.”

毫无犹豫.

少年之声,在少女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是无缝衔接上.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擅长领域哦?”

“所以呀,缇娜你肯定也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才能呢.”

早已听惯,只是纯粹用来安慰自己或者他人的言语.

......然而,并非如此.

无需试探.

此刻,时崎狂三甚至哪怕仅凭双目,都能清晰看出少年是发自真心这般认为,有如此信念.

是的,『仅凭双目』.

不知何时,闭目养神的她早已睁开双眼,不知不觉转身投去视线.

她被吸引了注意.

“唔...真的吗?”

“当然咯,我什么时候有骗过你?”

微微躬身,面带淡笑的唐萧林抬起手,弯起食指轻轻刮了刮少女的小鼻子,柔声道:“而且,你觉得我会舍得骗你吗?”

这本是一句完美的话.

然而——

“......欸?”

听闻此言,缇娜却似如因什么而感到震撼,微微睁大双眼,难以置信道:“萧林哥哥,你居然是坏人吗?”

“————???”

“那个,梅露姐姐以前有和我说过......”

望着唐萧林如同雕塑一般骤然僵硬且失去反应的模样,少女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意识说出了伤人的言语,于是垂下眼眸,弱弱解释道:“若是有人声称自己不会骗人,那么他就是一个坏人.”

闻言,唐萧林不由面露苦笑.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啦......”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否定这句算是世间真理的话语.

“......萧林哥哥真的是坏人吗?”

“至少对你们而言,不是坏人.”

这一点,他可以明确给出答案.

“那么,萧林哥哥...你这么厉害,算不算称得上是万能呀?”

或许是安心......

或许是信赖......

总而言之,本来完全需要严肃对待的问题,就这样被少女抛弃了.

似乎在她眼中,这个问题还没有自己的疑惑更重要.

被吸引了注意.

不知不觉之间,时崎狂三已是屏息凝神,等待下文.

过往浮现脑海.

小到起锅做饭,维系人心......

中到清点物资,规划路线......

大到检修载具,探讨医学......

少年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作为,皆是被她看在眼里.

因此,不由得产生好奇.

好奇他的极限究竟在哪,也好奇他为何会如此精通各种领域.

“哪有什么『万能』啊......”

唐萧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超级英雄,怎么可能会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唔...那,萧林哥哥可以举个例子吗?”

少女眨了眨眼,目中有着近乎足以满溢而出的好奇,似是非常期待.

“例子?”

闻言,唐萧林虽然不由一愣,但却毫无犹豫,直接开口道出仿佛早已准备的答案:“若要举例的话...对于我个人而言,摄影实在太过困难.”

“......摄影?”

“嗯,摄影.”

望着少女面露困惑、似乎难以相信自己言语的模样,唐萧林不禁尴尬一笑,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拍摄出来的相片都会很奇怪.”

“唔...会不会,只是萧林哥哥你自己这么认为呢?”

“我也非常希望是这样.”

面对少女好心给出的安慰之言,唐萧林却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反驳道:“只可惜...以前每一个看过我拍出来的相片的人,都是这么给出评价.”

——说委婉点,『摄影界的抽象派』.

——说直接点,『照片挂墙能辟邪』.

“于是,我尝试过很多次......”

轻抚着少女的柔顺金色发丝,他的眼中转瞬即逝一丝惆怅,轻声开口:“只可惜...最终,我至今也仍然还是没有拍出过一张哪怕正常人水准的相片.”

“......这种小事,萧林哥哥不必去在意.”

感受到面前之人心中的失落,少女顿时抬起手轻轻握住了正在轻抚自己头顶的手掌,同时抬眸望向他,以认真得可以分辨出并非仅是安慰的口吻轻声陈述道:“在缇娜看来,萧林哥哥已经很厉害了.”

听闻此言,唐萧林不由得有些感到诧异.

他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被安慰的一方.

不过随即,他的脸上又再次恢复了笑容.

“谢谢你啦,缇娜.”

揉了揉少女的脑袋,他笑着给出回复:“有你这句话,我真的非常高兴呢.”

“而且,现在你也已经知道了吧?”

“没有谁与生俱来,就有成为全能之人的资格.”哪怕此刻话题氛围进行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忘记继续教导少女:“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凭借后天的不懈努力,使得自身尽可能有资格去完善『全能』这个词.”

“唔......”

似乎是被唐萧林的教导说动,少女轻轻点了点头以表认同,随之却又再度询问道:“那,萧林哥哥你为什么这样努力呢?是因为梦想吗?”

“......我么?”

声音略微沙哑.

“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梦想.”

“只有一个奢求.”

他的声音很轻.

轻得仿佛足以被荒野微风吹拂而过,就会仅在瞬间消散殆尽.

“想活下去.”

他说道:“仅此而已.”

......

“......会累吗?”

“说不累,当然是不可能的.”

微微一笑,唐萧林坦诚回答着时崎狂三的询问:“不过嘛,适应几次之后,也就勉强习惯了.”

“啊,话说回来——”

似是为了避免时崎狂三继续再讨论这个话题,又似是确实此刻才察觉到我妻由乃已经不在床上休息,他以诧异的口吻询问道:“请问...我妻小姐,她去哪里了?”

“她在隔壁.”

平复着脑中因回忆而升起的思绪感慨,时崎狂三给出回答:“她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她们稍微谈谈.”

“这样啊......”

听闻此言,唐萧林不禁有些诧异.

诧异夏娜和瑞吉兒两人已经回来.

诧异我妻由乃居然会找她们谈话.

“既然如此,那我就现行告辞了.”

说着,唐萧林站起身来,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用双手熟练地折叠成原初模样.

“劳烦你费心,时崎小姐.”

没有将被褥物归原主,他认真说道:“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买一床新被褥还给你.”

听闻此言,时崎狂三不禁淡淡一笑.

“不必如此,唐萧林先生.”

望着少年态度认真的模样,她心中的好感不由上升了几分,随即轻笑着回复道:“只是一床被子而已,不需要这么客气,我并不介意.”

“可是,这......”

少女的言语,顿时让唐萧林感到为难.

拿走?对方已经明确表示不介意.

不拿?万一对方只是『客套』呢?

“无妨,这床被子就先留下来吧.”

似是看出唐萧林心中的犹豫为难,时崎狂三毫不介意地伸手从他怀里取出了叠好的被褥,同时劝说道:“毕竟...我想唐萧林先生你应该以后肯定还会再来的,不是么?”

话说到这种份上,唐萧林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此,他只能选择接受.

“既然时崎小姐这么说......”听见这番言语,唐萧林这才算是真正打消了原来的念头:“那么,这床被子就劳烦保管了.”

“保重.”

话音尚未落下,少年却已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近乎呼吸之间,房门便是被他抬手缓缓拉开.

然而,就在这时——

“唐萧林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听闻身后传来的声音,本欲抬脚踏出门扉的唐萧林便是转回身去,再度望向了少女.

“当然可以.”

毫无犹豫,他当即同意道:“既然时崎小姐看得起我...那么,我自当会尽力解答.”

话音落下,他不再言语.

沉默以待,他开始等候.

于是——

“唐萧林先生......”

凝视着少年清澈得似如明镜的黝黑眼眸,脑中不知不觉再次浮现回忆的时崎狂三轻声道:“你,为什么这样努力呢?”

回忆与现实交织.

言语与话音重叠.

相同,如出一辙.

『过去』?『现在』

这一刻,仿佛再度回到了那个时候.

只是,暗藏的思绪却有着天差地别.

“......我么?”

声音略微诧异.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努力过.”

“只是顺势而为.”

他的笑容很暖.

暖得宛若足以将冰天雪地悄然融化,让春风携带着生机归来.

“虽然我对那份愚蠢早已有所自觉......”

“但是,我仍然依旧希望自己有能力可以让同伴们哪怕生活在这种世界上,也能够欢声笑语度过每一天.”

他说道:“现在是,以后也是.”

言语简单,并不繁琐.

然而,却莫名如同誓言一般让人不经意间能够感受到沉重感.

少年静静地离开了.

正如他静静地前来.

若是少女没有留下尚且带有他身上余温的被褥,恐怕...他真会如同过往浮云,消失无踪.

“......原来如此.”

“『为了他人幸福而努力』......吗?”

安静的房间之中,有人轻声呢喃.

不知不觉,白皙纤手攥紧了手中轻捧着的被褥.

“虽然确实有些愚蠢,但是并不可笑.”

时崎狂三轻声道:“或许,这座城市对你来说实在过于狭隘了....唐萧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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