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老孙，赶紧接着点儿”李明将手里的两瓶酒递给孙向，“这可是从法国运过来的啊，我都没舍得喝。”
“不就是两瓶酒嘛，到时候赔给你！”孙向接过酒，满脸的笑意。
“我告诉你啊，这可是有钱买不到的，”李明跟着孙向朝屋子里走，“给你喝真是糟蹋。”
“老孙，咱今天就喝他拿的，不然他能叨叨半个月。”冯可任笑眯眯的跟着他们。
孙向把酒拿到了厨房，梅郃正在厨房忙着做菜。
“嫂子，一会儿把这酒醒了。”
梅郃拿着酒看了看，把一瓶塞进了酒柜。
“就醒一瓶，”梅郃忙着锅里的菜，没好气的说着话，“一个个高血压，高血脂的，少喝点儿吧，才过几天舒服日子呦。”
孙向本想争取，但看了梅郃那一脸正气的样子，只好作罢。李明看到孙向碰了一鼻子灰，便取笑他。
“哎呀，孙董，在外面，您都是领导别人，这回，被别人领导了吧。”李明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钻进厨房，用手捏了块肉塞进了嘴里。
“嗯，嫂子做的饭就是香。”李明满意的舔着手指头。
“哎呀，手脏不脏啊，”梅郃拍了李明一下，“去去去，洗手去，别在这添乱。”
“嫂子，我来帮你吧，”冯可任洗了手，将梅郃用过的碗放在水池里，洗了起来。
“行了行了，老冯，你们去说话吧，这些交给我吧，这条鱼做好，就能开饭了，你别管了。”梅郃把冯可任从水池前拉走，将他推出了厨房。
“那，嫂子辛苦了。”冯可任默默离开了厨房。
梅郃做了一桌子菜，四个人坐在桌子前，孙向举起杯子。
“今天，是我们老哥几个创业发家的第三十年，这三十年里，咱们倾家荡产过，身无分文过，也一夜暴富过，飞黄腾达过，现在，都老了，稳定了，咱们的孩子也都长大了，挺健康，挺懂事的，为了咱们吃过的苦，享过的福，干了。”
“好，干！”冯可任率先举起杯子，李明和孙向也一起举起杯子，四人一饮而尽。
“欸，今天玉荣没在家啊？”李明发现张玉荣不在。
“她去见一个外国的客户，估计请客户吃饭去了吧，嫂子，一会儿给她留一份出来，跟客户吃饭，能吃嘴里的没几口。”孙向指了指桌子上的鱼头汤，“汤给她多留几碗。”
“放心吧，我早就留出来了。”
“老哥哥，多大人了，还这么如胶似漆，欺负我跟老冯是不是！”李明看着孙向那一汪柔情，实在受不了。
“怎么，玉荣为了公司，为了家里，付出多少，还不能留口鱼汤了？”孙向看着两个老弟弟，“倒是你们啊，老大不小了，身边不找个人照顾着？不年轻了，以后孩子们也不怎么在身边，总要有个伴吧。”
“我就算了吧，”李明摇了摇头，“没人能代替，雪凝在我心里的位置。”
“你就是个老情种。”冯可任拍了拍李明的肩膀，“恐怕还是怕砚熙敏感吧。”
“我就砚熙这一个儿子，他从小那么敏感，我这个当爸爸的，没怎么关心过他，亏欠了孩子不少，现在给他领回家一个陌生人，他需要很长时间适应，我一个人自己也过独了，反正，我有你们这老哥几个，不怕倒在家里没人发现。”
“阿明你说什么呢！”梅郃不喜欢李明的这种态度，“我告诉你们，一个二个的，都给我好好保重身体，好好活着，你们不想看着孩子们结婚生子啊，你们不想当爷爷么，都给我好好活着。”
“嫂子说的是，”冯可任有些感动，眼睛湿润了，“当初咱们四个部队转业，都刚刚20岁出头，不想浪费时间，就下海创业，咱们几个可是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嫂子，你不知道，老孙连家里的门锁都卸下来卖了。”
“你还说我，”孙向吃着东西，一边嘴上不饶人，“你不也把老爷子的烟斗也给卖了。想想那个时候，也是真敢，老于以前是班长，带着我们哪儿没睡过，连垃圾桶都钻过。”
“雪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没有嫌弃我，还嫁给了我，”李明满眼的得意，“我可是我们这里面第一个找到老婆的。”
“你这辈子，就这件事儿最得意。”孙向指着嘚瑟的李明满眼的嘲笑，“真的，如果老于还在的话，我们的事业，肯定不止于此啊。可惜……”
梅郃双手握着杯子，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双眼却泛红：“这就是命啊，于国富这人，就是没有享福命。”
“当年辛苦了6年，好不容易赚了钱，想着接上家里人，一起出去旅个游，”孙向看着盘子里的红烧鱼，“那个时候孩子也大了，方便带出来，我们四个本来想的是开着车，带着你们一起去，老于的车技最好，所以让他带路，车上坐着韩黎，雪凝和付蕊，可是没想到……唉，那个开货车的司机，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开车喝酒了。”
“一下子，四个孩子，三个没了妈，一个没了爸。”冯翎议看着孙向家墙上挂的一副巨大的全家福，上面还是八个人年轻的样子，“嫂子，这十多年来，如果没有您，一直帮我们照顾孩子，照顾家，就凭我们三个，现在就是个屁！您把这几个孩子一点一点带大，送到大学里，还把我们的父母，该伺候的伺候好，该送走的送走，我们三个，这辈子，不能忘了您的付出。”
李明看见梅郃的手，黝黑而粗糙，不禁落下了了泪，梅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拿起杯子倒了一杯，站了起来。
“为了于国富，韩黎，雪凝，付蕊，咱们都得好好活着，得把他们没活的，活出来，不能吃亏！还有孩子们，你们前面没看见这几个孩子的成长，以后，你们得跟着我一起看。”
“好，嫂子，您就是孙齐，砚熙，翎议的妈，我们也就是正阳的爸。”冯翎议举起杯子，李明和孙向也站了起来，四人碰杯喝酒。
一杯酒下肚，正巧门也开了，张玉荣一身通勤装出现在客厅，看到他们四个正在叙旧，就冲大家微微点了点头，换了鞋上了楼。
“今天怎么样了？”孙向看到她回来，目光便一直跟随。
“很顺利，放心吧，明天签约。”张玉荣伸手揉了揉后脑勺，“你们慢慢吃，我先休息了。”
梅郃看到起身，将给她留下的鱼汤上锅加热。
回到卧室的张玉荣，看到了孙齐的未接来电，便拨了回去。
“喂，荣姨，您回家了吗？”孙齐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
“嗯，在家，接到雨菡了？”张玉荣闭着眼睛，依靠在床上。
“我跟雨菡在去公寓的路上，雨菡的课程可以安排了，麻烦您了。”
“跟荣姨这么客气干嘛，吃饭了吗？”
“跟雨菡随意吃了点，我爸在干嘛呢？”
“他给你李叔叔，冯叔叔，梅姨在叙旧，要我找他么？”
“不用了，荣姨您快休息吧。”
“你也是。”
“荣姨再见。”
张玉荣刚刚挂了电话，梅郃便敲了门。
“进来。”张玉荣稍微坐起来一点。梅郃端着鱼汤走了进来。
“玉荣，累了一天了，来，喝口鱼汤吧，专门给你留的。”
“谢谢梅姐，”张玉荣接过鱼汤一口一口的喝着，今天谈了一天的合作，水喝了不少，但是食物却没吃几口，这碗鱼汤，已经算是她今天的第一顿正餐了。
“锅里还有，不够我去盛。”梅郃看着这个比自己小10岁的女人，神情疲惫，双眼无神，浓厚的粉底之下竟然也看到了皱纹，不由的感叹时光易逝。
“梅姐，您去吃饭吧，不用陪我。”不知不觉，张玉荣已经喝完了一碗鱼汤。
“我做饭，做完已经都是半饱了，”梅郃笑着接过空碗，将地上的拖鞋踢正，“下面的三个估计这会儿光顾着喝酒，根本吃不了几口饭，那锅鱼汤我熬了6个多小时呢，不能就这么浪费了，我去弄个保温桶拿上来，你多喝两口，明天估计你又是一场仗要打，多吃点才有力气啊。”
一天在外挥斥方遒，杀伐决断，张玉荣的坚硬，却被回家这一碗鱼汤瞬间击垮。
孙齐将孙雨菡送回公寓，自己也准备回学校，他发现，自己也许真的长大了，才会有这么多烦恼。
孙齐回到寝室，一片漆黑，冯翎议和李砚熙已经躺下了，但是床上传来的点点星光告诉他他们还没有入睡。
“小公主就寝了？”李砚熙轻轻的问。
“嗯，早点睡吧，明天就要军训了，8点集合呢。”孙齐脱了外套，洗漱一番，上床睡觉。
李砚熙看孙齐兴致不高，以为他太晚回来累了，也就不再说话。
第二天的军训，四个班人员打乱分成了6个方阵，男女一起，方依凡她们四个很幸运的分到了一起，在第三中队，李砚熙和冯翎议也在，孙齐分到别的方阵，但是冯翎议找到教官，死皮赖脸的把孙齐换到了自己方阵，三中队的教官是个看上去很精瘦的小男生，姓刘，一看就是个新兵蛋子，军训这种开学学前班，大家都很熟悉了，什么站军姿，蹲马步，走正步，踢腿，稍息立正一锅端，这些训练对于方依凡和李砚熙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另外的几个女生就比较难熬一点了，毕竟秋老虎没走，防晒霜摸得再厚，也难以抵挡紫外线对于皮肤的伤害，刚2个小时，杨川慕的脖子上就晒得通红。
站了20分钟军姿，统一原地休息，杨川慕就跑去买毛巾和水冰敷，强烈的刺痛蛰的她痛苦不已。
“哎呀呀！疼！”杨川慕死死的抓着于正阳的手。
“你怎么这么脆弱啊，一晒就红！”周歆媛帮杨川慕扶着毛巾，一边在上面轻轻的洒冰水。
“一会儿回去找点芦荟抹上，别嫌蜇得慌，不然会蜕皮的。”方依凡起身站在杨川慕身后，给她挡着太阳。
坐在原地休息也是无聊，隔壁阵营的教官就来找刘教官聊天，聊着聊着，两个教官就比划了起来，方依凡看的很认真，男生们也看的很专注，时不时还有人叫好，两个教官也在大家的呼喊中认真了起来，结果刘教官小胜，赢了的刘教官很骄傲，这可能是他当兵以来的第一次胜利，李砚熙看了看帮杨川慕吹脖子的于正阳，猛然站了起来。
“教官！我想跟你比一场！”李砚熙喊得声音很大，附近方阵的人都听到了。
刚刚赢得了胜利的刘教官遇到人挑衅，一时心里有些不爽，不过他知道纪律，向李砚熙摆了摆手。
“不用了，一会儿就该训练了！”
孙齐碰了碰李砚熙：“打手，你要干嘛？”
“心痒，手痒。”李砚熙走到了教官面前，“教官，我是个练跆拳道的，14岁就是黑带了，得过不少全国全省全市的奖，就比划比划，不来真的。”
于正阳惊异的看着李砚熙，又回头看着孙齐，冲他猛烈的摇头。
孙齐看到了于正阳，也只好无奈的回应。
“教官！来一个！”冯翎议领着喊了一个，结果看热闹的男生们都开始起哄。
于正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李砚熙，他一向低调，不爱显摆，这次，他怎么了？
“他心里有气，借此发泄，不用担心。”方依凡拿着帽子给杨川慕扇着风，安慰于正阳。
“正阳，他们谁会赢啊？”杨川慕不顾疼痛，关注着比赛。
“教官。”于正阳有些愠怒，“他练跆拳道，明明是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惩什么能啊！”
刘教官被众人推着，只好应战，李砚熙把外套帽子一脱，开始和刘教官过招，虽然李砚熙比刘教官高，壮，但是刘教官确实灵活，李砚熙去抓刘教官的领子，却被刘教官一拳打在了肘部，伸脚去踢，也被刘教官躲过，其实李砚熙也知道自己赢不了，可是他心里有气，对于正阳的思念无法排解，对于正阳的回避更是满心失望，也许打一架心里会舒服一些。
但是李砚熙是认真的，毕竟在她面前，还是想完美一点，他一脚踢上李教官的胸膛，但李教官手快，抱住了李砚熙的脚，李砚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教官往上一抬，整个人往后倒，摔在了地上。
“你这小子，功夫可以，继续好好练啊。”刘教官伸手将他拽了起来。
“谢谢教官，我会努力的！”李砚熙压抑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看了看一脸担心的于正阳，这是两人自分手后的第一次对视，李砚熙笑了笑，回到了队伍里，男生们都在为他鼓掌，毕竟那是教官，输了很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