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光弟”原来叫徐定光,和那个小公子徐定会都是华阳徐家的弟子。不过对方是华阳侯的儿子,而他论起辈分来说,只能算是对方的族弟。
“你放心,那个矮子不会报复你的!大爷的,天天跟老子打架,这次居然还敢骂老子,回头我定要找个机会收拾他。”徐定光脸色忿忿地对叶凡说道。他说的是族兄徐定会,个子与他相仿,却被他翻来覆去地当成矮子骂了好几遍。
与徐定光交谈了几句,叶凡就知道对方是个率性随意的人,穿着华贵,举手投足也有世家大族的豪爽之气,就是这一张口,你大爷的他大爷的,满嘴的市井粗话,真不晓得他从哪学来的。
不知不觉地,两人说笑着来到了白马峰下。土黄的大道从华阳城延伸至此,戛然而止。绿树草丛间隐现出一条小路,这是通往大华山的山道。另一头的道路则铺着青石板,蜿蜒直上白马峰的天龙寺。
徐定光要上天龙寺玩,叶凡谢绝了他的邀请,正要和这刚认识的徐兄弟拜别回山时,忽听徐定光问了一句:“叶兄弟,看你刚才的胆气,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这……徐兄弟看错了,我可不会!”
“没事,我看你不错,这城外也没什么人,咱们来比划比划吧!”
叶凡心道这人怎么自来熟啊,一见面就要跟人动手,难道刚才还没打够?但自家学的是道法,可不能跟他动手,有道是大道不争……
倏地一拳飞往叶凡的脸上。叶凡脑海里的那些念头吓得全飞了,这家伙是来真的,他慌张地将身形一矮躲了过去,怒道:“你干吗?”
徐定光喜道:“叶兄弟,你真的会武功啊!那太好了,你且看好,我用的是徐家拳法,讲究的是刚猛浑重,千万不能大意!”脚下向前一跃,唰唰地连出数拳。那拳头当真是重若山石,带着浑厚的劲风,用足了力气。
叶凡心道这人怕是失心疯,就算是比试拳招,也不能一上来就使全力啊!妈的,老子真是手贱救下这人。他扭头就想走,却被对方一直纠缠得难以脱身,不由地怒上心头,叫道:“打就打,我得先放个东西!”
徐定光收住拳招,问道:“什么东西?”
叶凡提起手上的酒坛,没好气地说道:“我可不想摔坏了这酒。”
咕咚,酒坛晃响。徐定光的眼神也变了,眼珠一动不动地望向叶凡的手上,笑道:“没想到叶兄弟也是好酒之人啊!不知道这酒……是什么酒啊?”
瞧他垂涎欲滴,似是多年不见鱼的馋猫,叶凡警觉地将酒坛放了下去,道:“我不好酒,这坛青州酿是给我的……我的一位长辈。徐兄弟注意你的形象,口水要落下来了。”
徐定光擦了擦嘴角,讪笑道:“青州酿?好酒好酒!这酒不错,我原先也喝过。只是……哎!”他不住地摇头,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似是因为多年未饮而惋惜不已。
“那这酒,就送给徐兄!”
“大爷的!叶兄弟太小看徐某了!这是给你长辈的酒,我可不能拿!”
“徐兄弟,咱们初次见面,这一份酒值个什么,我再去买一坛就是。”
徐定光看了一眼酒坛,忽地竖起眉头,瞪了叶凡一眼,道:“大爷我又不是弄不到酒喝,不用了!我不喝酒,那是因为我大伯说了,喝酒会损伤功力,自打那后就不敢喝了。嗯,其实喝几口也无所谓……只是,叶兄弟你不知道哇!前几日我们徐家定字辈的比武,我居然会输给那个矮子,他大爷的!我不服气!还有什么心思喝酒?刚才我就找个机会和他打上一场。唉!现在看呐,这徐家拳我练不练都一样,反正练不出什么名堂,还不如醉死得了。”说着,他的眉头拧成麻花状,又往叶凡的手上看了一眼,咂着嘴地叹道:“我原想找你练几招,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他大爷的,方才那几拳都被你躲过去了,我的功夫真差劲!”
叶凡听他自言自语地说上半天,神色很是苦恼,有心去安慰他几句:“其实,你的武功还不错!”这句话倒不是叶凡的恭维,刚才若不是叶凡暗地里使了踏星闪现的步法,早被这浑人出其不意的一拳给打倒了。
“叶兄弟,你这是笑话我?”
“说的是实话。”
“不像!难道是你的武功很好?”徐定光斜着眼笑了。
叶凡也笑了,朝他挑了挑眉头,道:“呆会你就知道自己的武功怎么样了!呐,有人找咱们来了!”
前方的树林里出现了十多个蒙面汉子的身影,都穿着浅青的劲装,在树后躲躲藏藏地向他们一步步地靠近。徐定光一见到这些人,立马咬牙说道:“操他大爷的,这些人是侯府的家兵,是徐定会那矮子派来的!他是找我报仇的!”
似是应证他的说法,大道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音。又有几个人骑马飞奔过来,虽然也蒙着面,但领头的那个白服公子不是徐定会还会是谁?就听到徐定会远远地喊道:“抓住这两个家伙!”
那些蒙面汉子一见到正主,立刻从隐蔽处现出身形。
“这矮子胆子大了啊,敢找人打我!叶兄弟,你先走,他们是找我的!”
“没听到他说要抓我们俩?多个人也能帮个手!”
“大爷的,我才不和他打呢!你从这边回去!这矮子不会犯浑,我和他的事还不至于牵扯上其他人的。我去天龙寺,那里人多,他不敢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找人动我,顶多是一对一,那我真不怕他!叶兄弟快走,咱们下次见!”说着,徐定光将叶凡往小路推去,独自跑到大道,喊道:“徐矮子,还藏头露面地找来那么多人打同族兄弟,也不怕你爹扒了你的皮!哈哈,有种来单挑啊!”
徐定光从那些蒙面汉子的身边跑了过去,跳上青石道,头也不回地往山上奔去。而那些蒙面汉子许是听见徐定光的那番话,忌惮他是徐家的同族子弟,也不敢强行留人。一群人追赶着转眼间就消失在山道的转角处。
叶凡见事态的发展真像徐定光所说的那样,没什么危险,这才放心地抱着酒坛闪进小路。小路边的那株苦皮藤摇晃地未停,徐定会几人已赶到这里。
那白服公子先前听见徐定光的喊话,肺都气炸了,又见对手从自己布置的包围网里逃了出去,猛地勒住了马,将面罩丢到地上,骂道:“都是些废物!你们给我追!追上了先扒了他的皮!”
那些伴当你望我我望你,也停住马了。一个高壮的汉子劝道:“公子爷,容小的多嘴,这事让侯爷知道了,小的们真吃不消。徐家可是有族规的,不得联手外人欺压本族兄弟……”
“你们不都是我侯府的人,算什么外人?一个个胆小的都是废物!”
“是是!公子爷还要三思啊,免得让老爷不开心。咱们大动干戈,已经把那小子吓唬得够了。依小人见,就别再多生事。回头这调人出城的事,老爷知道了,一准会责罚小的们。”
徐定会的马鞭一指对方,骂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废物!有人从后面偷袭都不知道,你们该打!”
“公子爷……”那人瞥眼看见那株摇动不停的苦皮藤,道:“这边不还有一个吗?小的们抓住他,让公子爷消消气。”
徐定会扭头看着那边的路口,小路静悄悄地看不见叶凡的身影。而山道上的徐定光早已经消失了。他眯起眼,狠狠地丢下一句:“鲁大,做利索点,别让那厮给跑了!”
……
叶凡又回到清晨走过的山道,准确地说,是那两个红袍道人的埋身之地。日头虽还高,阳光和煦地照在那里,但叶凡还是打了个冷战,总觉得那处林子透着阴森森的邪气。
他放缓了呼吸,轻步朝那里走去,生怕惊扰了那里的魂灵,暗自祷念道:“两位道长,这怨不得小子,可不是我做的。你们要是找人报仇算账什么的,去找那位和尚吧!千万别找我!”想到此处,叶凡又想起早间遇见的那位怪异的僧人,下意识地往旁边的那座山头望去,青绿之中隐现出佛塔的尖角,暗道:“他究竟去天龙寺干什么?难道和天龙寺的妙觉大师也有渊源?”
“喂,小子,你总算来了。”林子蓦地响起笑声,叶凡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酒坛都扔在地上,莫非是两个道人的鬼魂来了?这乾坤白日的……他牙关发颤,道:“你们,这,冤有头债有主,你,你们找我干吗?”
“嘿嘿,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林子里钻出几个人,将叶凡四面围住。这几人一身青衫长裤的穿着,领头的那人还有些眼熟。叶凡见到他们,知道不是鬼魂作祟,瞬间长吁了口气,喜道:“原来是你们啊!还好还好!”
“好个屁!”领头的壮汉扯起嗓子骂道:“你害苦老子了!”
“鲁大,就是这浑小子吗?”有人问道。
鲁大叉着腰继续骂道:“对,就是这狗娘养的泼皮,胆子忒大了,害得老子平白地挨了公子爷的责罚。今天不打断你几条腿,你鲁大爷回去也不好交差啊!”
原先问话的人埋怨道:“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大伙一起上,早点完事,也好拿小侯爷的赏钱去吃酒!”
叶凡见这几人的话语肮脏难听,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才明白这些人都是徐定会的伴当。他们是来教训自己的。叶凡嗤之一笑。徐定光原先说不会找上自己,这话一点也不准确。不过既然这些人找到这里,想必徐定光那边的麻烦也少一点。
叶凡后退了几步,叫道:“别急!等一会!”
鲁大笑道:“现在才知道求饶,真是晚了!”
叶凡将酒坛小心地放在树下,慢吞吞地说道:“不晚不晚!待会打起来,别撞坏了我的酒!不然我的师父要骂我了!”
鲁大勃然变色,提起一双不亚于小酒坛的大拳头,泄愤似地对着叶凡的脑袋打去,口里还骂道:“你这小子这是吃了豹子胆!敢来耍你鲁大爷玩!”那拳势飞快得就像是将这两口酒坛直接甩过去。
众伴当停了下来,看戏似地等待这一拳的结果。离得那么近,那个小子根本无法避让。鲁大这粗人能受到小侯爷的赏识,无非就是他的忠心还有身上的那股蛮力,可以想象出那个傻小子眨眼间就会被打倒在地,然后像个傻瓜一样,目光呆滞地起不了身。
傻小子咧开大嘴地笑了。鲁大的拳头竟然直接贯穿对方的身子,然后对方的身子就像水面的光影嗖地没了。众伴当惊愕地张起大嘴,就连鲁大本人也忘记收回拳头,大伙都睁大了双眼地看着那里。那个可恶的小子站在几步外的地方,指着他们哈哈大笑:“先让你们一拳,你们赶紧走吧!不然我就要来真的喽!”
鲁大不由地脸皮一紧,羞恼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子的轻身功夫不错,还是个练家子啊!”当下吆喝着同伴从左右包围过去,一并上前围住对方的去路。
叶凡觑眼看见这几人仍步步进逼没有退去之意,也头疼起来。看来不给他们点教训,这些人是不会走的。只是,三番五次地在外人的面前显露道术,回去定会被师父责骂。
鲁大见叶凡面露难色,胆气大发,大喝一声,上前一步去捉他的手腕。
叶凡一跺脚,瞬间移动到鲁大的身后,一拳打到对方的后脑勺,鲁大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现在这情势,也不由他所想了,回头不跟师父说就是,叶凡打定了主意,也发了狠意。他如同蝴蝶穿花,忽左忽右地在这些伴当中穿行。只听嘭嘭地数声,那些伴当尽数被他打倒,趴在地上哎哟地叫着不停。
鲁大只觉眼前的金星直冒,他捂着脑袋抬起头,只见同伴都倒在地上,那个浑小子抱着酒坛仓皇地逃走了。他骂了一句:“这他妈的……小,小混蛋!哎哟!真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