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渺……是谁？”三叔茫然地说。
段雨半天没有说话，一阵初夏的暖风吹过来，却让他浑身发寒。
“我为什么会来帝都？”段雨问。
三叔诧异地说：“你这孩子怎么了？你不是说最近累了，正好还没去过帝都，就想过去散散心。我说要陪你，你还不愿意，非要一个人，我这没办法才托朋友接你……”
三叔的声音越来越远，过了好久，段雨才僵硬的说了句“那先这样”挂断了电话。
在三叔拜托下过来接段雨的中年男人拍了拍胸脯说：“小雨啊，别担心，有你王叔在，包你这趟帝都游玩的那是明明白白，走，先去开车，第一站我带你去吃老帝都烤鸭。”
两个人一直来到停车场，短暂的空隙，段雨勉强把复杂的思绪捏合到一起。
王叔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别克SUV，他刚按开锁，段雨就率先拉卡车门坐在了驾驶座上。
“小雨，你这什么意思？”王叔疑惑地问。
段雨紧握着方向盘，因为用力过度，青筋微微暴起，他极力压抑着情绪说：“不好意思，王叔，有几个地方我得去看一眼，就看一眼，花不了多少时间。”
“哦……哦，那成，走吧，不过换我开吧，你也不熟帝都的路。”
“不。”段雨闭上眼，记忆中的一幕幕在脑中不断闪过，“这几条路，我太熟了。”
黑色SUV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段雨首先是来到张家，张传仁还是去世了，但他走的很安详，张家也没发生任何诡异的事情。
第二站段雨来到了符箓斋的入口，但因为他没有灵力波动，守门神没有一点反应，段雨在门前站了很久最后还是离开了。
第三站……第四站……
记忆中能和驱灵人相关的地点，段雨都是一一拜访，然而要么是他无法进入，要么就普普通通，没有半点异常。
夜里，七点一刻。
段雨用力揉着太阳穴，旁边王叔试探着问：“大侄子，你还想去哪？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再接着去转吧。”
段雨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王叔，让你跟我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王叔连连摆手，说不算事，“当年你三叔帮了我不少忙，这点事算什么，那接下来去哪？”
“哪也不去了。”段雨轻轻叹了口气。
王叔笑道：“成，那换我来开，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涮羊肉，味道特正宗。”
吃过晚饭，王叔就回家了。段雨回到酒店，躺在床上。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瞪大眼，仔细回忆所有细节。
钟云渺，或者说那位传说中的巫女，强大到超乎想象，她挥挥手就撕碎了看似无可匹敌的恶，随后……
后面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唯一的印象就是胸口的刺痛。他掀开衣服，身上没有一点伤口，那噩梦般的刺痛感也消失不见。
所以是发生了时间倒流，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除了钟云渺。
“云渺……”
段雨轻声念着她的名字，打开手机，相册中关于她的照片都不翼而飞，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个人。
“拯救了世界，却被世界遗忘。”段雨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没人会遗忘她。”
陌生男人的声音在屋内出现，段雨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借着窗外的光，一个身着黑色西装，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正平静地与段雨对视。
“你是谁？”
“你好，我是华夏第三特殊部队，薛中丞。”
段雨盯着他没有说话。
薛中丞站起来，段雨警惕着握紧拳头，不过他没有靠近，而是走过去把灯打开，明亮的灯光下，薛中丞的笑容更显得温和。
“别紧张，我是官方的驱灵人，这是我的证件。”
段雨接过他递来的黑色小本，上面有薛中丞的职务、部门，段雨仔细看了两遍，又还给对方。
“所以，你半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组织想要邀请你加入。”
“让我成为公务员？”
薛中丞没想到段雨会蹦出来这么一句，想了几秒，点了点头。
“你之前为帝都做出的贡献，受到了上级领导的高度重视，领导决定破格录取。”
段雨靠在窗边，忽然笑了出来：“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薛中丞说：“属于官方驱灵人的特权，大量的训练功法，充足的资金——”
段雨打断他说：“你在来之前应该调查过我吧？”
“我们会做常规背景调查。”薛中丞说。
段雨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那你应该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要见到钟云渺。”
薛中丞叹口气说：“我在来之前就想过你有可能会这么说。很抱歉，我没办法满足你这个愿望，在这个世界中，还没有人有资格直接和巫女取得联系。”
段雨低下头，思考了很久后说：“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谢谢你们认可我，不过我目前还不想加入任何组织。”
“你不应该浪费自己的才能。”薛中丞试着最后再劝说一下。
段雨对他露出笑容，眼神中却满是疲惫，他说：“我只是一个学生，凑巧卷入了一场战争，凭运气做了些事，在一个女孩的牺牲下，才侥幸活下来……这算是什么才能。”
酒店的空气出现了半秒的凝固。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薛中丞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下西装，从名片夹中取出一张白色印有红星的名片递过来。
“如果你改变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
段雨没有拒绝他的名片，他送薛中丞到门口。
临走前薛中丞说：“作为一个男人，我明白你的感受，但作为一名驱灵人，我劝你放弃现在不理智的想法，你所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永远不可能回来了，你放弃的越早，就越能早日走出阴影。”
“谢谢。”
段雨神情平静，薛中丞也不能从他的脸上读出内心的情绪，他朝段雨点点头，迅速消失在了酒店走廊深处。
关上门，屋内重新陷入寂静，段雨看了眼名片，最终还是把它塞进钱包中。
这个夜晚，段雨不知道在辗转反侧了多久才真正睡着，即便是睡梦中，梦境也混乱不堪，四下望去，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似乎有点不对劲。”
梦境逐渐稳定，不在毫无逻辑的胡乱闪烁，段雨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又进入到某个人的记忆中，一低头，胸前高高耸起……
不过之前段雨每次进入记忆中，都是在里世界通过穿界门的时候，现在他躺在酒店的床上，为什么还会进入到别人的记忆中？
“……苏墨，别发呆了，我们要赶紧离开。”一个男人急促的话语打断了段雨的思绪。
段雨反应过来是在叫这具身体的主人，他转过来，看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型单薄，面容秀气白净，腰间挂有一把朴素的长剑，他一只手握着剑柄，随时准备拔出战斗，另一只手则牵着“段雨”。
男人从怀里取出一个罗盘：“再有半盏茶的功夫，就能找到‘门’，只要离开了鬼域，没人能拦得住我们。”
话里透露出的信息，让段雨有些不敢相信，他们这是在鬼域？
在段雨之前的想象中，鬼域中应该是恶鬼横行，到处都是鬼怪在互相撕咬，活人只要落入其中，转眼就会被撕成碎片。
然而，除了天空呈现暗红色，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味道外，其他跟人间似乎没有太多区别，放眼望去，视野所及都是一片荒凉大地。
“吼——”
无数令人胆寒的吼叫声传来，大地在微微震颤，苏墨凝视远方，在地平线尽头，密密麻麻的鬼怪冲来。鬼怪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而在鬼怪拥簇的中央，一个独眼人形的鬼怪，身披漆黑铠甲，骑着白骨巨象，遥遥与苏墨对视。
“我们跑不掉的，只有我……”苏墨解开背上的木匣子，在看到那个木匣子的时候，段雨顿时明白了自己附身女人的身份。
她是往年某一代的巫女！
“不，我不会让你使用先祖之力的。”
男人上前一步，挡住独眼鬼怪的视线，将苏墨保护在背后。他拔出长剑，将剑鞘交给苏墨。
“带她离开。”
剑鞘发出细微的震动，淡蓝色的波纹从剑鞘中出现，将苏墨包裹在其中，并飞向空中。
随后，男人转过来，提着长剑，独自走向无穷尽的鬼怪大军……
记忆戛然而止，陷入一片黑暗，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段雨的领子，猛地将他向后扔了出去！
“出去！”
段雨从梦中惊醒，他还是在酒店中，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他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顺着发梢落下，段雨这才感觉清醒了些，他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切。
是梦吗？还是某种幻觉？
“都不是，你看到的是我的过去。”
镜子中忽然多出一个女人，段雨转过头，背后什么都没有，再看向镜子，一个女人仍在盯着他。
“你是谁？现在是什么朝代？这又是哪？”女人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