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问题让段雨脑袋发蒙。
他盯着镜子里的女人，她身上是一件灰白相间的古风长裙，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眉毛却像两把利剑，破坏了双眼塑造出的柔美，多出了几分的英气。
“你是谁？”段雨下意识的问，在开口的同时，他心底就有了一个答案。
“苏墨。”镜子里的女人说。
果然是她。
“到你了，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苏墨问。
“我叫段雨，这里是帝都市中心的一间酒店，也就是客栈。”
“帝都？我们是在长安？”
“不，不是你那个时代的帝都，这里是曾经的燕京。”幸好段雨是文科生，对古代城市名称还有点印象。
“我们那个时代……”苏墨透过镜子，观察着卫生间中的环境，若有有所思。
“当今天子是谁？”
段雨叹了口气，反问道：“你记忆中最后一任皇帝是谁？”
“被四海八方誉为天可汗的天子，唐太宗。”
段雨大致估算了下时间说：“如果你没记错的话，现在距离你所说的贞观年间，已经相隔了一千五百年。”
“一千五百年……”
苏墨的眼睛瞪得老大，她不敢相信段雨的话，可头顶明亮的夜明珠（灯泡），铺满了整面墙壁的玉石（瓷砖），段雨身上风格迥异的穿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已经不再是她所熟知的时代。
“那么我现在……”
苏墨低头看着双手，又慢慢抬起头，凝视着镜子外的段雨。
“……我在你的身体里。”
她说着，竟然缓缓从镜子中飘了出来，随后一点点融入进段雨的身体中。
目睹一个女人钻进自己身体里，段雨感觉格外惊悚，他想要呼救，张开嘴，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体像是一块泡在水里木头，冰冷潮湿且僵硬。
终于，苏墨彻底消失了，段雨用力拍打胸口，大声呼唤苏墨的名字。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只大手迅速的抽离，跨越了无数光年的时空，随后狠狠摔在地上。
“呕……”段雨伏在地上，剧烈的呕吐着，可吐了半天，一滴口水也没落下来。过了好久，眩晕感消失，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苏墨就站在前方，背对着段雨。
“这是哪？”
“你的识海。”苏墨回道。
“识海？”段雨还是习惯性的抹了抹嘴，从地上站起来，他打量着四周问：“你说这是我的意识空间？”
“你可以这么理解。”
这是一片漆黑到极点的空间，黑暗蔓延到深处，根本看不出这片空间的大小，而在段雨正前方，有一枚三四十米高，呈现不规则菱形的巨大红色宝石，正微微泛着红光，勉强照亮宝石附近十几米的空间。
段雨指着红色宝石问：“那这又是什么，正常人脑子里应该没有这种东西吧？”
苏墨点头说：“凡人的识海是永恒的黑暗，只有在临死前，才会将神识投入识海中，回顾一生，用最后一点生命火焰照亮识海。之所以你能进入识海，我能够存在于你的身体，都是因为这枚魂石。”
“魂石？”
段雨脑子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的没错，就是当初‘恶’所拥有的那枚血玉。血玉的真正称呼就是魂石，这是产自鬼域地底深处，极其稀有珍贵的宝石。”苏墨说。
段雨皱眉问：“你会读心术？”
“不，我并没有这种能力。刚才你看到了我的记忆，作为交换，我也一定程度上阅读了你的记忆，仅此而已。”苏墨解释说。
段雨深吸了口气，看了眼面前巨大的魂石，它在微微的旋转，并散发出一股令他感到心悸的无形波动。
“能细致的和我说明一下吗？”段雨问。
苏墨点头，挥手变出石桌石椅，又变出一壶茶和两个瓷杯。段雨坐在她对面，等待着苏墨开口，苏墨却不急不缓倒了两杯茶，轻嗅着袅袅茶香。
“真是怀念，活着的味道。”她又浅浅抿了口茶，眯起眼品了几秒后，才开口说：“失礼了，就像我刚才说的，我阅读了你的记忆。当代巫女……”
“是钟云渺，她有名字。”
“巫女没有名字。”苏墨感受到段雨视线中的坚持，“……好吧，钟云渺。”
苏墨继续说：“面对恶的降临，钟云渺面临历代巫女都要做出的一个选择：究竟是放弃整座城市的人逃命，还是牺牲自己去拯救世人？她做出了所有巫女都做出的选择。但从一个稍有天赋的普通人，成为世界最强者，这不是瞬间就能完成的过程，即便是继承巫女的先祖之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就是巫女最为脆弱的时期。”
“恶之所以降临，又是百年前布局，又是将全世界的目光聚集在帝都，就是为了将钟云渺吸引过来，趁此机会杀了她？”段雨问。
“不，恶不想杀钟云渺，甚至如果我是他，会希望她能够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最好永远不要死。”
“为什么？”
“因为钟云渺，将是历史上最弱的巫女，她有可能是鬼域重临人间，最大的优势。”
苏墨的话像是一柄重锤，从天而落砸在段雨心上，他沉默了很久后，想到一种可能，指着缓缓旋转的魂石说：“因为它？”
苏墨轻声叹息说：“巫女的强大来源于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上一代将修炼了一世的知识、经验、灵力，通过世界规则，传承给下一代巫女，而这其中，不论是知识还是灵力都打上了灵魂的烙印。
恶做的就是靠引爆自己的全部力量，去封印巫女传承的灵魂。先代的魂魄被剥离，就像我一样，独立出来封印在魂石中，并随着爆炸分崩离析。他是一个狠人，做了一个亏本到极点的交易：靠一个世界支柱的命，换来削弱巫女。可就是因为‘亏本’，所以他成功了。”
“那有什么办法能弥补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能不能把像我一样跑出来的魂魄重新收集起来，很抱歉，继承先祖之力只有一次。况且……你难道不想再次见到钟云渺吗？”
“你说什么？”段雨猛地站起来。
苏墨指了指半空中的魂石说：“你仔细看看那里面。”
段雨冲到魂石面前，几乎是趴在上面看，终于看到在魂石的中央，钟云渺穿着灰色长袍，双眼紧闭，冰凉的魂石中，她似乎也觉得寒冷，蜷缩在一起，双手握拳抱在胸前，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还活着？”段雨转过头问.
“她的魂魄随着魂石爆炸，被拆分成很多块，当你将所有魂石收集齐，钟云渺就能苏醒，不过即便苏醒了，她也只是一只鬼，一缕生存在魂石中的意识。”
段雨闭上眼，他轻轻抚摸着魂石，就像能透过魂石，轻轻摸着钟云渺蓬松的头发。
“这就够了。”段雨睁开眼，他看起来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双眼中似乎能看到闪烁的光，他走到苏墨面前，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他盯着面前美丽英气的女人问：“所以你跟我说这么多，你的目的是什么？”
苏墨与段雨对视，忽然笑了出来：“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我会倾尽全力帮助你唤醒钟云渺，作为交换，你要帮我找到他。”
“他？”段雨想起之前在苏墨记忆中，看到的那名手持长剑的男人，“你认为他没有死？”
苏墨避开了视线。
“我希望他没有死。”
段雨点点头，然后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苏墨愣了下，随后握住段雨的手：“合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