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人才交易馆(二)
人才交易馆发生的一切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写进了说书人的话本里，拍卖现场鲜活真实，沈沉鱼的形象刻画的惟妙惟肖，通过说书人的一折纸扇，一柄紫砂壶，瞬间传遍了整片东南巷，整条中央大街，整座锦官城，然后越过巍峨壮丽的城墙.传至城墙对面长水河上往来如云的船只中，一身青色长衫的少年正与一个钴蓝大袍的中年男人坐在船屋中喝茶下棋，钴蓝大袍宠溺的看着趴在腿边睡熟的女童.甲板上几个穿着青灰色道服的少年挽起袖口，卷起裤脚正在用鱼叉扠鱼，不远处的几个少年则负责将抓到的鱼，破开肚囊再穿过长剑架在火上烘烤，还有的少年忙着洗果子，淘米煮饭.大家嬉笑打闹，场面甚是欢闹，桅杆上至高处一面玄色绣金丝线锦云纹边的”太虚道”大旗随风鼓舞，甲板上数十列的小旗子也在夕阳下列队摇摆，这船便是太虚教派参加大会试的专属船只.明日一早便会通过城墙下的拱门驶入锦官城，今夜注定是一个狂欢的夜晚.因为大会试前所有的人都需要释放压力.烟笼长水月笼船，大师兄来习并几个小弟子端上考好的鱼，青色长衫的刘弗离搬出最醇最久的大曲酒.
“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最适合搭配福寿鱼”这是一个不容拒绝的童声，夹带着委屈的铃铛声.钴蓝长袍看着撒娇的十一，脸上挂着一丝不忍拒绝的喜爱.
“儿童不得饮酒，这是朝廷明文律令”二师兄来进一手端着青瓷酒壶，一手扒拉着黏在剑上的烤鱼.”还有其他的未成年弟子，一律不得饮酒!”来进的话引起了众愤.
“大师兄!二师兄真讨厌!”众人看着双手插着小腰，一跺脚便响起阵阵铃铛声的十一，不禁哈哈大笑.满船的笑声给烟雾中的一只小船指明了方向，小船很小，小到仅能容得下三人，一位撑船的老丈站立在后方，前面的船舱中坐着一老一中年两个女人，老妪拿着一把蒲扇看着船舱中央的铁炉，青蓝火苗的炉上此刻正温着一些清淡夜食和一些清酒，脚边放着一个烧烤的架子和一个用布遮住的篮子.年岁稍小点的妇女则怀抱着一把琵琶，这便是常年在长水河面上混口饭吃的小本买卖人，他们日出而息，日落而作.专为夜间停靠在河面上稍作修整的旅客提供简单的酒食，娱乐项目，自然也买卖一些城中的新闻趣事，只要贵客有需求.
“今日音律就罢了，先来50个烤腰子和50个烤鸡翅，烤韭菜和金针菇也各来5盘”说话的是十二大弟子中专门负责教派中厨房后勤的七弟子来凡，来凡最擅长的事情是腌制各种咸菜，尤其是他腌制的咸鸭蛋不仅在积石群山上备受喜爱，曾经东瀛仙境的后主少阳君做客太虚宫，吃过一回之后，便念念不忘，若不是正阳真人最后答应每月都送去一篮子咸鸭蛋的话，现在的来凡应该早被抢到天泽府做掌勺大厨了.因为腌制的咸菜好吃，太虚教派每月的伙食费由原来的一百五十两直升到两百二十两，每月十二大弟子召开月例会议的时候，负责教派财务的五师兄来思都要唠叨来凡缩减厨房开支!缩减厨房开支!缩减厨房开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怎么能没有小曲呢?来仁，最喜欢的就是听听音乐看看舞蹈，他已经在这船上憋了3天了”说话的是五师兄来思”来仁，快拿出你的笛子还是萧，跟人家配合一下，哈哈哈.”来仁在十二大弟子中排行第十，原本”仁”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奈何这一辈长门大弟子开头的字是”来”，因为这个名字来仁在太虚教派中无意间做了很多次无辜的跑腿，来人来仁傻傻分不清嘛!来仁特别喜欢音律，尤其是萧，他的佩剑在十二大弟子中也是极奇特的，他非常喜欢这个佩剑，通体圆圆的，就像来仁的那把玉箫，但是其他的师兄弟都戏称那是一根绝妙的烧火棍，事实上他的佩剑的确很多次都被来凡借来做烧火棍使.
“来思，你就别开老实人的玩笑啦”一本正经主持正义的永远是大师兄”还是劳烦这位……夫人，说说今日皇城里的新闻趣事吧”
“好呀!好呀!我也想听听有什么趣闻呢”
“那便有劳这位夫人了!”大师兄接着十一的话邀请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为诸位贵客说说近日来皇城里的新闻趣事吧”小船上的妇人行礼后，将琵琶轻轻放到老妪的身旁.
“大会试在前，各门派的弟子都在赶往皇城，截止到今日申时已经有神霄门，净明派，六清宗，阐教，五岳派，冰雪岭，广陵教，清虚门到达皇城，皇城三大赌场的赌局已经早于十天前开启，神霄门是目前众人都看好的赢家，赔率一比三十.”
“为什么不是太虚教派呀?它可是上一届的第一名呀!”来进问出了一船人的疑问
“昨日之前都是太虚教派遥遥领先其他门派，更是高于神霄门六十个点，但是昨日开始城中便出现一个传言，说是太虚教派的唏嘘真人因为留恋凡间女子的温柔乡，与十二大长老产生分歧，打了起来.结果那女子……竟然与前来劝架的正阳真人跑了，唏嘘真人一口气没喘上来，随着十二大长老一块魂归了星海.”
“真是一派胡言!我家师祖及大长老们……”
“来进!”一直没有言语的钴蓝大袍喝住了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来进”把那只福寿鱼端来!”
眼力极快的大师兄于是就转了个话题”不知还有什么新闻呢?”
“拢右将军府的那位小姐即将在大会试后公开选亲，不论出身，只要做得出小姐的试题就可，一时间皇城内出现了很多以相亲为目标的培训小班，收费更是高达万金
“来仁呀，这也算新闻?”五师兄来思小声的问向身边正在用圆剑扒拉火的来仁。
来思小小的声音随着夜风吹进了妇人的耳朵中，妇人摇头一笑道”这位贵客有所不知，这拢右将军府是可在皇城中驻扎的唯一一支军队，拢右将军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一位是如今的灵思皇后.剩下的这位当然举世瞩目，甚至听说千年不出的南疆都来人了.”
“原来如此”十二大弟子面面相觑，仿佛明白了为什么朝廷会下旨必须赢得比赛.
“不过，这皇城中最新的新闻却是城中东南巷人才交易馆正在上演着的，最骇人听闻的新闻，刚刚传出的消息说是:有一个瘦弱矮小的散客正在与建安府，永宁府甚至是来自大名府东宫的贵宾竟抢一个从斗兽场出来的男奴.”
“跟大名府抢人???哈哈哈哈，师兄我没有听错吧?跟大名府抢人，这大概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来进越来越来劲的笑起来，笑到肚子疼的直不起身，笑到眼泪都留到了烤鱼上，那烤鱼正是要端给钴蓝大袍的烤鱼.”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师尊让我先笑够哈哈哈哈”
“可知这散客是何来历?”刘弗离好奇的问道，他终于听到了一个人，一个可与沈沉鱼相匹敌的二货.刘弗离不禁想起那是一年前，沈沉鱼初次见到他和钟离楚在一起时，她强硬而霸道的直呼钟离楚的姓名，还命他二人连带着积石十三峰的三千子弟必须尊称她一声姑姑，只是因为她觉得每一个姑姑都会有个圆满的结局.刘弗离迫不及待的想现在就看见他，然后把他拉到沈沉鱼的面前，看他们两人一较高下.
“这位小哥的身份目前还是未知中，人才交易馆的大掌柜和穆长老已经发出了江湖咨询令，赏金一万.”
一船人好奇的等待着妇人继续说下去，但妇人却故意吊着众人的胃口，直到将考好的韭菜和鸡翅递到大船上，才慢慢说来.
“此小哥身材矮小瘦弱，一身华服，年约十六七岁，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晶莹，周身灵力滚滚，神识更是强大，甚至连穆长老都甘拜下风”
正在津津有味吃着鸡翅的十一，被那句灵力滚滚，神识强大给镇住了，一口鸡肉卡在嗓子中，发出一阵急促的干咳声，引来了所有师兄弟的关注，趁此时刘弗离则与钴蓝长袍交换了一个眼神，下一秒刘弗离便瞒着众人悄悄的消失在了茫茫的长水烟雾中.
“看不出正阳真人竟有如此癖好”夜色云光中，一个冷冷的声音穿过浓重的烟雾，众人寻声回头，只见来者一袭紫色衣衫，黑发垂腰，白纱遮脸，暗夜中略带暧昧的眼光，狭长的眼睛映着星辉，颇具风雅.身姿轻盈落座在刘弗离刚刚离去的椅子上.
“母亲？母亲！”十一清脆的声音响起，欢快的跑向来人，将自己的脑袋埋进紫色衣衫的肚子里，蹭来蹭去.”十一好想你呀”
众人纷纷侧目，虽然蒙着脸庞，但是他们依然能感受到那层面纱下的绝世容颜，众人还没来得及行礼问安，便听到钟离楚吩咐道:”既是贵客，请到舱中一叙吧”.
进入船舱的钟离楚郑重地向紫色衣衫行了一个君臣大礼，然后安静地看着紫色衣衫揭开面纱，那是一张极为娇媚的脸庞，朱唇半点微扬，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让人产生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紫色衣衫，倚栏而坐，窗外涌进的月华笼罩在她的背后，在原本清冷的感觉上添加了几分神秘莫测.她拿起面前那上等的暖玉雕琢而成的酒杯，用指腹轻轻的抚摸着杯上的雕纹，似不经意的问道:“那女子可是幻仙阁新择的仙君?”
“呵，传言!”钟离楚无奈的摇摇头，对上紫色衣衫那微微扬起的眼角，反问道:”你信吗?”
“那我倒奇怪了唏嘘真人到底是怎么陨落的呢?”紫色衣衫微皱起眉头，狭长的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气，仿佛是在质问钟离楚.紫色衣衫见钟离楚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一般，便反手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剑，长剑闪着冰冷的寒光直接抵在钟离楚的脖子上，紫色衣衫失望的质问道”姐夫，你为何不肯替姐姐报仇!难道你真的爱上那个女子了?”
钟离楚怔然的望着架在脖子上的那把长剑，长剑尾端是他亲手系上的灵犀配饰，心中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都是梅儿曾经偎依在他的怀中耍赖的情景.”真不知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这么老土连个定情信物都不知道，把你的剑给我，我要给你系上灵犀配饰，这样你就跟我心有灵犀啦，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感应到你，我的剑给你系.”
转眼间一年已经过去，谁也没有想到竟已是生死离别.钟离楚感应到灵犀中传来的一丝微弱信号，在下一瞬便消失殆尽.他翻过积石十三峰的每一片山水终于在那香海的一株梨花台下，看到了积石十二大掌令长老们的尸体，还有残存在空气中的那一缕熟悉的味道，然而却发现他再也没法见到她，靠近她了.幻仙阁新择女仙君的七声号令已传遍整个中土大陆，上一代的女君必然已经凋落，化作一株梨花下的春泥，连尸体都不曾留给他看上一眼.
“我不会忘记她”钟离楚闭上眼睛，一行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滑落.
“终于哭出来了”躲在舱门外偷听的十一不禁的感叹道
“谁?”紫衫女子喝到
“母亲，是我”十一大约有一年都没有见过母亲，甚是想念但又对母亲的到来感到忧心，便从来凡那里端来两条新烤好的来寿鱼，一壶大曲酒乔装一番后躲在舱门外偷听.
“进来吧”紫衫女子收回长剑，转身又坐回了船栏之上.
“孩儿参见母亲，母亲大人洪福齐天”十一对着紫衫女子行了一个皇家专属的礼仪.
“母亲，师祖没有陨落，他老人家现正在冰城闭关.”十一边说便边替钟离楚感到委屈与悲伤”一年前幻仙阁十二仙君齐齐魂归，师祖失踪，十二大长老陨落，师尊几乎是在被三千弟子逼迫的情况下做了太虚教派的掌门，走马上任后的第一个要任便是替长老和师祖报仇.可是这件事情真的跟沈小姑姑无关，十一因为可以在特定的时刻进出幻仙阁，曾去查探过一番，沈小姑姑虽然为人有些傲慢和招摇，但是人真的很好的，母亲见了她也定会喜欢她的.”
“沈小姑姑又是谁?”紫衫女子从头到尾把十一认真的审视了一遍“十一，母亲最近减肥，你去帮我拿点水果来”紫衫女子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十一打发出去.
十一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阵阵刺骨寒意，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麻溜的走出船舱，将舱门关的严严实实，仿佛怕那些寒意侧漏，将整个长水冰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