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修铭敬殿,此为铭妃的宫所,惹后宫前朝非议,人言可畏,然皇帝一心为了仉柔,不作任何言辞,只命匠人们往好了修葺。
宫有右侧为多音阁,旁设圆池,供暑热之用,架石为亭,名为绐华亭。又有一凿开泉眼扩建成的湖,湖中作堤以接亭,又于堤上架一道粱入于湖水,粱上设茅亭栅、鹤庄栅、鹿岩栅、孔翠栅、燕青栅、芷屿栅等。
“臣妾多谢皇上。铭敬殿奢华无比,臣妾独居,实在惶恐不安,亦不想皇上左右为难。”仉柔知道皇帝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已经烦恼多时,她虽劝阻,皇帝到底不听,只说:“朕委实委屈了你多年,从前许多事朕做不得主,如今一言一语,不过博佳人一笑,朕便有些许可慰了。”他不求与她一生一世,可这后半生她都是他的,他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终归是他杀了他,他对她的愧疚太多,今生也还不完。
“柔儿,朕不想孤独此生,从前私底下你从不唤朕。你心底里还怨着朕,怨朕杀了他,迎你入宫。”他也是可怜人,后宫佳丽三千,他独宠爱她一人而已,“朕只想宠爱你一人而已,可是也不得不雨露均沾,不是为了别的,只为我大宋江山后继有人。”仉柔看得出他的真诚相待,他的情意令她眷恋,他的温柔令她不舍。
“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心里明白。”她坐在新床上,靠在他的肩上,附在他的耳边,温婉道:“柔儿愿意侍奉官家。”这一刻的温婉动人,已然扣住了皇帝的心弦,皇帝自然知晓仉柔已然对他有了情意,不禁想起一句诗来:“为伊消得人憔悴,你这一声官家,朕心醉矣。”皇帝也是一双好眼睛,这是一双专情的眼睛,是那样巧慧。
一早皇帝便陪着铭妃来给太后请安。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仉柔说完,皇帝也请安道:“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吉祥。”他俩的事苏元早早就告知了太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苏元的差事办得好,哀家想着打赏他一些什么,只是想着,倒是你宫里修缮宫室留下那几块玛瑙石,哀家瞧着成色倒也还新鲜别致,便命人赶制了一件小物件,赏给了他。”太后温厚仁慈,皇帝也笑说:“儿想得不如母后周全,让母后见笑了。”皇帝说话时须眉之间可爱至极,在母亲面前的温顺可亲,在妻子面前的憨态可掬,是天下所有人都向往的和睦景象。
铭敬殿落成不久,太后的意思是要在铭敬殿训诫后妃。
当日午间,太后就请了后宫嫔妃来铭敬殿训诫:“你们几个都是皇帝府里的老人了,铭妃聪雅端肃,为人处世谨言躬行,堪为后宫之表率。”看着皇帝,后宫无主,太后这是想为中宫之事打算起来,皇帝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哀家听得前些日子前朝对立后一事议论纷纷,相持不下,皇帝听了这些话,想来也是头疼了许久,那么哀家只说,无论外头众说纷纭,后宫是皇帝的家。”太后言语一顿,再言时便多了几分清肃,“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哀家也是先帝的嫔妃,自然知道你们现在的心思与当日的哀家心思一般,想要争宠,也在乎皇帝的恩宠,更想要子嗣。”后宫争斗不为别他,就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又谁都知道为了这些小事,宫中各人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来,嫁祸栽赃,心怀叵测,一计不成便另生心计。
“皇帝赐予你什么样的名分,你便坦然接受,你若是侍奉得好,那加封为妃,贵妃,自然不在话下。”太后一番言语,后妃面面相觑,太后虽然想得周到,可难免有所疏漏,仉柔便向众人提了出来,“太后,皇上,沈氏德妃位列四妃之首,只因她年纪尚有不足,臣妾以为,该是后妃平衡才好,两位梁氏妹妹可以添居良贤二妃,淑妃可为杨氏,妃位四角齐全,一同打理六宫之事,和睦宫闱。”铭妃这般安排太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就依了铭贵妃的意思。”太后说完看了看铭妃,铭妃面色不改,从容淡定,皇帝却说,“母后,儿子想,梁氏还是封为婕妤即可,朕后宫妃嫔不多,如今改元之后再行选秀,可谓一桩美事,便是选进几位新人,再添着为良贤二妃吧!”皇帝执意如此,太后也不愿多说,她明白皇帝是忌讳梁氏一族的事,所以也就一同忌讳她二人,连妃位也不肯封赏,只给了婕妤的位分。
且等一等,“皇帝,既然是封后,铭妃忙于选秀之事,那两事赶在一块多有不便,皇后的吉服便拿哀家当年封后的那身吉服吧。”仉柔对太后此番安排并无异议,她如今在后宫独当一面,多付普通嫔妃不过是家常便饭,又有太后一路提醒暗中护爱,已是得天独厚。
虽然已经立下册封皇后,然而大臣们对此事的议论仍旧不减,议论说,“郭皇后驾崩,历朝历代,议立皇后,当为德行高杰之人。皇上欲立刘娥(仉柔)为后,实在不妥,刘娥(仉柔)是辽人遗孀,皇上将其纳入后宫已是大过之举,若错封为后,来日学了大辽萧后,执掌皇权,岂非令人耻笑?”
以是寇准、李迪、向敏中、王旦等重臣皆以“刘娥(仉柔)身世暧昧,不可为一国之母”为由,坚决反对。
此事一出,也为日后天禧末年,刘娥(仉柔)与寇准等人激烈对抗,埋下根源,此为后话,不表。
除了他四人为首的反对仉柔为后之外,还有一人更是极力反对,那便是参知政事赵礼安,他不但反对立刘娥(仉柔)为后,还提出了另一个人选,便是出身高贵、前宰相沈伦的孙女德妃沈氏。
真宗不悦,王钦若进言,说:“赵家请立沈氏为后是为一己之私,先帝太宗皇帝对此事早有定意,真宗知道王钦若的意思,很快将赵礼安远斥,立沈氏为后之议遂不了了之。
为了不落人口实,皇帝与太后、铭妃商议之后,事情便演变如此,皇帝命令太医胡安拼尽一生所学,为仉柔调理身体肌理,望着她早日有所生育,到时候再一举封为皇后一国之母,让百官再不能异议。
天可怜见,大中祥符三年四月初十四日,仉柔为他生下了当时唯一存活于世的皇六子。皇子还在襁褓中,尚未满月,真宗便为这个皇子取名赵祯,让杨淑妃代为养育,这便是日后的宋仁宗。
大中祥符五年,仉柔被册封为皇后。翰林学士杨亿见群臣不能阻止其封后,愤而拒绝起草册封皇后的诏书,赵恒也就只得另找他人。
虽然还未行得册封礼,但仉柔身为皇后,不但处置宫闱之事有理有据,未有大的疏失;而且皇帝退朝后,阅览天下的奏章,多至深夜,刘娥总是陪伴左右。但绝不参与国之大事。
翰林学士杨亿如今也不得不起拟圣旨,仉柔接到圣旨以后,至于选秀一事,皇帝也只字不提,太后更是不再过问。
有仉柔所有的孩子陪着太后,太后高兴,她本来也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对皇六子的宠爱那是更不必细说的。
越来越为赵恒所倚重和信任的她,在后宫如鱼得水,应对之间从容冷静,大小诸多事宜处理之于得心应手,凡遇不通达事告知太后定议,更是闲暇之余便通贯古今书著,其中不乏有关治国理政之篇章,一一精品。
德妃也是有福之人,不久,德妃便怀有身孕,生下一位公主,皇帝也是十分喜爱这个孩子,取名赵幸。这个孩子虽然不是长公主,可因为是在宫里生下的第一个公主,所以太后亲切的唤她为“长公主”,那自然便是在宫里头传开了叫长公主。
“长公主倒是一点不认生,和娘娘一样,是个美人坯子。”说话的是沈氏的兄长,“父亲母亲虽得皇上天恩,应允二老进宫探望,然父亲母亲谨言慎行之人,不愿扰了宫中清净,所以虽然思念妹妹,却也只能这样盼着女儿平安百益,无烦无忧。”德妃兄长仪表堂堂,更是写得一手好字,今日进宫乃是皇上授意,皇六子虽然年幼,皇帝对他的期望深重,所以特意请他教皇子公主读书识字。
“哎呀呀,妹妹你看,咱们祯儿这字是写得越来越出息了。”杨淑妃说话就是这样,不过透出来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真真切切的夸赞。“正是呢,妹妹学写字的时候,连笔都握不稳的,勉强还算认识也就是了。”仉柔也是说笑的,“别人我不知道,不过妹妹,我多次见你写字,刚劲有力,笔锋入骨,刚中见柔,可是写得一手的好书法呀!”淑妃夸赞,仉柔不过一笑过之,且见她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呢,姐姐别笑话我了。”仉柔这话的温婉细腻着实让人倾倒,还真得有这一股子轻昵在里头。
女儿家在一起,总会有些话说的,你瞧,淑妃姐姐不是又在说了?“皇子才三岁,便能写得一手好字,还能背出不少文章来,可见咱们皇上对六皇子的期待是有多高呀!”仉柔何尝不知道赵恒对这个孩子的期盼,“祯儿还小,如今只能养在院子里,待到他能飞出这个院子,也就由不得我们这两位母亲教劳他了。”“姐姐你说是不是?”仉柔坐下来问她,她继续教着孩子写字,“来,这里应该这样写。”可她还是听着仉柔所说的话的,边教孩子练习书法边回答她道:“妹妹身为皇后,也是该为皇上做回主了。”仉柔想着,两人大约也是想到一处的。
“只是,别的都不要紧,皇上不愿意选秀,姐姐,我蜀中有一位妹妹,唤作索人,不知姐姐可愿意费这个心?”仉柔与她最为亲近,想必她也不会推辞,只见她说:“妹妹安心即可,我不日便差人去蜀中接她过来。”
唉,这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杨淑妃便说道:“若是傅正傅将军还在的话,那就省了不少功夫。”这话仉柔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他也是可怜人,他本命不该绝,可是皇上也太绝情了。”说起来,仉柔就这件事还是有几分怨皇帝的,“我本无意发落凤云,可是傅正到底也是无辜丧命。”此时的她倒平白多了几分幽怨之感。“罢了,不提也罢,妹妹也累了吧,这个时辰也还早,妹妹快去睡会儿吧。”淑妃本是无意提及此事,惹了她伤心,心中难免有些自责,便让她去睡觉,一觉醒来便没这些想法了,“竹若,扶你家娘娘去睡会儿吧,本宫在这里教六皇子练字,一会儿带他去本宫那里用晚膳。”仉柔也离开了座椅,来到六皇子练字的小桌边上,轻柔地说道:“那妹妹就先进去歇息了。”又对六皇子说:“母亲先进去歇息了,若是写累了,便跟着淑母妃去她那里。”“妹妹好好歇息。”淑妃再次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