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梁氏是畏罪潜逃,万万不可姑息。”太宗不欲计较此事,可是偏偏大臣们咬住此事不放,满堂大殿,文武百官,实在让他头痛。
“退朝吧!”他头痛的很,苏元传话。
皇帝与寇准一同出了垂拱殿。
殿外,皇帝走正道而下,寇准往侧道而下。
君臣之分上,必得分个明白才是。
他,是大宋王朝的君主,即便被人误解,他也要走下去,这是他的路,自己走。
他,是大宋的朝臣,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两人各自一道,却划清了历代以来的君臣礼节。
皇帝正如那神圣,不可侵犯。
皇帝说道:“朕并未与人说起废他一事,那消息是从哪里传出去的?”皇帝问寇准,寇准只是将自己的揣测稍加整理,便可得出:
“寇准以为,皇上要动手,那么:哪有不透风的墙?”正是这个理儿。
“刘通不是有个女儿叫刘娥吗?”皇帝想起那日在大殿上刘通的话,便提了一句。
寇准迈出下一步,道:“刘娥是从前皇上打算许给太子的,只因太子终年在外征战,故而拖了下来。”
是啊!想来也有些年了。
皇帝已经走完了石阶,寇准也跟着下了石阶。
却说这刘娥长得与仉柔并无分别,正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刘娥看见自己的丈夫为家族忙碌,心中难免过意不去。
可是如今公公走了,她丈夫也不知去向,她被赶了出来,不再是梁家的人,她不敢回家,不敢见她的父母亲人。
真是可怜的人,连个丫头都没有。
走个路也不当心着点儿。
“王爷,您看,那位可是……”赵恒身边的侍从盯到了她身上,赵恒看了看,道:“你说,她是不是很像她?”他是见过仉柔的,故而只说:“像,也不像!”
像,是因为她们的容貌。
不像,是因为赵恒觉得不像就是不像,也实在无需多多解释什么。
“王爷,她可是被梁家赶出来的,你可是皇上的儿子,就不敢要她?”好小子,越说越得脸了,赵恒想着也是,仉柔他是得不到了,不过有现成的,那就折在手中,也不是错,更不失为一种满足罢了。
刘娥看见了他们,自然也是见过的,便过来请安:“王爷吉祥。”
赵恒退开一步来,打量了她一番,问道:“本王派人送你回府?”刘娥拒绝道:“妾身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便被赶了出来,也依旧是梁家的人,当与本家再无干系。”
好一个女子,可惜被教化至此,实在不幸。
下雨了。
过往人群都赶着雨水行走。
“王爷既然有轿辇,不如行轿吧!妾身也要先离开了!”刘娥心中怨恨皇室,怨恨他,怨恨有关他的一切。
就像这雨,下得再小,也还是要打在人身上,可是它洗不尽人沾上的尘土。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赵恒却过来一把搂住她,说:“可是本王想要你在。”她被他的眼神看住了,她只知道,这眼神很不一样。
她抓紧了他的衣角,闻着一个陌生男人身上的味道,即便她不想去闻,也不得不闻。
她是有意接近赵恒的吧!为了她的丈夫,还是为了赵恒说的那句话:
本王想要你在。
“狼牙子。”花道子唤了一声。
狼子听着顿觉不爽,反驳气恼,并言:“我不是狼!”
他是人,不过是在狼窝里长大,可是他有人的情感,即便他不会说话,可是他会腹语,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恩赏。
“前儿也没见你反驳,今日怎么就反驳着不高兴了!”他笑了一声,看他脸上还是不高兴。
这不,花道子看见两个孩子过来,自然是来找他的,两人齐声唤了一句“爷爷。”他也笑着回应一声“诶”。
“我们来找牙儿的。”哦,原来是找他呀!
“去吧!”
他说。
“你们有多久没来了?”他满脸不高兴,这两个孩子略为报歉,“就为这句话,咱们也要过来看看你不是!”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西市,前头拐弯处座有一棵大槐树,粗实得很。
三人停了下来:
不知是哪一天:两个孩子从一个府邸跑了出去。
两人在市集上转来转去,无意中跑到了一个狼孩儿面前,那狼孩与他们一般年纪。
狼孩用腹语说着这什么,他们没有听见。
狼孩疑惑地看着他们,他们的穿着甚是好看,不像他一样普通。
却时,他仰天长啸,没错儿,就是狼吼叫的声音。
“少爷,是狼声。”原来是主仆。
“快跑。”两人撒腿就跑,跑得天昏地暗,晕头转向。
狼孩亦是追了上去,走街串巷,跑着,追着,路人都纷纷绕开,怕让这几个孩子给撞上了就不好了。
就是这棵大槐树,两个孩子停了下来,不敢回头,狼孩跟得他们很紧。
突然,狼孩要伸手去抓那位少爷的手,从仆立马抓住了他的手,推开少爷,并道:“快跑。”
狼孩看着他跑掉,狠狠地咬了从仆一口,留下了一道牙印,紫紫青青。
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时,在东市,寇准和他的管家正在找两个孩子。
一西一东,怎么会碰得到呢?
此刻已经是夜幕星河。
寇准他们才找到这里,从大槐树身边走过。
西市尽头,有一处河道,柳阶前落。
狼孩看着少爷给从仆清洗被咬的伤口,他就是做错事的孩子,埋着头看着他们两个蹲在那里,少爷把手往衣上搽了搽,再甩了甩水站了起来。
狼孩依旧用腹语说着:“抱歉。”
寇准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石阶上的。
管家仍还在用眼睛四处寻找。
看见寇准眼睛所看在的方向,他欲张口,寇准却示意他不要说话。
三人站在那里,并未发觉。
“你过来。”寇准说话了,狼孩转过身来,这个大人,他把少爷唤了过去,从仆自然也跟了过去。
寇准说道:“你是人!”他两眼放光,他真的是人?
我真的是人?
寇准不知是谁在说话。
他也用眼睛去找那个声音。
却看见少爷指着他,说:“是他在说话。”
寇准这才明白这孩子非同一般,小小年纪已能腹语。
管家看着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少爷的从仆,他的儿子总是躲闪着他的眼光,背后的手也不自觉地动着,寇准却说话了:“好了!回家吧!”
夜深了,回家吧!
三个孩子已经爬到了槐树上,享受着阳光带给他们的欢快时光。
元济来到那家店铺,进去时,店家正在整理账簿,那就等他忙完了再说吧。
过了一会子。
店家忙完了才过来。
“让您久等了!”还不算失礼。
店家说:“夫人要让人唱戏也行,只是得需要银子。”
这会子倒谈起银子来了?
元济看了看他,看得他也有些不自在了,便说:“那我早些派人去说。”
那就好了。
有些事可就赶得不巧了。
赵恒府上,不日便是郭氏的生辰,她要看戏。
这店家来往于宋辽之间,自然也是想到了请花道子行人,谁知郭氏偏偏赶巧,在府上就说:“就要花道子出戏。”
或许郭氏也是听说了从前皇后借此人与戏压制了梁妃的事,所以想要曹门拨旧。
哎哟,这不是为难他么?
“咱们夫人,那可是王妃,你若不去,拂的可是天家面子。”这话一出,花道子也只能嘀咕:“一个是王府,一个是将军府,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刀已经架到脖子上了,那我还是去吧!”他说,这不就好了吗。
“给,这是银子。”这可是沉甸甸的一袋银子啊!
花道子只是取了该取的银钱,皆余仍旧还了给他,“唱戏只手中这点儿就够了,要不了那么多。”
这人又说话了,“夫人还说了,要跟从前皇后娘娘点的戏一样。”他是凑近了说的。
花道子就觉得奇怪了,怎么这边说是皇后点的戏,那边又是将军夫人点的戏,若是混上了可又该如何?
如此,他只好推脱掉一方。
那就只能是推掉仉柔那一方了。
不知不觉,这日子啊,就到了。
“梁妹妹就快快入座吧!”郭氏早就到了,梁氏不下座,是以为王爷要来。
郭氏拉她坐了下来,“妹妹,坐。”她看着她,梁氏这才坐下,“本来王爷今日要来的,可是宫里有事,便给皇上叫进宫去了,妹妹为我操劳不少,我也要谢一谢妹妹的恩情才是。”
“不知妹妹可爱听戏?”她们已经相处这么久,岂会不知各自的喜好?
梁氏说:“我不大爱看戏。”
郭氏看她这样柔柔弱弱的样子,难怪王爷喜欢她都喜欢到骨子里去了。
哎呀!这位妹妹也来了!
郭氏忙起来欢迎,“刘娥妹妹来了?”郭氏看她也来了,想必会更热闹的。
“妹妹不爱出门活动,今日出来一见,果然是赛过飞燕呐!”
刘娥并不介意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姐姐的生辰,做妹妹的,自然要过来贺一贺。”这句话说得不错。
刘娥说:“方才过来时,仿佛看见后院有一班戏子,许是王爷安排给姐姐的,那就请他们出来吧!”
这还真是和了郭氏的心思啊!
刘娥入府以后为人处事极好,郭氏也不能挑出任何错处来,却偏偏让皇后发觉,她与梁氏相处不全和。
郭氏便道:“那就请吧!”她的侍婢便去请了他们出来。
果然,花道子完完整整的把以前在皇后面前唱的那出戏又说了一遍,梁氏也是有所耳闻的,此刻坐不住的也只有她了。
“姐姐……”她唤了出来。
郭氏正在剥核桃看戏,并未听到她的声音,还是侍婢叫了一声“王妃”,她这才回过神来,方梦初醒一般,问道:“唔!这出戏如何?”郭氏手肘着桌子问梁氏,梁氏此刻如何能不尴尬。
她明白,郭氏不过是想借此羞辱她一番。
脸红有什么用?能够反击那才是痛快。
刘娥看了那么久,也该说话了吧!
“姐姐点的戏是不错,不过妹妹想说一句:戏如人生。戏看得多了,身边的人和事也就风轻云淡了。”
郭氏被刘娥的话说服了嘴,焉知不是一场笑话?
梁氏当然不会感激刘娥的话,反而觉得她是故意气郭氏,只怕她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不错,人这一生,都是戏。
这么好的天气,却把心情放在了看戏上,实在可惜了这么好的廊亭、荷花池。
“夫人明知王妃不好惹,却为何要讽刺她呢?”侍女颇为不解,主仆俩沿着一条夹丛小路走了上去,过了几十个石步子,是另一座亭子,那里正好可以看见郭氏仍旧坐在那里看戏呢!
“从她说起飞燕的时候,我便知道她安排戏的意思。”侍女听完了刘娥的话,也不接话。
只有站到最高,才能望到最远。
她撕掉了一直放在身上的休妻书,把它们埋在心里。
“夫人不要难过。”侍女很同情她。
“有什么值得欣慰的吗?”她问。
是啊,她还有什么值得欣慰的吗?她或许应该笑看人生,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何尝不是百般无奈。
“我苟活一时,一定要让他尝到这世间最难过的痛苦。”
这个他,就是赵恒吧!
她的心思很简单:
她知道自己长得像谁。
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
等到尘埃落地的那一刻起,她便什么都不需要了,也不再有了。
当然,刘娥就是刘娥,即便她长得很像仉柔,可是她的额间没有那颗痣,或许她本来就不属于他。